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渐晚,逑云阁屋内已点了灯火。婺瑶离坐在床侧,凝神注视着床上的人,见她安静柔和,肌肤若雪,黛眉弯弯,只是这清丽绝俗的容颜中透出一丝的忧郁,想必是为了心中的男子而发出的。
床上躺着的人正是白晓寒。婺瑶离在离开小蓝镜湖之后上了白云峰,去往落雪时居的长廊上正好碰到左护法手下的几名护卫,一时之间想起行泱并未陪同云北辰去小蓝镜湖,因而就随口问了那几名护卫行泱的行踪。护卫回答道:“行护法现守在逑云阁外。”
逑云阁正是云北辰所居的地方,转眼一想,婺瑶离便知行泱应该是守在白晓寒的身边。
此时,她正瞅着众人眼中的美人儿,却不解为何她一直昏睡不醒,难道是因为少主受刑,她这个做妻子因担忧而一卧不起?婺瑶离早已听闻少夫人身患固疾,所以才使得少主千里迢迢地去请来神农堂的大夫。
婺瑶离向身后的行泱问道:“少夫人睡了有多久?”
行泱道:“不知道,少主命我来此看守之时,少夫人就已经在昏睡了。我想这是少主早就安排好了的,许是不想让少夫人担心今日的事情。”
婺瑶离轻轻地点了点头,羡慕这个美丽的女子能得那样一个人的爱护。
这时,屋里的人听到外面传来声响,似有一群人正往这边过来。外面的侍从进屋禀报道:“少主回来了!不过是曲护法把少主背回来的!”
行泱和婺瑶离一听,当即起身到外面一看,只见曲风背着重伤不醒的云北辰踏着轻功而来。曲风还未到逑云阁的门口,便急急地叫道:“快去请莫大夫!少主受了重伤,快去叫大夫过来!”
行泱带着两名护卫立即赶往落雪时居,一去却听钟鼓说莫明萧此刻不在落雪时居,正和周大夫在医堂内讨论药方。于是,行泱又飞身赶往医堂。周大夫是白云峰上唯一的大夫,他的医堂离逑云阁不远,行泱抓紧时间跑到医堂,请了两位大夫过去。
云北辰在曲风放下他之前,悠悠地转醒过来,模糊的眼睛看到周围似乎有很多人的影子。屋子里的摆设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但还是能猜到这是自己所住的逑云阁,蓦地想到白晓寒恐怕现在还未醒过来,于是在曲风耳边以细微的声音说道:“曲风,把我放下来。”
曲风听到云北辰的声音,真当是又惊又喜,只道是少主的伤势尚有转机,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严重,于是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下来。云北辰靠着曲风的扶持,蹒跚地走到床榻边。曲风看到少夫人似乎是毫无知觉地躺在榻上,刚才那么大的声响都没有把她吵醒,纳闷地问道:“少夫人怎么了?”
旁边的侍女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有云北辰一人知道其中缘由,虚弱地回答道:“晓寒没事。”话一出口,喉咙口又是涌上一阵腥甜,随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曲风连忙上去扶住云北辰,生怕他再有什么闪失。云北辰的视力已经越来越模糊了,却还能依稀看到白晓寒的衣袂上沾上了几滴鲜红的血迹,犹如点点红梅一般。他此刻想到妻子最不喜欢的就是血腥,便用手去抹,却不料血迹被他揩得更大了,于是强忍着一口气,颤声地说道:“把少夫人移居到另一处,给她——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侍女站立得离他稍远一些,听得不大真切,曲风却听得很明白,复述道:“快把少夫人移开,送到另外的房间里去,再给少夫人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两名侍女听到命令,立即上前把少夫人从床榻上扶起来,送到隔壁的房间里去。婺瑶离站在一边,看着刚才一番急迫的景象,望着门口被侍女背出去的白晓寒,回过头来恰巧见到云北辰再一次昏厥过去,真当是感叹这个男子竟然在这种情况下都能顾虑到妻子的感受。
曲风见少主又昏过去之后,又是一番手忙脚乱,心急地叫道:“莫大夫来了没有?”
这时,门外有一大群人匆忙地跑进来,正是赶在后面的各位长老和宫主。静渊长老道:“少主怎么样了?”
曲风道:“少主刚刚醒来过一次,可说了几句话之后又昏睡了过去。行泱已经去请莫大夫了,但到现在还没有赶过来。”
静炎长老颇懂些医术,在小蓝镜湖之时就已经给云北辰把过脉,那时便知少主的内伤伤得十分严重,五脏六腑都有被震碎。眼下再且看他眉间的蓝色毒质,已经是蔓延到了整个脸面,心中想到少主能在经历完天池沁骨之刑之后立即接受木胥了的三掌,定是按着他所给的书卷秘籍上的法子做了。静炎长老虽未使用过那本书上的法子,但也大致知道其用法,想到此处,便大叫道:“快把少主的衣衫解开!”
曲风听后愣了一下,不解其意,但长老之话,他也不得不从,当下把云北辰的衣衫解开。众位长老聚到前头一看,脸色均是大变,只见少主的左肋下有一深蓝色的一团,但这蓝色的圈子似乎正在扩散。这其中的道理只有静炎长老尚且明白,但他素来沉稳,想到眼下这等混乱的场面,还是不说为妙。
静驰长老恍然大悟道:“没想到少主竟然把在小蓝镜湖里所中的毒性全都转移到了一处,现在这一处的毒质再也控制不住了,正向他全身蔓延开来。”
忽听身后有人喊道:“莫大夫来了!”
众人回头一看,正是莫明萧和周大夫一同赶来了,于是大伙儿忙让开了道儿。莫明萧一瞧云北辰的神色和气息,立即眉头大皱,脸色大沉,即使还未给他诊脉查看,也知道他伤得着实不轻。长老们急道:“莫大夫,赶紧给少主看看吧!”
莫明萧会意,把手指搭在云北辰的手腕上探其脉搏,又把他的眼皮拨开看了他的眼白和瞳孔,接着又细瞧了一番他的脸色和浸过毒水之后的身子。
一番诊断之后,莫明萧的脸色已经沉得不能再沉了,先是取出他随身携带的护神丸两枚,塞进云北辰口中,让其吞下,此药丸有护身健体的功效,现在只盼这药能保得云北辰一口气。他向旁边的长老和宫主们问道:“云兄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五脏六腑都大面积出血受损,天池沁骨之刑虽说是毒性严重,但也不至于此吧!”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静驰长老道:“少主在受过天池沁骨之刑之后,又连受了木宫主三掌。”
莫明萧听后神色大骇,讶然失声道:“什么?云兄竟然在受刑过后又接受了木宫主的三掌?怪不得,他会受这么严重的内伤。”
静渊长老急道:“且不管这些缘由,莫大夫,现在少主还有没有的救?”
莫明萧沉默了一会儿,坦白道:“晚辈不敢保证。”
静渊长老惊呼:“什么?你是神农堂的大夫,竟然不敢保证?你们神农堂不是号称医术天下第一吗?你怎么会救不了我们少主?哎呀,你戳我干什么呀?”静渊长老滔滔不绝讨问之时,却被身后的静铮长老戳了后背,示意他安静下来。
静铮长老道:“莫大夫只说不敢保证,也没说少主没得救啊!你这么焦急干什么?”静渊长老被他说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悻悻地住了嘴。
莫明萧沉声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云兄体内的毒质全都逼出来。他在小蓝镜湖中,定是把全身的毒质全都逼到了左肋下,以求保得一时的内力,腾出时间来应付木宫主的三掌。”
静炎长老听后,心中着实佩服莫明萧的一番推论,说道:“莫大夫说的极是,而且少主在受刑之时,还动用了寒冰真气把湖水冻结,木宫主因此以火消融,之后老夫竟然发现小蓝镜湖的湖水颜色有所减轻,或许火的燃烧能够灭掉小蓝镜湖水的毒性。”
静冥长老道:“啊,怪不得那池面上烧起来的火竟然是诡异的蓝色,这其中原来是这番道理。师兄,你确定吗?”
静炎长老道:“应该错不了。不知莫大夫有何良策?”
莫明萧看了一眼毒质满脸弥漫的云北辰,说道:“虽然小蓝镜湖的毒性还不至于致人于死命,但眼下云兄情况危急,容不得半点闪失,晚辈想诸位长老中有谁先用内力把云兄体内的毒给逼出来,等他体内的毒素清除之后,再治疗他的内伤。”
“我来。”莫明萧的话一落,静渊长老一马当先地跳上床榻,把云北辰扶起来。众人把云北辰扶正盘坐好之后,静渊长老催动内力,双掌齐齐地按在云北辰后背上,输入自身的真气到他体内,要把他体内的毒质全都逼出来。
不一会儿,云北辰的周身就有一股蓝色的气体升腾而出,袅袅飘飘。半个时辰之后,静渊长老因为真气输送,自己也身心疲乏,见到毒质升腾之势渐渐消逝之后,才收住内力,落下双手,调养声息。
莫明萧再一次把了云北辰的脉搏,又见到他脸上的蓝色毒质虽然基本看不见了,但是身上还留有一些,若是平常,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过段时候定能自行消除,但是他现在全身重伤,不宜再把这些毒质停留在体内。刚才听闻静炎长老说火的燃烧能够灭掉小蓝镜湖的毒性,便想到以火再把云北辰体内最后的毒质给燃尽,当下让周大夫取来火罐。周大夫将火罐燃起之后,递给莫明萧,莫明萧把火罐一一放到云北辰背上的处处大穴。
过了片刻,莫明萧又把火罐拔起,只见云北辰的后背上留有一个一个棕黑的圆形熏火痕迹,再看他身上的皮肤呈现的蓝色程度,果真又淡了几许,这才心中舒缓一口气,接下来便是要治疗他的内伤。莫明萧向周大夫问道:“上回的千年人参还有吗?”
周大夫急忙回答道:“有!莫大夫不用担心药材的问题。”
莫明萧会意地点了点头,又用金针扎了云北辰身上的各处大穴。过了一会儿,又说道:“还得劳烦长老们,再用真气输送到云兄体内,方可助他推血过宫,疗治内伤。”
这一回给云北辰输内力疗伤的是静驰长老。静驰长老是五位长老中内力最为深厚的,在给云北辰以内功疗伤之后,也不见这位老者有什么疲惫之色,其余众人心中皆是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