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行舟道:“要问问题就进来吧。不过我可说好了,寒舍可是简陋得很,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招待。”
花不坠跟着吴行舟进了屋子,发现这屋子干净朴素,没有一丝装饰物,除了桌椅就只有四面土墙,里屋的门没有关,可以看到里面只有一张床榻还有一顶柜子。花不坠摇头摆尾地张望了一会儿,心中暗道:“他渡船赚的银两不少,怎么住的房子简直就是家徒四壁,那些银子莫不是被他埋到土里或是扔到江里去了?”
“哎呦!”花不坠头上一记吃痛。吴行舟拍了一下他的脑门说道:“张望些什么?到人家家里做客要有礼貌,你家老爷子没教你这些吗?”
花不坠摸着脑袋坐下,说道:“我爷爷只教了我几个简单的字还有砍柴。”
其实吴行舟碰到故人之孙前来,心内格外兴奋,特地到里屋去拿了一坛酒出来,给花不坠倒上一碗,问道:“你爷爷没教你剑法?”
花不坠道:“没教。”
吴行舟道:“好小子,看来你的剑法是背着你爷爷自己学的?”
花不坠喝了一口酒,点点头,哈着酒气说道:“爷爷在的时候一直叫我砍柴,只想我做个樵夫。我也一直以为我们家就是以砍柴为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爷爷用剑。直到他老人家去世,我在他的遗物当中发现了一本页面发黄的剑谱,还在他床底下发现了一把剑。喏,就是我手上用的这把剑。”
吴行舟要求把那把剑给他瞧瞧,他在双手中左右掂量这把黑黝黝的剑,叹道:“很多年没有见到这把剑了,还是那么难看。”他把剑还给花不坠后继续说道:“你爷爷想让你做个樵夫,是想让你远离江湖的是是非非打打杀杀,过个普通人的生活。不过若是你真的去做了樵夫,恐怕你们花家的三锋九式剑法就要从此断送掉了。”
花不坠接过剑,把它倚在桌脚上,道:“原来我使得剑法叫‘三锋九式’,我看到那本剑谱的时候,封面已经破烂不堪,只认出一个‘三’和一个‘式’,却不知道这本剑谱的完整名字。您说我爷爷想让我做个樵夫比较自在,可我更想像爷爷年轻的时候那样做个大侠。”
吴行舟叹道:“好好好,你有这份心思和志气,和你爷爷当年一样。我们年轻刚出道的时候也都整天想着要做惩恶锄奸扬名立万的大侠,恶人是杀了不少,但仇也结了不少。我和你爷爷就是因为那时候惹了个大仇家,才选择隐退山野的。不过,我也不劝你说江湖有什么不好,年轻人出去闯闯,多见识点世面,结几个知心的朋友,杀几个奸佞的恶人。人生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吗?”
花不坠口中喃喃道:“多见点世面,结几个知心的朋友,杀几个奸佞的恶人……晚辈知道了,多谢前辈提醒。”
于是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花不坠爷爷花九乔曾经的一些事迹。花不坠在听到爷爷曾在一个晚上杀了十八个强盗时,顿时热血沸腾,豪情万丈。
又过了些许片刻,吴行舟问道:“你和那个穿白衣服的公子做了朋友?”
花不坠道:“是啊,还是他替我付了您要的五十两的船钱,还替我付了客栈吃住的钱。不过我现在已经成功帮助镇远镖局的人退了敌人,我的雇主到时候付了我的报酬,就可以把银子还给他了。”
“雇主?难道是有人原先雇了你去保护镇远镖局的那行人?”
“不错,不过说来惭愧,晚辈的那位雇主非常神秘,到现在晚辈还不知道他是谁,甚至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
“江湖上的高人隐士确实很多,不想透露自己名姓,也是可以理解的。”
“对了,”花不坠忽然想起之前鲲鹏堡人在山林里的古怪言行,心忖眼前的这位老前辈可以解答,当下问道,“吴大爷,您知道有一种工夫叫做千里传音吗?就是利用内力将声音远远地传给某个人听,但是其他人却听不到。”
“是有这种工夫,不过能达到这种修为的人并不多。”
“今天早上那三个鲲鹏堡的人最后问我要不要银两,要不要笑银铃头上的珠钗,我本来觉得很奇怪,但云兄说是有人用千里传音给那三人下了命令。除了镇远镖局的人、云兄和我,还有那几个鲲鹏堡的丧家之犬,还有谁在附近?”话音为完,花不坠霍地跳了起来,“糟了,难道当时附近还有鲲鹏堡的人,而且还是个绝顶高手,不然怎么能用千里传音叫那三人言听计从呢?”
“你先坐下。”吴行舟拉了拉花不坠的衣袖,叫其先冷静下来,“这一次鲲鹏堡派出来最厉害的高手就是声如钟和笑银铃了,如今这两人已死。那个声音不会是鲲鹏堡的高手发出的。”
“那是谁?”
“雨谷主人。”吴行舟道出了一个花不坠从来没有听过的人的名号,“镇远镖局和鲲鹏堡的人都没有能力发出千里传音,而今早事发的地方离雨谷不过百里,除了雨谷主人,我想不出还有谁会发出千里传音。”
“这么说来我的雇主是雨谷主人?”
“不是,虽然镇远镖局的镖是送到她手上的,她有理由对保护这趟镖的你表达谢意,但雨谷主人行事素来让人捉摸不透,她能住在终年下雨的山谷,当然也可能用千里传音去让三只丧家之犬送你银子。”
吴行舟的解释让花不坠听得云里雾里,但他还是选择听从这位老前辈的解释,尽管他不知道雨谷主人究竟是何人,和他的雇主有什么的关系。
接着,吴行舟沉吟道:“倒是你的那位朋友不简单啊!若我猜得不错,他的武功修为定在你我之上。”
花不坠惊讶道:“啊?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出手,就是在镇远镖局被鲲鹏堡人围攻的时候,他也没有出手。”
吴行舟叫道:“所以才说你江湖经验不够呀。你的剑法虽然现在练得挺不错的,可到底是外家功夫,你说你的吐纳内息练得怎么样了?”
花不坠努嘴道:“没注意练。”
吴行舟道:“这就是了,所以你才看不出那位白衣公子的底细。那位公子定是内力深厚之人,行走吐纳之间,气息平稳之极。若不是负有上乘内力,怎么会听辨得出千里传音中的话?”
花不坠摸着脑袋,思索着说道:“我当时没有注意。可他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与他结交也没什么不好啊!”说着,头上又是一记吃痛。只听吴行舟道:“你这小子怎么就没有一点心眼儿啊?看人不能光看表面,你连他身负高强的武艺都看不出来,怎知他是好是坏?我年纪虽然老了,眼睛也不比以前好使了,可还是可以看出那位白衣公子的眼神虽然平静淡然,可内处总透着一种深沉莫测。他有跟你说过他自哪儿来的吗?”
花不坠沉默了半晌,又道:“没有,我只知道他叫云北辰,其他的他没有说明。可我更愿意相信他是个好人,至少他不会害我。”
吴行舟长叹一声,道:“哎,你若执意如此想,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任何事情都要亲身经历了方可有深刻理会。江湖险恶,有些人甚至白天是个大善人,到了晚上就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你若不多长个心眼儿,迟早都要吃亏。”
“花九乔的孙子怎么样?”花不坠离开后,吴行舟依旧坐在那张八仙桌旁,摇一摇酒坛,将最后剩下的三滴酒水倒进嘴里。
此时,窗外忽然闪现一个人影,影子投在晕黄的窗户纸上,长发飘零。那人冷笑一声,“听的人头脑简单,说的人漏洞百出。”
“哎,酒没了,就不请你到我屋里来喝了。”吴行舟一眼也不去瞧窗外的影子,自顾自地说道,“这小子还年轻,心眼是慢慢长出来的,不是凭空而有的。”
花不坠回到客栈,推开自己客房的门,迎面就见桌子上有五十两银子和一支双珠并蒂钗,银子下面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阁下的另一半报酬。”
虽然身无分文,但花不坠对五十两银子却根本不放在眼里,倒是这只珠钗,惊得他心头一跳,这分明就是笑银铃头上的那支珠钗,怎么会在这里?珠钗固然美丽,想必价值也不菲,可一想到笑银铃已死,花不坠就立马把此物当成是死人的东西,太过晦气。
银子下面不止一张纸,另外一张纸上写道:“阁下的额外报酬。”雇主的这句话,让花不坠立即转变了思想,这支珠钗在他眼里已不是死人的东西,也成为了一项报酬。
在见到云北辰时,花不坠就叽叽喳喳地说他与吴行舟所聊之事。云北辰只是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回一句,但兴趣始终不浓,淡淡的。花不坠见他如此不感兴趣,说着说着就失了兴头,继而偷偷地瞅着云北辰的双眼,只见他剑眉横飞,目若星辰,眼神平静,看不出吴行舟所说的深沉莫测。云北辰蹙眉斜视问道:“你在看什么?”
花不坠傻笑几声,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的眼睛很好看,像是姑娘的眼睛。”云北辰听后嘴角翘起,自当这是玩话。
两人谈及接下来该往哪里去,却发现两人都是居无定所,不知去往的人。花不坠昨日听闻吴行舟说起云北辰的内力深厚,武功不简单。他对怀有绝世武功的人,总是抱有一份神往,因此希望跟在云北辰身边一些时日,好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花不坠说道:“早知如此,还不如跟着程镖头他们去一趟雨谷呢!我倒要见识一下那个终年下雨的山谷,更想见识那位神秘的雨谷主人。”
“雨谷主人?是谁?”云北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