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方便。”柳思言即答。
男子面上透出些许无措,而后手里就被塞了把油纸伞。
“伞送你了,不用还,镇上有间客栈,往东一直走然后过桥就是。”
话音未落大门就砰地关上。
男子吃了个闭门羹,看着手中的油纸伞半晌,朝紧闭的大门作了个揖后打伞朝东走,走了约莫一刻钟便瞧见一座桥以及对岸的一座三层楼房。
看来这便是镇上的客栈了,他想。
他抬脚往那边走,走到近前下意识抬头看眼牌匾,然后愣在原地。
二楼的位置上挂着一块镶金边的木质招牌,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四个大字——一家客栈。
要不然,还是重新找个人家借宿算了。
他抬脚欲走,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热络的声音。
“客官,外面雨大,不妨进来歇一歇。”
声音有些熟悉,他重新转身,看清后面上微微讶异。
“原来是阁下。”白榆笑得更加热情。
男子含笑点头,收起伞走进去。
大堂内只有寥寥几人,除去柜台处拨弄算盘的年轻男子和白榆外就只有一位客人。客人一袭黑衣,双眸漆黑明亮,头发简单挽起,插着一根木钗。
男子走到她旁边,问:“姑娘,介意拼桌吗?”
客人摇头,男子坐下来,主动介绍:“在下闻斯宇,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程。”
“程姑娘。”
都是过路之人,闻斯宇对她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接着搭话:“程姑娘,萍水相逢也算有缘,不知姑娘是路过……还是特意来此?”
“只是路过。”程妙疏离道。
闻斯宇看出她眼中防备,没再问下去,转而说起自己:“我倒是特意来寻人的,只是却没找到什么线索,如今也不知还要不要在这找下去。”
程妙端起茶杯,以手掩面,似乎对他说的不感兴趣。
闻斯宇并不十分在意,他已经寻了几年,尝过不知多少次希望落空的滋味,是以养成了现在这个喜欢与人闲聊的性子,最重要的是清音门是江湖名门,他自己同样功力不俗,没什么人会不长眼地撞上来。
于是,二人便开始了单方面的聊天,闻斯宇自顾自说着,程妙自顾自饮茶,白榆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她赶紧过去救场。
“这位客官,房间已经清扫干净,你看是现在过去还是……”
程妙如蒙大赦,起身告了一声后跟白榆上楼。
闻斯宇只好自己坐着,斟茶自饮,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潘兄,这就是那座客栈,快进来。”
外面传来声响,江崇眼皮微微抬起。
一行人走进来,为首的是时少主与潘毅,身后是潘毅的师弟们及时少主的随从们。
“闻前辈。”时少主诧异地看着大堂中的闻斯宇。
闻斯宇抬头,盯着看了半晌想起来这是时家少主,同他打了个招呼:“时公子,好久不见。”
时少主还记得潘毅等人,给双方作起介绍来。
闻斯宇:“原来是飞星派的潘毅少侠,果真是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啊!”
潘毅抱拳:“前辈谬赞,晚辈资质浅薄,不敢担此赞誉。”
闻斯宇面露赞许,忆起他离开清音门时的那几位小弟子来,再看潘毅,就觉得如看自家晚辈一般了,言语间更加亲切,而时少主一向擅长对付这类长辈,几人相谈甚欢。
“白姐姐,那位就是清音门的闻长老啊。”盛元冉躲在白榆身后,二人一齐站在大堂进后院的过道处。
白榆点头。
盛元冉若有所思,垂着头不自觉皱眉。
白榆见了心中有些猜测。
虽说清音门弟子大多以乐器作为武器,但真正具有杀伤力的却是乐音,并不是拿着笛子萧什么的梆梆打人,乐音作武是纯正内力化形的做法,清音门所习的秘籍《五音律》自然也是纯正的内功功法。
俱是内功功法,那自然是有共通之处的。
盛元冉年岁不大,功夫又一般,只怕是还没出去历练过,想来也没见过修习内功功法的人所用招式如何。
清音门是武林七大派之一,闻斯宇又是门内长老,若是能观摩一场他的战斗,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不过嘛,这种事就是可遇不可求了,也不知她有没有这个运气了,白榆想到。
“闻前辈,你不要与我客气,不要再推辞了,就这么说定了,你在这住几日,我们陪你把这清溪镇上下翻得干干净净!”时少主一番话说得豪气万丈。
白榆心中一沉,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走了会神情况就发展成这样了,闻斯宇竟还要接着找人,那端木雪那边……
真是……麻烦!
得想个法子不经意地把消息透过去,之前已经提醒过一次了,再接着提醒就太显眼了。
时少主眉飞色舞,为众人讲述他未来几天的计划,然后就感到背后一阵寒意。
他回头,什么也没看见。
奇怪……
“时公子,怎么了?”潘毅问他。
时少主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便与潘毅说了,见他面色沉重宽慰道:“潘兄,你别在意,许是我感觉错了。”
潘毅笑笑,想起方才站在那的白榆、盛元冉二人,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她二人与时少主无怨无旧的,犯不着瞪他。
后院。
盛元冉一手捂着胸脯,一手还拉着白榆没放下来,心有余悸道:“没想到时少主竟然如此敏锐,不过是偷看一下就被发现了。”
白榆点头附和,没告诉盛元冉其实是因为她刚刚没忍住瞪了时霸天几眼,更没有说除时霸天外的其他人早就发现她们在后面这件事。
*
翌日。
盛元冉要出门时就看见时少主一行人围坐在大堂里说话,她站在楼梯口犹豫不决。
“怎么不下去?”白榆出现在她身后,低声问。
盛元冉没说话,让开身子好叫白榆看清大堂状况。
大堂内时少主和飞星派一行人围坐在一起,自昨日他们从医馆回来后,除去休息时回屋外便一直待在大堂,不论是下楼或是出门都会被他们看见。
白榆昨日才同盛元冉商量好她去找曲星河学武的时间,今日是去学武的时间,但这事是肯定不能让潘毅知道的,否则之前编的瞎话就漏出破绽了。
不过几息,白榆心里就有了主意,道:“你直接出去,同曲班主说过此事后回来,回来之前去衣料店那边问问小柳咱们定的衣服做好了没有,若是没有就让小柳先留着,这几日客栈人多抽不开身,等人走了我再亲自去取。”
“白姐姐,小柳是?”盛元冉疑惑不解。
盛元冉是两个月前来的客栈,正好碰上柳思言离开,柳思言才回来几天,二人还没见过面。
白榆面露懊悔:“我忘了,你没见过她,她是衣料店的学徒,你到时去了顺便认一认人。”
“好。”盛元冉点头。
白榆拉着她往下面走,边走边催促:“你赶紧去吧,问清楚了就回来,别把午饭耽误了,这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呢。”
盛元冉被她推着出了门,连连点头称是,直到过了桥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就这么略过大堂内的一群人了。
她又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隐隐听见白榆说话的声音,想到要办的事,她不敢再浪费时间,迅速往西边走。
先到戏班子那同曲星河说明情况后便去了对面的衣料店。
衣料店大门紧闭,她抬手敲了敲,片刻后大门打开,一位年轻秀丽的姑娘站在那里。
盛元冉想起忘了问白榆她该怎么称呼这位柳姑娘,犹豫之际就听见她道:“你是小盛吧。”
熟稔的语气,盛元冉一愣,面上空白一瞬。
柳思言见状一笑,把她拉进来,再把门掩上:“白榆和师父同我说过你,不用紧张。”
“嗯。”盛元冉小声应着。
柳思言把新进的料子往她身上比,问:“我给你做收袖的衣裳如何?”
“啊?”盛元冉没想明白。
柳思言笑道:“这是见面礼,本来还打算找个时间去客栈给你量尺寸,如今你自己来了倒是省我的事。”
“我,我不用……”盛元冉睁大眼睛,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不必客气,他们都有的,当然不能缺了你的。”柳思言把布料放下,转身拿过软尺。
盛元冉不擅推辞,只好先放下此事,说起白榆要她转告的话来。
“客人?这倒是稀奇。”柳思言让她把手打直,问,“都是些什么人啊。”
盛元冉便把客栈内有的人物都说出来。
“看来薛掌柜是转运了,这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客栈满客呢。”柳思言把软尺放回去,到后面取来一个大箱子,“这都是你们客栈的的衣服。”
盛元冉被这堆衣服震撼住,就见柳思言把箱子抬起来,对她说:“帮我开个门。”
她依言将门打开,又听话地关上,眼见柳思言已经抬着走了,她赶紧追上去:“柳姐姐,我来吧。”
小姑娘双眸明亮,语气又软又认真,柳思言心生怜爱,颠了颠手中箱子,道:“用不着,你跟在我后面就行。”
言罢,她双脚一迈走得更快,盛元冉心中十分犹豫,但又没有勇气再说一次这话,只好紧紧跟着。
到了客栈就见白榆等在门口,看见她们便眉开眼笑的。白榆从柳思言手中接过箱子,热情邀请:“小柳,不妨在这用了饭再走。”
柳思言板着脸,冷漠道:“不必了,你们这客人多,我就不妨碍了,等清闲了再来。”
“那你可有得等,至少这几天都是等不到的。”
“原来是长客。”说着,柳思言似是好奇般往里面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闻斯宇看过来的目光,她回以坦荡一笑。
白榆把箱子暂且放下,就在门口与她聊起来:“长客说不上,只是小盛她师兄们都得等消息,时少主与他们同路,算来还得待个四五天的样子。”
颜宜真是十天前离开的,若是快马加鞭赶路,往返便要半月左右。
“那不也还有几位长客吗。”柳思言看着她。
客栈门口有三块大石阶,白榆就站在最下面一块同她说话,现下听了这话故作神秘地俯身凑过去,低声道:“只有一位,那位大叔早先就决定走了,受时少主相邀才又在这待上几天。”
“原是如此。”柳思言颔首,说,“我也该回去了,就不打扰了。”
“慢走不送!”白榆重新站正。
*
衣料店。
听了柳思言的话,端木雪放下手里的料子:“那人竟还要待几日,消息可靠吗?”
柳思言:“我亲自打听到的。”
端木雪眉头轻蹙:“奇怪,这次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莫非是姐姐那出了什么事?”
“师父,你别瞎想了,师伯和锦绣坊若是真出了事江湖上不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那此事如何解释?”端木雪不解。
她早年的风流债多了去了,这么多年能过得这么安稳就是靠锦绣坊的通风报信,但这次人都找上门了还没有任何消息,太奇怪了。
“不行,我得回一趟临章城。”她突然开口,神情严肃。
临章城是锦绣坊的大本营。
柳思言点头,端木雪离开也好,省得整天待在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