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话了!”叶思川见他醒了,高兴道:“我还以为你撑不过今天呢。”
“我,我死了吗?你也……”郁留云虚弱道。
“有我在大家长命百岁,不相信吧?我们掉入百丈悬崖还能活着。”叶思川道。
郁留云没说话,他眼前一片黑暗,,他试着睁开眼睛,但用力张开眼皮时感觉就像掰开干旱的泥土般,干裂又疼痛,他摸着干硬粗糙的眼眶道:“我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叶思川移开他的手借着光检查,促眉道:“并没有,你别动,我将干掉的石灰润干净先。”
他仔细轻柔地抹掉郁留云眼周和睫毛上的白块,没让郁留云有丝毫颤动,直到手边露出微红的眼眶才道:“我早上还想说你的异瞳漂亮又超凡,老品不出你眼里的情绪,原来是光看你眼睛了。”
郁留云后仰着头道:“好看吗?我族人认为异瞳不是巫就是怪,要是被认为是后者,那将人人喊打。”
叶思川活泼一笑:“我就喜欢小妖怪,越好看越想往上靠。”
“是嘛?”
“你现在睁眼试试,看能不能见光。”
郁留云慢慢抬起眼皮,眼前一片模糊,只有一个黑影在白色的漂浮物中摇晃,他试着摸向黑影,感受到温度时问:“看不清,眼前的影子是你吗?”
叶思川拿下鼻梁上的手,转身去涓涓流水处洗着布,道:“那就不严重,等眼里的石灰冲干净了就好了。”
他又靠近郁留云蹲下,掰开眼睛轻搽,叮嘱道:“你不要动,里面有很多石灰肯定会不舒服,我给你弄掉一些,本来去洗洗比较好,但你腰上的伤太严重了,还是不要动的好。”
他又朝着郁留云迷离朦胧的眼睛吹了口热气:“疼的话给你吹一吹。”
郁留云感觉有羽毛在眼眶里拂动,安全熟悉又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他捏紧双手也不敢乱动,眼睛因为刺激流出眼泪,这时叶思川停手抹掉眼泪摸着他的脸正经道:“哭了?不会吧?我这么大魅力吗?”
郁留云飞颤眼皮推开叶思川,生气道:“你……给你洗眼睛你也会流眼泪。”
这一推扯到了伤口,疼到郁留云咬着牙猛呼气,叶思川赶紧扶着他道:“我错了,不该这个时候开玩笑,你的伤看着很致命,现下没药怎么办?”
“死不了。”郁留云看得清楚些了,望着叶思川道:“我身上的伤口有多深?”
叶思川蹙眉道:“一掌左右的刀口,皮开肉绽还在渗血,得想办法止血。”
“那……得缝起来才行。”郁留云有些颤声。
“缝起来?那得有针线才行啊,再说没麻药你会疼死的。”他突然又想起什么道:“等等!”
他摸向怀中且拿出一个荷包道:“这是我从那个女人身上扯下来的,兴许有针线。”他打开后拿出两块绑着红绳的黑石头还有三根针,但就是没线。
“有打火石头和针,但没有线,这荷包太旧,上面的线用不了怎么办?你说她那么高的地位拿着这破东西装打火石头干什么?”
郁留云忍着疼道:“有些人会将与心上人有关的东西,比如头发之类的绑着红绳带在身边,表达一种羁绊,也是一种感应巫术。”
叶思川戏谑道:“绑是绑着,这三根针放里面不会是诅咒吧?”
“哎!对,头发!”叶思川灵光一现,扯下郁留云一根头发,拉断道:“不行,又软又易断。”
郁留云不解道:“你要干什么?”
叶思川又拔下自己两根头发弹拉,满意道:“挺好,能弹出声响。”
郁留云疑问:“你是要……”
叶思川点头道:“嗯,如果你愿意,我用头发帮你缝上伤口。”
郁留云感觉半边身体已经慢慢消失,点头道:“好,如果不处理我也会死的。”
“在这之前我要做些准备。“
“做什么?”
“这里又冷又暗,得生火照明。”他脱下多是破口的外袍罩在郁留云头上道,“在这里等我,我去顶上锄草,再捡些柴。”
眼神模糊的郁留云抓住叶思川的胳膊,急促道:“我要跟你一起去。”好似在说不想一个人呆着。
叶思川安抚道:“不可以,你现在不能乱动,这里我检查过了,很安全。”
语罢便飞身出了天坑,在渐渐昏暗的树林下坑口旁捆些干草和树枝,身形飞快,完成便除起坑口遮光的荒草。
除了头顶有光,郁留云无论怎样眨眼看周围都是暗黑,寂静和清冷,闭上眼睛时四周的声音便会放大,石壁的流水声和地下暗穴消水的怒吼声无比清晰又削人心魄。
他感觉过了许久,这般氛围不禁让他回想起小时冬天被锁在小黑屋的那五天,屋里只有一个高高的小窗户透着林中些许微光,屋内也是被寒冷和窒息笼罩,怎样叫喊都无人问津,好似被人丢弃或无视。
他重温到那时的恐惧和绝望,心跳加快间原本微弱的鼻息都开始紊乱,他睁开模糊的眼睛不由大喊:“叶思川!叶思川救我,救……”
突然,一些草碎落在郁留云的头上,他掀开头上的衣物,眼里漫进光束,眼中看不清的人影道:“我在,怎么了?我拔掉些草底下会明亮一些。”
听到叶思川的声音郁留云平静不少,他道:“没事……我没事。”
叶思川下坑码石生火,他洗干净布和几根头发,严肃道:“我现在给你清理伤口,然后给你缝起来,可能会疼到喊娘。”
郁留云道:“没事,来吧。”他单手解着腰带,但是难以解开。
“我帮你解开。”宽衣解带后,叶思川拿起湿布润掉贴在皮肤上的衣料道,“上面都是血,得脱下来。”
脱下上衣,郁留云白皙的皮肤在火堆旁发光,叶思川没再触碰,却管不住嘴道:“没看出来啊,看起来瘦巴巴的,脱了也挺匀称的嘛。”
又是这种略带挑逗的言语,这个人真是不分场合,郁留云别过头道:“我都要死了,烂掉后看到的骨头比肉匀称。”
叶思川噎了一下道:“调节下气氛嘛,什么死不死的,你总是又闷又别扭。”
郁留云:“你……”
“哎,你裤子也都是血,脱下来洗洗再穿吧。”叶思川皱眉摸上前道:“我来帮你。”
郁留云阻止道:“住手!脱完我穿什么?”
叶思川一本正经道:“这不还有禈吗?算了,流这么多血,白禈肯定变红禈了,干脆脱干净我一起洗了。”
“不用你管,伤口逢好了我自己会处理。”郁留云扭头闭眼道。他夹起双腿,忍痛踢起沙石示意决心。
“好好好,知道你脸皮薄,等会一件一件洗行了吧?都是男人怕什么。”叶思川停手道:“好了,趁四周明亮,你趴我腿上,这样比较好缝。”语罢叶思川靠着石头叉坐,又将衣服铺在腿上。
郁留云将手放在胸前,颧骨边上隐约微红,示意不想这样裸着上半身趴在别人身上,别过头道:“那怎么可以!我侧躺着就好了。”
叶思川认为他又在别扭,蹙眉道:“这时候你别扭什么,这地上石头冷冰冰的,要是被人看见还以为我在蹂躏你呢。”
语罢没等郁留云反应,就双手扶着郁留云的腰将他趴放在自己的腿上,很稳当并没有撕扯到伤口,将好火堆也可以映照伤口。
“你……”郁留云慌神间不知言语,就这样横趴下了。
叶思川认真擦拭伤口周边的黑血,动作轻柔,郁留云在痛感中感觉一丝痒意,将脸埋入了右臂。
他拿出针在火上燎了一下道:“我要开始了,你要是疼就喊娘,但是别咬我啊,我也怕疼,不过在这之前……”
郁留云转头道:“什么?”
叶思川将针先扎到了自己的手臂上。
视线虽模糊,但郁留云猜测间惊讶道:“你是在扎自己吗?”
叶思川盯着立在皮肉上的针道:“我要试试针上有没有毒,邪教的女人什么都邪门。”
郁留云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这般不怕死。
叶思川认为没毒,就重新拿出一根针穿上一根黑长的发丝道:“嗯,没什么不舒服的,那我就开始了。”
郁留云别过头捏紧拳头道:“来吧。”
虽然说起来像缝衣服似的,待看见开裂的伤口时,叶思川拿着针的双手还是紧张到颤抖,郁留云感受到他的犹豫,便道:“我现在又冷又疼又想睡觉,麻烦你快点。”
叶思川紧张道:“哦,你撑住,我……马上给你缝上。”
叶思川一边吞咽口水又控制双手的颤动,一手抚上伤口,一手将针扎入恰当的位置。
第一针下去时,郁留云感受到被巨大蚂蚁撕扯的疼痛,闷哼咬手忍受着。
叶思川安慰道:“我……尽量快点,你忍忍。”
“唔嗯……”
随着皮肉的牵扯,接下来的每一针都更加疼痛,如成条的荆棘扎入又刺拉皮肉那般,郁留云的颤抖随之激烈,他忍不住紧抓上叶思川的大腿。
柴火噼啪作响,叶思川的心像被绳索牵住一般,额头也渗出密汗,全神贯注间手变得稳快。
柴堆燃烧一半,天空也暗了下来,猫头鹰凄凄的叫声让人内脏发闷。
叶思川完成了最后一针的收尾,抹掉些许血迹后又扯了布条给他包扎好,他抚着伤口边缘道:“还好还好,没有出血了,像条蜈蚣但也不丑,只是恐怕要留下条疤痕。”
见郁留云没反应只是在抖动,想是疼晕或失去了知觉,叶思川担忧地揉上他的头:“喂,你醒醒,我缝好了。”
郁留云疼到满头大汗又双眼生泪,面色如纸,嘴唇惨白,半晌才从牙间挤出:“我……没……事,多谢……你了。”
“不谢,你先趴会。”听到声音叶思川舒了口气,他征询脱下郁留云的外裤,又将中衣脱下裹到郁留云身上道:“这衣服是干净的,你先穿着。”
他伸手添了几根柴,又歪头想看郁留云的状况但被发现了,见郁留云眼眶赤红流着眼泪,就拿起衣袖帮他抹掉,怕他难堪,盯着火堆安慰道:“这样的痛苦流点眼泪没什么的,这对你眼睛也好。”
郁留云扯裹衣物想撑起来,很倔强道:“我没有哭,流泪只为不咬人。”
叶思川赶忙搂起他靠稳石头,他活动着被压麻的双腿站起来道:“说是不咬人,我白花花的大腿都快被掐出血来了。”
边说又拿起脏衣服像个老头一般撑着石壁去搓洗起来。
郁留云低着头:“……对不起。”
“哎!你可真有意思,我可没怪你的意思啊,你不要什么都当真嘛,那样就真没意思了。”叶思川抓了把泥沙继续搓洗着血迹,欣然一笑。
郁留云道:“你竟还笑得出来,你本自由自在,不觉得跟着我很倒霉吗?”
“嗯……”叶思川托起下巴望着洞口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想跟着你。”
“我之前浑浑噩噩好像经常忘事,但破庙遇见你后我头脑清醒还遇上如此刺激的事情,简直不要太有趣。”
“而且你不倒霉,吉祥着呢!”
郁留云望向叶思川,眼神好似被夸赞的孩童般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