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认识,是听吴大爷说的,说是一位住在雨谷的高人。”
给他们俩送饭菜的伙计听到他两个有意想去雨谷,道:“二位可千万别去雨谷。”
花不坠道:“为什么?那地方很可怕吗?”
伙计道:“这也都是听别人说的,雨谷虽然青山秀丽,终年烟雨朦胧,可是雨谷的主人却是个怪人,谁要是接近雨谷,都会被打出来。”
花不坠道:“哦?这么说来,说不定程镖头他们也要被给打一顿了。”
云北辰淡淡道:“程镖头他们是去送镖货的,想必雨谷的主人不会太失礼于他们。”
这日下午,云北辰站在一个山头上望着滚滚东去的江水,竟有点怀念起在清溪涧的平静日子,怀念那个小山谷里夜晚歌唱的夜莺还有门前的淙淙流水。可是自己毕竟已经走出清溪涧,在外面可以多见识一些江湖故事,尽管他竭力避免自己参与其中。
“喂,你在看什么呢?”花不坠在酒馆里找不到云北辰,经掌柜提醒才知道他上了此处的山头,便也跑了上来。
云北辰道:“据闻白帝城乃天下名城,昔年有刘备托孤的掌故,又有李太白、白居易等人在白帝城留下万古传诵的名篇。我倒是想去看看。”
花不坠道:“我书读得不多,对什么李太白、白居易,只知其名,不晓其诗,但是白帝城的确是个可去游览的地方。你若是想去,那我自当奉陪。可是白帝城离这里有好些路程,且在三峡上游,若是让吴大爷渡那么远的逆流,肯定不行,到时候我们还得走陆路。”
云北辰望着远处的宽阔江河和青色山峦,转过头蹙眉看向花不坠,道:“你还想跟着我?你已经还了欠我的银子了。”
花不坠一听,乍得跳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所谓出门在外靠朋友,两个人一起出去游览,比一个人要好玩多了。”
云北辰向花不坠瞟了一眼,兀自下了山头。花不坠想他可是一位武功厉害的高手,于是立刻追上去,看着云北辰淡淡的模样,心下一丝窃喜,暗道:“我若想跟着你,你也没有办法呀!”
事后,花不坠把此事说与吴行舟听。吴行舟沉思片刻,道:“你们想去白帝城,可是这里东西山峦险阻,要走上大道得绕圈子,我可以先把你们渡到上一个渡口小镇,那里离这里不远,而且是个比猿声渡口更大的集镇。到了那里,你们可以再买一匹马走陆路。”
花不坠感激道:“我这就去和云兄说,烦劳前辈了。不过……”
吴行舟看他似有难言之隐,又瞧了瞧他的脸色,瞬间明了,大笑道:“放心,我这次不会再收你十两银子了,谁叫你是我故人的孙儿呢?”
花不坠笑嘻嘻道:“多谢前辈。”
次日,花不坠与云北辰共同搭上吴行舟的小船。这回,吴行舟所用的不是竹篙,而是两支船桨,吴行舟道:“这一段水路倒是没有像上次那般湍急,只是江水比较深,因此我就不用竹篙,该换船桨了。上游有个集镇叫做牡丹镇,只因那镇上家家种植牡丹,也就得了这个雅名儿。你们既然是去游览玩赏的,倒不如去看看那里种植的各类牡丹花。”
花不坠不屑道:“花花草草有什么好看的?”
云北辰道:“若果真如前辈说的那么美丽,我们倒是可以去看看。牡丹乃是花中贵人,想必一定是别有一番赏心悦目之景。”
吴行舟笑了笑,压低了头上的斗笠,一双锐目却仍是精亮,开了船之后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又唱起了歌,这回他唱的是一首汉代的乐府诗《巫山高》:“巫山高,高以大;淮水深,难以逝。我欲东归,害梁不为?我集无高曳,水何汤汤回回。临水远望,泣下沾衣。远道之人心思归,谓之何。”
花不坠仰卧在船板上,目对天空,时而左右侧望两岸的青色峰峦,无奈地嘀咕道:“吴大爷又在唱什么劳什子的歌了。哎……”
吴行舟一路唱了四五遍,觉得嗓子有些哑了方才停住,“快到了,你们看到前面渡口的船只了没有?牡丹镇就快到了。”
花不坠一听快到牡丹镇了,赶忙从船板上爬了起来,抬头瞭望远处,果见前方有个渡口隐约拴着两只小船。谁知吴行舟又唱了一遍《巫山高》后,突然猛地将手中的一支船桨往水中一拍,霎时水面上弹起两道水帘。小船因为这一阵猛力而左右摇晃不稳起来。
就当花不坠和云北辰都诧异吴行舟要干什么时,他又将船桨一横,往云北辰挥去。云北辰眼疾手快,脚尖一点,翻越到船只的另一头,“前辈,你这是干什么?”
花不坠也惊叫道:“前辈!”然而吴行舟并不答话,忽地一个转身又向云北辰挥去船桨。云北辰奋力跃起,一脚将船桨踢断。吴行舟瞬时将两节断了的船桨如同挥斧子一般往云北辰身上甩去,云北辰一个转身离开小船,见那两节断了的船桨已落入水中,在水面上往前漂行三丈之后顺着水流往下游漂去,于是便又单脚如蜻蜓点水一般点于水面,再一个翻空越过船只上空,双脚正好落于其中一节断桨之上。整个人随着水流起起伏伏飘飘荡荡。
花不坠眼见云北辰如此身手和轻功,嗔目结舌,一脸讶然和佩服。
云北辰道:“不知前辈突然出手,有何用意?”
吴行舟仍是不答话。他似乎是在等待,他要等着云北辰使出更厉害的招数。然而云北辰平素不与人动手,况且他深知吴行舟并非有意要加害于他。此时,小船因没了前行的动力,正渐渐随着水流返回下游。
花不坠站在两方中间劝道:“大家又不是仇敌,何苦这番斗法?”
云北辰淡淡地道:“不是我想与前辈动手,刚才似乎是前辈先动的手,是吧?”
吴行舟的头仿佛是钻在斗笠之中一样,让人总也看不清他的双眼。突然他狂笑三声,而后拍手道:“好功夫,云公子轻功了得,凭借一节断桨便可在水面站立,不知公子是否还有厉害的招儿?”他用脚提起在船板上的另一支船桨,对着云北辰所在的水面又是猛得一记拍打,使得两道水帘向云北辰喷薄而去。
云北辰一个奋力,对前一个空掌,而使自己随着脚下的断桨往下游漂滑而去数丈,见前方两道水帘渐渐落下,又脚尖一点,飞上半空,连同飞跃而起还有那截断桨。只听云北辰冷笑道:“您是前辈,年纪比晚辈大了好几十岁。晚辈怎敢在前辈面前卖弄功夫呢?”说着,他用脚将断桨往水面一拍,顿时也激起两道水帘,那水帘的水势并不猛,而恰好如瀑布般落于小船上。小船就像得到了暴风雨的侵袭,船上的吴行舟和花不坠更是被淋了个落汤鸡,无处躲藏。
等水帘全部落下,只见云北辰已飞落在船头,向吴行舟拱手作揖道:“得罪了。若前辈还想与晚辈比试,您手里尚存的一支船桨恐怕就又要报废了,那我们就真的到不了牡丹镇了。”
吴行舟嘿嘿笑了两声,并不答话,只是用右手抬了抬他的斗笠,然后转身坐下,手持一支船桨往水面用力滑行片刻,小船又复而往上游去了。
花不坠走过去,湿答答的手往云北辰的肩膀上一拍,道:“吴大爷他久不在江湖,只是想练练手而已。你别介意啊!”
云北辰向吴行舟瞥了几眼,又朝着花不坠淡淡道:“没事,我也领教了前辈的武功,不算吃亏。”花不坠被云北辰冷冷的眼神看得不舒服,急忙走开,蹲在船头看风景,心里却暗道:“云兄把小船和我们淋了个落汤鸡,这也算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了。哎,都是吴大爷惹的祸!不过云兄的功夫一看便知是在我之上的,尔后我也得多加注意了。”
于是,花不坠和吴行舟道了别,回头看云北辰已经走出好一段路,连忙追上去。两人走了百十步,后面传来一个醉酒人的声音:“等,等,等一下,等一下!”
那醉汉醉得厉害,走着歪歪扭扭的路,最后竟噗通一声扑面摔在了地上。云北辰和花不坠听到声音回顾四周,发现周围并无其他人,难道身后的人叫的是他们,转过身去,见那醉汉趴在地上,抬起面红耳赤的脸孔,双眼迷离,下巴上全是酒渍,沾着尘土,嘴里咕哝道:“刚才,叫你们呢!怎么,怎么不回答我?”
花不坠道:“莫不是在醉了说胡话吧?”他摸着头脑想着还是过去扶那个醉汉一把,可他的脚步才迈了一步,云北辰突然像风一样地跑到了醉汉的身前,一下扯过了他手中的东西,站起来冷静地说了声:“谢谢。”原来那样东西是一卷羊皮纸,是刚才云北辰掉在路上的,却被这醉汉给捡了。
花不坠走到醉汉身边,把他扶起来,但这个人醉得已经如一滩烂泥,身子软绵绵的,一直往下沉,好不容易把他扶起来之后,他又要堕下去了。花不坠原本想着让云北辰帮一下忙,却看到云北辰的全部注意力都聚集在那卷羊皮纸是。花不坠一松手,那醉汉又掉在了地上,嘴上还有醉酒后的傻笑。于是花不坠叹声气,干脆不管他了。
而就在这时,云北辰突然拽起地上的醉汉,喝道:“你在我的羊皮纸上动了什么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