那天晚些时候,桑子默寝食难安。
虽然门主说了阿钦被门徒欺负踢到肚子反而排出残水会没事,但是阿钦从那么高的楼梯摔下去,不说受了箭伤和受过刑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摔伤其它地方。
那晚秋寒,桑子默坐着都觉得冷,就拿了件披风披上,裹了一会,实在不放心,不知道那么冷阿钦有没有保暖。
桑子默起身,拿起琉璃灯笼,走向阿钦的寝室。
在门口,看到里面黑漆漆的。
那批暗卫这次都死光了,只剩阿钦一人。所以里面应该没其他人。
桑子默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正巧有巡夜的门人路过,桑子默连忙假装自己路过,慢慢走过去。
门人和他行礼之后,只听屋里桌椅板凳翻倒的声音和茶杯打碎的声音。
桑子默忙对门人说:”还不进去看看!“
门人连忙推门进去。
桑子默没进去,只是在门口站着。
“你怎么了?哎,你醒醒,“里面的门人说。
桑子默听了连忙跨过门槛进去,琉璃灯照着看到阿钦和衣躺在地上,看样子是去倒水的时候晕过去了。
桑子默又照了一下床铺,被子整整齐齐叠着放在角落,只是人睡过的地方有痕迹和一滩血迹,那些人把阿钦拖回来房间甚至没给他盖被子,阿钦就这样被冻了一晚上。
“总管,他应该是发热了,烧得烫手,”门人摸了摸阿钦,说。
“还不送去医馆,”桑子默说。
门人背着阿钦就出去了。
桑子默走出去看着茫茫夜色,对伤病交加的阿钦的怜惜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甚至想,连杀伐果敢的门主都可以和陈师傅这样单纯的人在一起,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避忌,要不然,收了阿钦,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彼此也有个依靠。
可是想到这里,他觉得门主这边就过不去,自己以后肯定是要和其它势力联姻的,留阿钦在身边只是徒增痛苦,可爱而不可得,短痛变长痛。他摇摇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得脱了轨迹。
阿钦这次被送进医馆,都是其它医师学徒治疗的,陈师傅一直没有出现。到了第三天,阿钦都退烧回去了,陈师傅还是没有出现。陈师傅以前也会出门采购的,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离开过那么久。
第五天,门主冲进陈师傅房间疯狂翻东西。陈师傅甚至没有带走贴身衣服,所有医书都在,只带走了当时说扩建的钱。
门主以为陈师傅拿着巨款出去扩建被害了,吓得魂飞魄散,往好的方面想,可能有人绑票了陈师傅威胁自己,可五天了为什么没人来通报?一想到心上人可能被人绑起来受尽折磨,他就快不能呼吸。如果能找到他,他马上带他退隐江湖,什么长胜门,都不要了!他只要陈艾尘一人。
他叫来门人去查银票的去向,银票都是有编号的,自己当时命人给了陈师傅银票的,可是这时,账房说了一句话让门主的心跌到了谷底:“这……陈师傅当时就拒收银票,说让换了金锭……因为是同一笔钱,所以……没有再通报……”
换了金锭,意味着融化了就再也找不到痕迹。而且如果一小块一小块使用,根本查不出来。
可他为什么执意要换金锭?
门主一紧张就开始咬自己的手指。
“我可没有拦着你啊?你要走随时可以走,”
“此话当真?”
最后一晚他反常地反握了他的手。
那天清早他莫名其妙那样看着自己。
这一切都很反常。
他要走了。
他在跟自己告别。
门主头脑像白雪一样茫茫一片。
他无意识地打死了本该是最后一道警告防线的账房,溅得满身是血,走出了房门,看着眼前巨大的宫阙楼台,没有他,感觉这里是一个死城。再也不会有那种阳光。
他在桑子默赶来之前倒在栏杆旁。
桑子默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己的养父这样失魂落魄。
门主明明流着眼泪却在地上笑:“哈哈,早知道,早知道,我就该狠心把他打残,让他给我生孩子。三年了,三年了!我们能有两个孩子了,大的都能走路说话叫我爹了。”门主大笑不止。
从那天起,长胜门主从权倾江湖老奸巨猾背地里作恶,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恶魔,引起江湖集体讨伐,这是百年历史不表了。
而长胜门千岛之湖所属的郡上,多了一个整张脸和双手都是烧伤痕迹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