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白晓寒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走出屋外,见莫珏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太阳。那莫珏明明是闭着眼睛,耳朵却灵敏地很,他那张饱含沧桑的脸上露出笑意,缓缓道:“丫头,你怎么这个时辰才起来,日头都照到屁股上了。”
白晓寒一听,面起羞容,又私下里到处张望,还没等她开口,莫珏又道:“云兄弟不在这里,今日一早到镇上去了。”被人家猜到心思,白晓寒原本一早起来的红晕更加红了,撇着头不敢正视莫珏,道:“他到镇上去干什么?”
莫珏笑呵呵地道:“我们在这里住着,就算是暂住,总要有吃的用的。你看这里已被人废弃许久,什么都没有。昨天能勉强将就一晚已算不错。”
白晓寒听罢才安心,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凉凉的,手托腮,百无聊赖地也晒起太阳来。昨日来这里时已近暮色,现在太阳高照,四周阳光明媚,虽然小屋稍有破旧,远处亦是杂草丛生,但木丛青翠碧绿,带点冬日里留下的黄草枯叶,稍加留意还能看到夜间留下来的点点露水,比起昨夜见到的景色生机许多。
这时,莫珏忽道:“丫头,你过来。”
白晓寒不明就里地站起来走了过去。待她一近莫珏的藤椅,立刻被莫珏拽住了手腕,顿时大惊失色,呼道:“你干什么?”挣扎片刻,莫珏才放开钳制,转过头道:“丫头,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用多说了!”白晓寒对刚才莫珏突如其来的所言所行,心里早已猜出几分,当下修正颜容道,“你休对云北辰说,你若说了,我保证你到时定会后悔!我若是想取一人的性命可不是什么难事!”
莫珏听后,先是惊讶不已,如此年纪轻轻且又娇柔的一个姑娘竟能说出这番话来,不稍片刻便恢复了往常的神态,“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关老头子何事?我又不是那多嘴的婆子。不过敢问姑娘今年年方几何?”
白晓寒道:“十六。”
莫珏道:“二八年华,多好的年纪啊!可惜啊,可惜啊……”一连说了好几个可惜。白晓寒的脸色现已变得苍白透明,几无血色,心中更是方寸已乱,于是拔腿就往屋里走。莫珏在她身后说道:“你也是为那生魂草而来的?”
白晓寒头也不会,不屑道:“什么生魂草,不过是骗人的玩意儿!”
话说云北辰今日一早骑马到神农镇,见街上人来人往,就随便询问了一个路人米铺在哪里,哪知那个路人自己也是刚刚到神农镇的一个外客,不禁心叹这神农镇到底来了多少号人,就算自己的武艺再高强,到时候要面对如此多的人,恐怕也是不易!再者这么多门派的人,难保有不少高手在内,唉……眼见转角处有一酒家,便进去买了两坛酒和两斤牛肉,顺便问了米铺的位置,待得知方位之后便从酒家里出来,到米铺里买了二十斤大米后把米袋搁在马背上,一路牵着缰绳在街上闲逛。
走出几十步路,竟见前面人头攒动,围成一圈,人声嘈杂,云北辰牵着马儿走过去,问了一围观的人才知是有两人正大打出手。问之所为何事,只听那人道:“好像只是其中一人的言语失当,辱骂了另一人,然后两人就打起来了,我也是听到闹声才过来瞧热闹的。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前几天有几个人更是厉害,互相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险些丧命。我在这神农镇住了几十年,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都是那该死的生魂草惹的祸!”
云北辰一听这人是神农镇本地人,于是问道:“外客在这里滋事扰民,神农堂在这地界儿威望颇高,怎么不出来管管?”
那人道:“唉,自从外界传出生魂草在神农架现世,神农镇就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莫先生要管也管不过来呀!最可恨的是,来的人其中不乏江湖中人,不单只是为了抢夺仙草,就是一言不合也要拔刀挥剑的,免不了受伤,更甚者丧了命的。奇怪的是,神农堂乃是天下间最好的医馆,出来救死扶伤本是应该的,可是莫先生竟然在半个月前下令神农堂闭馆不接病人了,受了伤的人找去医治都是无功而返!这下一来,弄得很多前来看病的人也进不了神农堂的大门。”
云北辰边听边寻思,再看看被围在人群中的那两人,双方衣衫皆被刺破,鼻青脸肿,头发蓬乱。看那两人的衣饰,其中一人身穿赭红长衣,应该是昨日见过的烟霞派门人,另一个人就不得而知了。
只见那烟霞派人挣扎着提剑从地上爬将起来,用残破的袖子抹干嘴角的鲜血,一柄长剑指向对方,吃力地喝道:“你再敢骂一句我烟霞派祖师,我就宰了你!”
另一人大笑道:“哈哈哈!什么狗屁烟霞派,不过是长在烟霞山的一群废物,徒弟是废物,师父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厉害人物!”那人说得放肆,恍然间一枚流星锥从袖子里射出,飕飕地飞向对方。
这乃纯属暗器!
刚才两人均是真刀真枪光明正大地打,此刻对方竟然使出阴招,怎叫人防范得及?烟霞派人顿时慌张无措,张口瞠目,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抵挡,眼见那流星锥已到胸前几分处,心想这下吾命休矣。当众人皆道这人要丧命之时,只听得“铮铮”两声,流星锥落到地上,原来刚才发出的那枚暗器竟被人用一粒小石子击落,这才救得那烟霞派年轻人的性命!
使暗器的人见自己的流星锥被人击落,脸色大变,震惊之余,呼喝道:“是谁出的手?快滚出来!”
围观的人群中人声鼎沸,一时议论声不断,都不知刚才是谁出的手,忽然有人说道:“那小石子好像是从左边发出来的。”
使暗器的人听后,狐疑的眼睛观测四路,叫道:“是英雄好汉的就给我走出来!”
这时,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在下断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可是阁下刚才使出暗器,难道就能称得上是英雄好汉?”众人随声望去,只见走出来一个一袭瓦蓝长衫的年轻人,不过二十岁的年纪,他神态自若地摇头道:“在这神农镇竟有如此为非作歹的人!”
使暗器的人不以为意地道:“原来是个臭小子,怎样,咱俩比试比试?”
年轻人刚要踏出步子,想和他较量时,身后便有人蹿上来,小声劝阻道:“少爷,还是别惹事了,我们赶紧回家去吧!若是被老爷知道了,又得挨罚了。”
适才险些丧命的烟霞派人亦道:“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不过这厮刚才是和我在打,就不劳公子的大驾了。”
年轻人虽面有不甘和愤怒之色,倒也止住了步子,回身道:“我们回去吧!”待他主仆二人走后,刚才使暗器的人身边也有人上来向他悄悄递了个消息,听完后,道:“今日就且放过你。待他日再得相见,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打架的两人去了一个,戏也就散场了,众人纷纷离去。
云北辰却听得与他说话的老伯出言道:“明萧少爷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功夫?”
云北辰道:“你认识其中一人?是刚才出手相救的那人?”
老伯道:“对啊,明萧少爷是莫先生的儿子,跟从他父亲学医,如今业已弱冠,也在神农堂开诊,莫先生自己医术高明,却无武艺,不知明萧少爷从哪里学得这身好功夫?”
云北辰牵着驼了粮食和酒坛的马从神农镇回到郊外小屋,已是正午,没想到白晓寒和莫珏以为他要再晚些回来,就和着昨日剩下的干粮胡乱解决了午饭。云北辰进门把米袋、牛肉还有两坛酒放置在了屋舍灶头上。
白晓寒检查了他所买的物品,道:“你买这么多大米干什么?”
云北辰道:“你难道不用吃饭?”
白晓寒道:“这里离镇上不过四五里路,我们若是每天骑着马儿去酒家吃饭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况且这里是郊外,没什么有趣的事情。镇上人多,肯定有什么好玩的。”
云北辰听这丫头对镇上之事竟是如此有意,心想这神农镇现在是日日发生寻衅之事,去了热闹总是有的看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惹到自己身上来。白晓寒见他又不说话了,开口道:“你有没有给我买床新被褥?晚上睡着太冷了,昨天我到后半夜才得以入眠。”
云北辰道:“我没买。你又没有嘱咐我。”他平日里哪和女子住在一起过,怎会注意这等事情?
白晓寒听后愠怒道:“明天我自己去买!”说完转身回房去了。
晚饭时分,三人一桌上吃饭。白晓寒还是毫无好脸色。云北辰和莫珏都各自拿了个碗倒上酒,喝得身发暖意,独白晓寒一人吃着白米饭。她见他们两人喝得畅快,道:“我也要喝酒。”
云北辰道:“你能喝酒?”
白晓寒道:“又不是毒酒,为什么我不能喝?”于是,把碗里剩下的两口饭扒完,拿起桌上的酒坛往碗里倒了一碗,动作豪气,惹得莫云二人都笑了起来。白晓寒痛饮一口后,呛声连连,没想到这酒竟是如此的辣。
云北辰心忖白宇平素不喝酒,这丫头的酒量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果然,白晓寒喝了一口就呛得不行。
在饭桌上,云北辰问莫珏:“神农堂的弟子可有学武的?”
莫珏道:“神农堂向来只授医术,又不是什么武馆。据我所知,神农堂的历代堂主都是平常人,就算是门下弟子也没有会武功的。你今日见着谁了,是神农堂的人?”
云北辰道:“我今日碰见了一起打架闹事,有一年轻公子出手相阻,功夫看起来不弱。听围观的一位本地老伯说那位公子就是神农堂堂主的儿子莫明萧。”
莫珏听后大为惊讶,“哦?竟有这等事情?”思索再三,又道:“许是莫明萧跟了哪位江湖中人学得一手功夫,那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