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个船家姓吴,花不坠嘴角一阵鄙夷的冷笑,不过刚才听伙计说有走镖的人入住这家客栈,当下便在心里断定就是他要保护的那群人。
在回房间休息之前,云北辰又要了一壶酒。
等伙计上来了酒,只见到云北辰一人独坐,另一位留有一条辫子的客官却不见了,不禁问道:“客官,您的朋友是先回房间休息了还是到外面去了?”
云北辰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说道:“他跑出去看你们招牌上的字去了。”话刚说完,就见花不坠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招牌上刻的字苍劲有力,纹理清晰,深度足有半寸!还有,我爬到屋檐上特地看了一下那块木头被砍下的截面。”说到这里,他把脸转向送酒的伙计,“之前你说你们客栈的前任老板只带了一把剑上山的是吧?”
这伙计只是一个在客栈里打杂的伙计,无法理解这位客官的兴奋劲儿,“不错,小的是这么说过。”
“那他定是用剑把树砍下来的,据我查看,他砍树的时候应该只用了一剑。”
云北辰惊道:“哦?可是依那块招牌的大小来看,那棵树应该有一尺多的直径,能以一剑就可把这样一棵树给砍倒,要么是这人的内力了得,要么就是他所用的剑真的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可惜了,那位剑客,我们是无缘相见了。不过,我倒是觉得这猿声渡口还藏着些高人。”话音一顿,饮下碗中的残酒,云北辰的双眸狡黠一亮,“比如说渡我们到这里来的那位船家。”
花不坠皱眉“那个黑心的船家?对,他的确是个能人,敲诈的高人!”
云北辰摇头道:“此人能以两根竹篙把我们从那么湍急的水流中逆流渡到这里来,没有点真功夫恐怕是不行的。”
花不坠道:“他不是说了他们家几代都是靠渡船为生的,学点渡船的独门功夫也是有道理的,不然他哪有那个胆量叫别人出十两二十两银子坐船?”
云北辰瞥眼再瞅那位姓吴的船家,只见他正大碗地喝酒,面前放了一盘花生米和一盘蚕豆,神情颇为自在。忽然,云北辰发现从幽暗的光影中可以看到那船家的脑门上似乎有一条狭长的疤痕。
这“猿声酒馆”的住房就在酒馆的后面,伙计带他们两个从酒馆后门出去,经过一个小院子便到了客栈住房。伙计指着最末的两间房间道:“这就是二位客官的房间,有什么事情只管叫小的。”说完就又到前面的酒馆去帮忙了。
花不坠推开右手边的房间走进去,感叹道:“我还从来没有住过客栈的房间呢?”一间房间里的床,便立刻跑过去一屁股坐上颠了几下,欣喜地说道:“唔,我好久没有睡床了。他们这床比我老家里的要软一些。”
云北辰跟在他后面,也走了进来,“那你平时是睡在哪里的?”
花不坠道:“荒郊野外,山洞里,溪水旁,树林里,什么地方都可以。哎,在神农镇的时候,要不是我没钱住客栈,只能露宿在郊外,不然我也可能像那些住在客栈里的人一样被毒死了。”
当初的那场下毒事件虽然没有害到云北辰,但他也同花不坠一样,深感自己的幸运,他是个爱酒之人,若是在神农镇的时候住了客栈,在那个月满之夜又喝了酒,恐怕自己早在阴间地府了,所以他无比理解花不坠此时的感叹。“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离开神农镇的?”
花不坠道:“一半是,一半不是。我是因为听说有好多江湖人都聚在了神农镇才去的,既然他们都死了一大半了,那我还找谁去比武,所以就离开了。”
云北辰笑道:“看来没钱也有没钱的福气。不过今天花兄你既然与我一道,那我肯定不会让花兄你露宿野外的,而且根据那名伙计的话,这家客栈其余的房间定是被镇远镖局的人订下的,倒也省了花兄很多工夫。”
深夜里,花不坠睡在床上翻来覆去,他不是因为心里有事才睡不着,而是因为太久没有睡床,不太习惯,竟觉得还不如睡在草地上来的舒服,那时候还有周围的蛐蛐儿声作伴,而这时只有方圆外山上的猿啸声时不时地传来。
就在这天夜里,猿声酒馆里来了一票人,一共是十个彪形大汉,押着两口大木箱。这群人就是早前在这里订下房间的押镖人,只见其中一个头上缠了一条黑布巾的大汉粗声说道:“我们是镇远镖局的人,昨天请人在贵客栈订了五间上房。”
因为早有吴大爷的嘱咐,所以掌柜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惊讶。
伙计领押镖人到了后院之后,带头的大汉指着其中的五人道:“你们几个今晚好好休息,我和彪远他们四人在这里守着。”
镇远镖局护送的那两口大木箱原本是装在一辆马车上,可要进后院只能从酒馆的后门走,可马车无法从酒馆内进入到后院,而这几人又绝不能让木箱离开视线。若是其中看守的五人在酒馆外,而另五人歇在后院,当有人打劫时,前后便不能照应,故此才不得不将木箱从马车上卸下来搬运到后院。
从他们几个进后院,云北辰就醒了。他从窗户缝中看到有五人进屋休息,另外五人持刀守在木箱旁边,不禁暗中笑道:“真是一群蠢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把东西放在院子里,还有五人拿着兵器守卫,是人都要起疑这箱子里放着贵重东西,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趟镖对镇远镖局来说非常重要,因为前两次镖的失利,以及屡屡传出镖局的汪总镖头病重的消息,镖局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接到生意了,这次好不容易接到一单佣金丰厚的生意,镖局上下当然加倍小心。
程蟠坐在木箱旁边的花坛上,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睛盯着木箱,暗道:“不知这两口木箱里到底放着什么东西,鲲鹏堡要的东西素来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几天前,他们收到一个神秘人的纸条,说是鲲鹏堡会在中途劫镖。江湖上谁人不知鲲鹏堡原先由□□起家,但这些年在不断壮大的同时,也在渐渐地向白道靠拢,两年前与神兵门联姻之后,更是扬言不在做有为江湖道义的事情。那这一次,鲲鹏堡想要劫这趟镖,又是为何?难道箱子里放的真是什么宝物,又或者是那神秘的送信人在捉弄他们?
两口木箱被严密地锁着,封口上还贴着两张封条,所以即使有人大胆地想开箱子一看究竟,没有钥匙也是不行的。当时只听那托镖人说箱子的钥匙已经在他们要送达的人的手里了。
月明夜黑,凉风阵阵,花坛里有小虫子吱吱鸣叫。客栈里的人早已睡得熟了,没有一个房间还点着灯火。程蟠心想这客栈恐怕只有他们五人尚醒着。
这时,突然从某个房间里传出一阵叫声。程蟠心头一惊,立刻握紧手中的刀,“刚才那个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一人道:“是从东边的屋子里传出来的!”说着,就要跑过去看看。
程蟠叫住那人:“且慢!凡事都要留个心,万一鲲鹏堡的人这个时候来抢镖,来个声东击西,我们可不要被别人骗过了去。”
有人正待开口,只见有一人影从东边的一间屋子里窜了出来,后面跟着跑出来一人,“二当家,小心!” 程蟠等人还来不及看清那人的模样,那人就忽地纵身一跃跳出院墙,消失在黑夜中了。
“都注意了!快去叫醒其余四人!”敌人已经来了。
两个镖师立刻跑到其余的四间屋子门口依个拍门喊道:“快起来,有人要劫镖,快起来,劫镖的人来了!”
那四个镖师方才在听到叫声的时候就都醒了,听到有人拍门窗后更是急忙带上放在床头的兵器,推门而出,“劫镖的人在哪里?”
“我们看到的劫镖人已经走了,就是不知道暗中还有多少人。”
他们的这番叫闹惹得其他房间里的人都被吵醒了,纷纷穿衣出屋,向左右的人问道:“刚才谁说有人要来抢劫?”
“是啊,是啊,我也听到了!”
程蟠向这些人抱拳道:“惊扰各位了,那些人是冲着我们来的,与各位无关,各位只要待在自己屋子里,紧闭房门,想必是不会有事的。惊扰各位安歇,我程蟠在此给各位赔罪了。”
于是,那些人各个面面相觑,嘴里嘀咕了几句,但是他们几个心中也是颇有些害怕的,因此急忙躲进屋子,把门闩得紧紧的。有人在屋里说道:“不知这群人是干什么的?竟然还引来了贼人!”
程蟠无心理会这些人的唠叨,跟自己吩咐道:“你们赶快过来,都给我多留几个心,好好守着这两口木箱!”
一人道:“二当家,我们不去追那个人吗?”
程蟠喝道:“蠢货,来劫镖的肯定不只一人,他们先派一人来探虚实,若是我们派了人追出去,岂不是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
另一人道:“二当家说的极是,今晚我们就在此地守着,半步也不离开这两口木箱。”
过了半晌,有一人又道:“这里的房间不多,总共不到二十间,而且门窗俱是朝着院子里的,有人若是潜到林大哥的屋子里,我们在外面的人怎会一点都没有察觉?”
程蟠一听,恍然大悟,“说的对,那人是怎么进到小林的屋子里去的?小林,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姓林的镖师名叫林满天,是镖局里的趟子手,他说道:“当时我已经睡下了,睡梦中感觉脖子上凉凉的,于是就惊醒了,一睁开眼睛发现一个黑衣蒙面人用刀横在我脖子上,他一开始没有说话,我也不敢说话。我的刀就放在床的内侧,陪在我身边,我就悄悄地趁着屋子里黑,摸索着刀柄向那黑衣人砍去。可这一砍,没有砍中他,倒是他的刀先伤了我的手臂,因此我才叫出了声。再后来,我与他交了五六招,他就从窗户里逃出去了。”
原来就连林满天也不知道那黑衣人是怎么潜入他房间的。
程蟠道:“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林满天道:“不碍事,只是伤了皮肉。”
程蟠道:“还是先上点金疮药包扎一下吧。现在是非常时刻,每个人都要小心。”于是林满天在一位同伴的帮助下简单地包扎了下伤口。
十人守在院子里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没有再出现劫镖人,便有人疑惑了起来,道:“二当家,会不会是他们看到我们没有上他们的当,又这么半步不离地看着箱子,今晚不敢来了?”
程蟠道:“千万不要大意了。”
这时候的院子里没有像先前那么黑了,因为那些被吵醒了的客人现在都点亮了灯烛,以防贼人闯入,也好壮壮胆子。花不坠的屋子里自然也是点着灯的,他本来就睡得不太安稳,镇远镖局的人一进这院子他就马上从床上爬起来了,看到那些人提着两口大木箱,每个人身上佩戴着兵器,就知道他要等的人有一半已经到了。刚才再听到有人叫喊,便知道他要等的另一半人马也来了,心情立刻激动了起来。
又过得一盏茶的功夫,只见半空中有一人影如一颗流星般闪过,随着那个人影掠过的同时,还有一串如银铃般的笑声在空中划过。
“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