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男子才意识到,他们的目的是要保护秦王殿下,而秦王殿下受重伤,他们还还好的。
程若梅叹息一声,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乔卓然道:“也是,我们先出去与敬之碰面,平息外头的战事再说。”
竹溪县丞道:“几位大人,老朽也去。”
李承瑜点头,好歹他是一地的父母官。
程若梅将自己的虎符递给程子弢,道:“拿着,或许用得上。”
几人正要出去,程若梅问:“天素呢?”
程子弢知道妹妹见过天素,却不像她问得如此关切。
李承瑜不好回答,程子弢支支吾吾道:“受伤了,正在山中养伤。”
“嗯,去吧。”她语气很冷,满是嫌弃。
三人带着县丞出去。
城内只有一万黑甲军,将士虽只来了四千,但有百姓参与其中,局势勉强僵持。
陈敬之在夺回来的城楼之上调兵遣将,县城内本有五千土兵,但他们是不见虎符不敢轻易动的。
陈敬之拿出自己的金虎符,道:“看清楚这个是什么了吗?”
将士们依旧心里没底。
陈敬之喝道:“眼下,如果秦王殿下出了意外,你们整个竹溪县城甚至都无挟持的价值,但若你们救驾有功,都将得到封赏。”
一人道:“越王李承珉也是这么说的。”
他话还没落音,李承珉狂懔的笑声便传了过来。
周围数十个杀手围拢过来。
陈敬之腿还在修养之中,并非不能站起来,只是此时若出事,他这腿就回天无力。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拿着手中的暗标,准备起身与李承珉对决,以他的身手对决李承珉,也未必会输。
杀手们向他围拢,忽然间,一只飞箭射向李承珉,李承珉避开一看原来是乔卓然。
“敬之……”程子弢有些高兴。
陈敬之淡淡一笑。
两厢未及寒暄,已厮杀起来。
陈敬之坐着轮椅,手中的暗器却没闲着。
阿文守在他身边,他放的暗器快而准,一招毙命,不及敌人近身,便将那人送入黄泉。
陈敬之对准李承珉,李承珉和乔卓然厮杀,拼身手,他不是乔卓然的对手。
趁李承珉打得激烈,陈敬之手中的暗器一松,暗针没入李承珉的身体。
李承珉身体一滞,乔卓然手中的剑一划,被一杀手挡住,喝道:“撤。”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
李承珉一受伤,黑甲军见势不妙,立即逃窜。
竹溪县关门打狗,哪里能放走这些人。
陈敬之分了兵马,让乔卓然去城西拦截,程子弢去城北拦截,李承瑜去城东拦截。
四大城门一关,杀到三更天,城中所有的黑甲军被剿灭。
将士们将黑甲军的金甲脱下来,充入军库,老百姓也杀死上百黑甲军,收获颇丰。
城中,却不见赵雨晴的影子。
倒是柳思颖,遇见落单的程子弢,她故作惊惶道:“子弢,你的妹妹若梅被越王妃抓走了。”
程子弢虽厌恶柳思颖,但在不喜欢文天素这一点上,他们目标是一致的。
一听说若梅被抓,他心揪在一处,埋怨道:“这白玉箫果然靠不住。我就说地牢危险。”
原来李珺珵藏在地牢,柳思颖淡淡一笑,这程子弢果然头脑简单。
待程子弢走入小巷,他身后忽然被人一劈,晕倒过去。
是柳思颖的侍女,春风。
春风道:“郡主,如何处置此人。”
柳思颖笑道:“如今李珺珵受了重伤,是救不了他的,他和文天素关系不好,文天素未必会为他出手。就按照千秀的意思,千秀说程若梅与文天素交情颇深,不怕文天素不出手救程若梅。将消息放给程若梅,程子弢被越王妃所抓,让程若梅来换他,以程若梅的脾气,不可能不来换。”
“是。”
“先去地牢中取走李珺珵再说。”
柳思颖很快就潜入竹溪县的地牢,却什么也没发现。
其实一墙之隔的密室之中,李珺珵几个在里头。
她觉得或许还有什么地方她不知道的,先在外观察再说。
柳思颖离开地牢时,正好碰见李承瑜带着陈敬之来到地牢之中。
乔卓然启动了机关,阿文推着陈敬之入内,激战过后的人并未注意到暗处的柳思颖。
柳思颖嘴角邪魅一笑,这种好事竟然还让她遇见了,真是天意注定,李珺珵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李珺珵重伤,衣衫上染了许多鲜血。
程若梅和阿武也伤得不轻,把程若梅支走,派人弄走李珺珵,再用什么手段,不就全在她。
柳思颖悄悄离开暗牢,没有任何人发现。
陈敬之见程若梅伤得也不轻,道:“他们说天素在竹溪东边的山中,我已着人去接她过来,估摸着天亮便能赶来。”
乔卓然知道文天素伤得不轻,眼下正昏迷着,若是再出什么事,他们更没法和李珺珵交代,他道:“陈将军,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一旁闭目养神的李珺珵道:“还是我去吧。”
李承瑜不允许:“哥,你都伤成这样了。”
李珺珵冷眸看着承瑜,道:“你们能确保天素留在那里是安全的吗?”
白玉箫去过那里,藤原八成知道那里,眼下他们三个都过来,天素还昏迷着,她身边只有灵珠和小雨。
李承瑜才意识到,李珺珵的本意是希望他们留下来保护天素。
陈敬之不知道如何劝,道:“殿下,让卓然和您一起去接素姑娘吧。”
李承瑜拉了拉陈敬之的袖子,示意陈敬之要劝一下他哥,陈敬之在轮椅上淡淡一笑,示意八皇子不用操心。
待乔卓然扶着李珺珵上了马车,李承瑜才埋怨陈敬之:“敬之,你怎么也不拦一拦我哥,你不知道,我哥向来不染尘埃,却被那文天素迷得五迷三道的,简直失去了理智。”
陈敬之才发现李承瑜如此不喜欢天素,这阵子,怕是也为难天素了。
他道:“秦王殿下的事你不必操心,他自有他的判断,无论何时,你都应该站在他背后支持他,而不是反对他。”
过了片刻,竹溪县丞过来禀告道:“启奏八皇子,外间的暴乱已经平息了,请殿下和几位将军去府衙休息。”
陈敬之点头,几个士兵取了肩舆,将程若梅和阿武抬了出去。
黑暗之中,黑衣妇人手持金莲杖,向身边的随从问:“可打听到那女子的下落了?”
“并未,也未见小公子任何举动,他中毒很深,怕是要休养个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
“他如今大了,越来越不听话了,竟敢与我抢人,赶快找到那个女子,将人带回东瀛。”
“是,今夜竹溪县闹了不小的动静,城里头的黑甲军全部覆灭,殿下,陈晋此人,已对您毫无用处了。”
“那就把他杀了。”
“是!”
“慢着,眼下李珺珵都在竹溪县城,你先去把那姑娘取来。”妇人心想,这样至少能控制藤原。
黑衣人领了命,出了楼阁。
不刻,便有紫衣衣衫女子落入阁楼之中。
“千秀,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了?”妇人苍老的声音并不意外。
但很快,她便发不出声音,千秀手中的毒暗标打入她胸口,她近身道:“属下只是奉主人的命,来取夫人的性命。望夫人成全。”
“你……你是我亲自养大的……你……”
她觉得世上最不可能背叛她的人,便是千秀。
千秀持着刀子靠近,妇人中毒,身体根本无法动弹。她仍然不相信,对她下手的人竟然是千秀:“你的毒术,都是我教的,你要知道,我对你,好过对我的亲生子女。”
阁楼之中灯火璀璨,到处都是珠光宝气。妇人的绸缎衣衫被风吹起,又无力落下。
千秀阴恻恻一笑,道:“您可知,我小时候在您身边,看着您连亲儿子都杀,您知道我内心多恐惧吗?您养着他们,不过是为了用他们的血和身上的器官,您此时竟然要跟我讲情谊?是不是要我再重复一次您是如何训斥您的子女的?十九个孩子,您杀得只剩下最小的一个。您眼下竟然要讲情谊?您不觉得可笑?是啊,您待我很好,超过您的儿女,可您也不想想,您是怎么对待他们的,老大仓木浑身的骨头被您取下,大女儿眼睛因生得好看,您把她眼珠子挖下来放在您眼眶里。喝了二儿子的血,说本就是你生的,要回去而已……”
千秀细数着她的罪恶。恶臭的血腥味蔓延开来,她竟有些得意。
但老婆子并没有负罪感,她笑了笑:“我生他们就是为了用他们,要不然你以为我怀胎十月是为了什么?哦,不对,我想起你的身体被养成毒体,你这一生根本也不能生孩子,所以,你永远也体会不到那种感觉。”
千秀听了一怔,霎时间,忽冲来一黑衣人,将千秀踢翻,掳走妇人。
他身法极其快,千秀受伤,只得眼看着那人逃走。
“破军?”她看着那人的背影,破军是她身边身手最诡谲之人,她并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这次,她是真的活不长了。
黑衣人将老夫人带到一处山洞之中,点亮了火石,低声道:“这里有干粮和水,撑一个月不是问题。”
“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取下斗笠,妇人一看,有些惊讶:“贪狼?”
“怎么说,你也对我有恩,教了我忍术和毒术,我救你一命,你我两讫,但你抹去了我五岁之前的记忆,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否则,藤原也会杀我。”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贪狼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却淡淡道:“不想,即便知道如何,我家里的人早就死光了。不是吗?”
“那倒也是。”
贪狼拳头紧握,他太了解这老妖婆,不会告诉他真相,只会蛊惑他去杀藤原。
“如果你能杀了藤原,我愿意告诉你所有真相。”
“您觉得您现在还有资格与我谈条件。您以为千秀领命杀您是闹着玩呢?您这一辈子,再也不能起身了。”
贪狼说毕,没再理她,将洞口的机关锁上。
他走后,妇人冷冷一笑:“就凭你们,也想困住我?”
在她想动弹之时,却感觉嘴角有腥涩的液体流出。
“贪狼……”带着绝望的声音拼命在呼喊。
山洞中十分潮湿,夫人丝绸衣衫沾在泥土里,她已顾不得脏,向洞口爬去。
少年站在洞门口,看着妇人垂死挣扎。
“贪狼,我告诉你,藤原是你的杀父仇人,你是楚家之后……”
地牢门口的少年胸口沉闷跳动,他的身世能被老妖婆和藤原作为谈论的筹码,定然不那么简单。而去年,藤原利用他去引诱那个或许是楚睿卿的人。只是藤原告诉他,那人并不是楚睿卿。
他也收到查那人所有的消息,那人并不是楚睿卿。
其实,他早就在暗中查自己的身世,从千秀口中得知,他是三岁时去的东瀛。而楚睿卿刚好有个儿子,三岁时走失。
若是去年被他和藤原联合逼到绝路中毒的人真的是楚睿卿,那他,便是……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张脸,他去年与他在长安城之东交手,那人扒开他的衣领,似乎要确认什么。
可他自己看过,他身上并没有任何胎记。
“贪狼……”牢房内的人声音越来越微弱,“去年藤原杀的那人,就是楚睿卿,你的父亲……”
贪狼心头竟然一窒,那是他的父亲?
他开门冲进牢房,提起老妇人,牙齿几乎咬碎:“你说什么?”
“去年藤原追杀的那人,就是你父亲,楚睿卿,你是楚家之后,藤原身上,有块麒麟玉珏。你以为他如何能引诱楚睿卿一路将其诱杀?他便是以那块玉珏作诱饵,那玉珏,是你去东瀛时带在身上的,他叔叔将你的玉珏取走,不信,你可以去问他。去年死的那人,你去长安一问便知,陈仪、程飞、赵安来、他们都可以证明,去年那人便是楚睿卿,而你的主子,藤原,就是杀害你父亲的凶手……”
贪狼几乎气疯:“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我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当东西,你觉得我会说这些?”妇人的声音很是微弱。“我与他之间也不过只有买卖关系,不能为我所驾驭的人,只有一个死。”
她几乎咬牙切齿。
都到这个时候,老妇人依旧没有反思的迹象。贪狼要走,妇人拉住他的衣角,祈求道:“解药……”
“我没有解药,毒是千秀下的。”贪狼怒火滔天。
“你若是帮我找草药,我……我愿意听从你的差遣……”
贪狼知道此人最渴望的就是长寿,杀了那么多儿女,就是为了给她养器官。她眼下的这张皮,还是从她的十三女儿脸上割下来的。他亲眼看着她割的那张皮,那年他才八岁。
换脸的事成功之后,她便需要一张更好看的脸。三年前,她来中原看到一张脸,便画了一张画像,她跟藤原说那女子再长个两年,便可带回东瀛给她换脸了。
之间种种,牵扯各方势力,贪狼知道这老妖婆想利用他杀藤原。可是,藤原是那么好杀的么?哪怕他最近受重伤,依旧能在顷刻间要了他的命。
他与藤原之间的差距,还是太大了。楚家当年是被抄家,为何楚睿卿还活着?说到底,老妖婆还是在故意激他,想他杀藤原。
中原洪流滚滚,如何才能在这乱流之中找到一丝真相?
贪狼道:“楚家当年被灭门,楚睿卿早已死,你如何能确定那人就是楚睿卿?”
妇人体内绞痛,面目狰狞,她道:“你不相信我很正常,我手头确实没有确凿的证据。可是你想想,三年前我跟踪过他们好一阵,那男子和宫里有书信往来,信件虽极其隐秘,但我还是查出了蛛丝马迹。直到去年我的人收到密信说是一个中年人送秦王回长安,这种推测便错不了。你不信我可以自己去查,甚至可以拿着玉珏去问陈仪,那人的书信收件人都是陈仪和程飞,你问他们去年被藤原下毒之人是不是你父亲,楚睿卿,你一问便知。”
看来,她说的或许是真的。
贪狼松开她,给她丢了一粒丸药,道:“千秀专攻毒术,我专攻刀术,不在毒术上用心,但这是护命丹,可以保你半个月的性命,你先说出解药方子,我去给你找解药。”
妇人说了一个方子,贪狼记下,便出去,将牢门锁上。
怒火在他胸腔乱窜,他将机关的钥匙丢进深渊。
他难道真是楚家之后,可以前的事,他为何一丁点也想不起来?
头痛欲裂,到底为何会这样?他的过去到底是什么?
若去年那人真的是他父亲,他该当如何?
不行,他要去查身世,他要去寻找记忆。
对,文天素,藤原说文天素医术了得,天下找不出第二个,她定然有恢复他记忆的法子。
先去找文天素。
贪狼身影一跃,向另外一座山峰飞去,他知道文天素的位置。
他很快就到了文天素躲避的山中别墅,灵珠在旁打瞌睡,小雨坐在廊下。
忽然之间,一个黑衣窜入,冲向文天素的房间,那是破军,老妖婆的贴身护卫,必然是老妖婆来让他抢走文天素,好带回东瀛给她换皮的。
小雨还未尖叫,被一掌劈晕。
瞌睡的灵珠忽然惊醒,正要拔剑,那人忽而上前点了她的穴道。
黑衣人迅速冲入天素的房间,天素在昏睡之中。
那人身法迅速,不待贪狼靠近,便扛着天素飞走。
此时李珺珵已重伤,再也没人拦得住破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