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宫主在白云峰上的落雪时居住了一宿之后,又都各自回去了。可就在他们回去之后的第二日,就有护卫前来请他们再去白云峰一趟。
这一日,绝修刚起来,梳洗完毕后要用早饭,听有人前来禀报道:“宫主,城主派了人来,请您立刻到前厅接见。”
绝修正在纳闷,昨日才从白云峰回来,为何今日城主又遣人来,莫非有要事?绝夫人推了推丈夫,催促道:“城主派人来了,还不快去!”
云北辰遣来的两名护卫正在大厅里等着,见绝修进来之后,连忙躬身施礼道:“绝宫主。”
绝修道:“今日两位前来,城主可有什么急事?”
“确有急事,还请宫主上白云峰一趟,事不宜迟。城主的命令紧急,宫主若有什么疑问,小的可在途中一一说明。”
今日的风甚大,刮得松柏摇曳不止,天色也是阴沉沉的,满天的青云厚厚叠叠,绝修愁眉自忖道:“难道真的有大事发生了?”又见眼前的两名护卫神色焦急,当下也不跟夫人道别,就立即随着两名护卫去了。
一路上,绝修听着护卫们说的话,面容瞬间惊愕,竟有这种事情发生,难怪城主会如此焦急!
白云峰上,行泱早已等在山峰的入口处,见绝修一脸尘霜地赶来,忙迎上前道:“城主和几位宫主们正在议事厅。”
议事厅在穹苍殿的西侧,里面气氛紧张阴沉得难以附加。绝修见已有五位宫主到了,除了自己,就剩木胥了还未来。
绝修先向云北辰行了一礼,云北辰朝他微微点了点头,表情却甚是难看。绝修入了座之后,问身边的沧汝野道:“此事可是真的?小姐真的被人抢了去?”
沧汝野偷偷瞧了一眼云北辰的脸色,复又压低了声音说道:“这还有假?还是在城主的手里被人抢去的,就在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夫人听到这个噩耗之后,当场就吓晕了过去,也不知现在醒了没有。”
绝修道:“在城主手里抢去的,这怎么可能?”
沧汝野道:“你忘了!现在城主内力不济,尚未恢复,听说昨天晚上,城主抱了孩子在观霞亭那儿玩耍,忽地窜出一黑衣人来把孩子抢了。城主功力弱,一招两式就把孩子脱了手。观霞亭附近的护卫急忙赶来,因怕伤着孩子,打斗起来全都束了手脚,最后竟被黑衣人给逃脱了!”
绝修惊然,“那左右护法呢?他们难道不在城主身边候着?就由得黑衣人来去自如?”
这次沧汝野没有立刻回答,两眼珠先是向周围瞄了一圈,见城主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其他的宫主也有交头接耳的,又低声道:“据说昨天行护法到静炎长老的静静居去了,曲护法被城主派下山办事去了,没了左右护法在身边,城主就等于失了左膀右臂。”
绝修不由地脱口而出,“怎么会这么巧?难道是——有奸细?!”
沧汝野兀自沉吟地点了点头。
这时,云北辰开口道:“人都到齐了吗?”
行泱道:“木宫主还没有过来。”
云北辰冷笑一声,“恐怕他是不会来了。”
此话一出,骇得在场人一片惊愕哗然,金擎致失声道:“难道城主觉得这是木宫主所为?”
云北辰尚未开口答话,外边就又来了人,进来的是两名去斗木獬宫请人的护卫,还有木寻非。三人的肩上都落了些雪珠子,才不过片刻的工夫,外面阴沉的天空就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雪。木寻非在门口掸了两下身上的雪珠,然后走到议事厅中站定后,环顾了身边所有人,再向云北辰行礼道:“城主。”
云北辰递了个眼色,站在木寻非身侧的护卫便回禀道:“属下奉命去往斗木獬宫请木宫主,但木宫主并未在宫中,问了斗木獬宫的侍从和宫女,全都说不知。木宫主身边的侍从还说木宫主昨夜就已经不在宫中了。”
云北辰阴冷道:“怎么事情就这么巧了?木宫主和我女儿同时不见了!”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木寻非。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浪荡子现在也不敢笑了,当下就跪在地上,说道:“寻非确实不知家父的去向,还请城主和各位宫主明察。”
众人只见云北辰盛威凛然,一字一句地道:“你和你父亲虽然事事作对,却都爱和我云家的人作对!上回你私自劫了晓寒,这回木胥了又抢走我女儿!还真是父子同心!”
木寻非伏在地上,背上寒意森森,默了半晌才道:“城主明鉴,寻非当日没有要害夫人的意思。”
云北辰突地拍了一记桌案,吓得所有人都面目一惊。只见他站起身,负手踱到木寻非身前,厉声道:“你没有恶意?那当初你派出人阻止复完命的护卫去汾州,故意阻碍长白山和汾州两地的音讯,是何意图?别以为本座不追究,就不知道这件事情!”
“什么?寻非做过这等事情?”危蓉闻言愕然,不由地站了起来。
木寻非低着头,默不作声,两只手掌死死地攥成拳头。云北辰复又坐下,蹙眉紧盯木寻非,看他如何应变。
过了好一会儿,木寻非才抬起头来,竟是洒然一笑,已没了刚才的惶恐,开口道:“既然城主都知道了,那寻非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所有人都惊讶于他当下的泰然,只危蓉一人对这个年轻人极是不舍,替他说情道:“城主,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木宫主和小姐,寻非以前虽做错事,可老身想他并无害人之心。”
危蓉对木寻非有护爱之心,可其他的宫主却并无站出来说情之意,只作旁观,只因都深知城主和木家的梁子这会儿算是结大了,且他们这位新城主性子不比以前的老城主,一意不合,不知会出什么事端,其中更有人平日里看不惯木家父子的,老的那个固执傲慢,小的这个又是放荡不羁,行为不端。是以除却危蓉尚有恳切求情之词,其余人都作默声,不敢表态。
云北辰道:“先把木寻非给我关起来,等他父亲出现,再做定夺。”
木寻非不作抵抗,不声不响地从地上站起来,甚至还不忘拍拍膝盖上的灰尘,神态潇洒,由着左右两名护卫把他押解出去。木寻非一出议事厅,众人又听见云北辰道:“行泱,你传令下去,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木寻非被关押在白云峰。”
行泱领命出去之后,云北辰又让各位宫主暂且都不要离开白云峰,在落雪时居住下,且看木胥了到底什么时候出现。
六位宫主离开议事厅之后,金擎致道:“你们说木宫主会不会把小姐给……”
危蓉立刻喝止道:“金宫主,话不可乱说!”
金擎致这才悻悻地止住了刚才想说的话。过了一会儿,霍耿又道:“你们说木宫主会把小姐带到哪里去,听说昨夜一出事,左右护卫队就出动了十之**,右护法曲风也亲自去找了。夜里雪山间一片的星火攒动,都是为着找木宫主。”
危蓉叹道:“木宫主到底是过不了心里的坎儿。但拿一个刚出生才三个月的小孩子出气,也太失长者风范了!”
绝修道:“他动不了城主,就动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婴儿。唉,前儿个我还见过小姐的可爱模样,却不料才过了一日,就被木宫主不知抱到哪里去了。那么小的孩子,着点寒风,饿个一天,就去掉半条命了!”
沧汝野道:“这长白山地广人稀,现在又下起了雪,木宫主指不定躲到哪个山洞里去了,护卫队找起来恐怕不易。”
……
云北辰把所有事情都吩咐下去之后,独自一人坐在交椅上,扶额皱眉,暗自担忧。只要一闭目,他就会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才不过眨眼的光景,孩子就被人给夺了去。其实那时候,对方虽然穿着夜行衣,蒙着脸,但是一交手,他便猜出是木胥了。那回在小蓝镜湖畔,木胥了连出三掌,都不能将他毙命,昨夜再度交手,他却是再无招架之力,迎上一掌,就已被击落倒地。
愁思了好一会儿,云北辰才走出议事厅,回到逑云阁。一进屋子,便问里面的侍女道:“夫人醒过来没有?”
侍女道:“还没醒呢!总是在梦呓,喊着小姐的名字。”
云北辰点点头,走到帐中一看,白晓寒确实尚未醒来,两手揪着被子边沿不放,眉头深蹙,睡容极是不安。云北辰坐在床侧,想要掰开她攥住被子的手,替她放到被子里去,却不料刚要去握她的手,躺着的人突然间睁大了眼睛。
两人对目,各自一惊。白晓寒看清眼前的人是云北辰后,连忙抓住他的手问道:“怎么样了?孩子找回来没有?”
云北辰温柔地拍拍她的手背,抚慰道:“还没呢!曲风已经带人去找了,别太担心了!”
白晓寒忍不住呜咽起来,“你叫我怎么不担心?那可是我的孩子!”
云北辰看着不忍,将她扶起来,抱在怀里安慰,又叫人把准备好的雪参汤端过来,好说歹说,才勉强让她喝了两口。
“城主,夫人,曲护法回来了。”侍女进来禀报道。
白晓寒一听曲风回来了,拽着云北辰的袖子急道:“快,快让曲风进来!”
曲风因一夜的风寒,又有刚才的阴冷雨雪,满面青红,就连靴上的泥雪都还未擦拭干净,但事态紧急,也顾不得这般礼数了。
只因曲风进来之前,白晓寒尚自躺在床上,不便见他。云北辰就让人放下了卧室里的软帘,自己在旁边的暖阁里见了曲风,而白晓寒则靠在床柱上,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云北辰问曲风是否有了眉目,曲风犹豫着回道:“没有。属下带人在山里找了一夜,也没有找到那黑衣人。”
云北辰道:“就算木胥了轻功厉害,雪地上也会留下一丝一毫的线索。”
曲风吃惊道:“城主的意思是昨夜的黑衣人是木宫主!”
云北辰道:“不错。现在木寻非已被关在白云峰上了!”
白晓寒在听到是木胥了抓走云霁之后,突地一阵心悸,胸闷气短起来。云北辰本来在外与曲风商议,听到那边厢侍女的惊叫声,立刻起身跑过去,只见白晓寒正气喘不止,捧心难受。
云北辰急道:“赶快把药丸拿来!”
雪霰急急地把药瓶子取了来,从中倒出两颗递给云北辰,云北辰给白晓寒服下之后,又抚着她的胸口,道:“感觉怎么样了?好点了没有?”
白晓寒气顺了一点之后,气息弱弱地问道:“是木宫主把孩子抓走的?”
云北辰稍作沉吟,终是点了点头。白晓寒大哭,两只拳头打在云北辰胸前,“都是你做的孽!都是你!都是你!”
云北辰听着这一声声哭诉,犹如木偶般不动,任由她发泄。她现在正虚弱,拳头打过来,毫无力道,只不过看着她歇斯底里,云北辰心里自是不好过,等到她力竭气弱,又昏睡过去之后,才走出卧室。
刚才里面发生的一切,曲风站在暖阁里,都听得清楚。见到云北辰出来之后,微微前倾了身子,不敢去看他的脸色。
云北辰步履沉重,重新坐下之后,独自叹息。曲风没有城主的命令,不敢擅自离去,过了半晌,才听云北辰又道:“山上找不到,那山下呢?云河镇去找了没有?”
曲风回答道:“已经派人下山去了,并且通知了静渊长老,只是下山去的人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