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道行好深啊!连我名字都知道。”叶思川一脸不可置信道。
郁留云疑惑道:“你别认为装失忆就瞎开玩笑。”他带着警告的眼神俯视叶思川。
“失忆谈不上。”叶思川摸着头道:“我只是爱喝酒,喝醉了酒就会忘事而已,难道我认识你?”
“你真什么都不记得了?”郁留云不由得羽睫一颤,他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的山神,怪力乱神虽然不信,但还是不免生出毛骨悚然的想法。
“不记得。”叶思川指着郁留云道,“被你这小妖精一搅,离我最近的梦都不记得了。”
“好吧,你确实失忆了。”郁留云确定性情也有了变化。
一阵风吹得庙门嘎吱作响,叶思川打了个喷嚏道:“小妖精,我的衣服是你扒开的吧?”
郁留云扭头不语,衣服的事情不能否认。
“我知道了,难道你看我身躯凛凛,硕肌壮骨,想要吸我精气?怪不得我浑身发冷还像被鬼压床了似的。”他边说边系好身上的衣物。
郁留云紧捏袖口,心里真的很想打这个失忆后变嘴贱神棍的叶思川,只道:“我要是妖怪绝对活剥了你先,满身臭汗谁看了都嫌弃。”
叶思川撑起一条腿道:“哎!小心道爷我收了你,我……”
这时潘辰提着一炉水进来,看见他精神焕发,高兴道:“思川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叶思川苦笑:“你又是谁?这小破庙原来有这么多人吗?竟还都认识我。”
“我是你师叔潘辰啊,怎么刚醒就不记得我了?”潘辰准备堆柴烧火,还未意识到问题所在,“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留云,要不是他,你怕是要烧死了。”
郁留云站在门口没说话,也不知怎样跟潘辰说叶思川失忆的事。
“什么救不救,流云,流水的。”叶思川诧异道:“认真的,我酒醒前是不认识你们的。”
潘辰被吓得丢掉刚点燃的干草,跑向叶思川捧着他的头摇晃检查道:“思川,你,你不会失忆了吧?我是你师叔啊!你还记得吗?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师叔啊!”
“哎呀!我师叔早没了,你认错人了。”叶思川推开了潘辰,反到摸上对方的头,“你不会也是道门中人吧?大晚上荒山野林跟我一样住破庙,你也被赶出来了?”
潘辰:“……”
“那今日有缘相逢,我们就结个师兄弟怎么样?看你模样,就做我的小师弟吧。”叶思川大拍特拍那宽肩。
潘辰被吓到猛然闪到郁留云身边,问道:“他一醒来就是这样?”
“是,除了记得名字还有身份,其他的都是胡言。”
潘辰扯着郁留云背向叶思川,捂着额头小声道:“看来是悲伤过度加之烧糊涂失忆了。”
“不过这种事也常有,大多会自己恢复。”郁留云也小声道 。
郁留云顿了一会,语气又满不在乎:“既然没痴呆倒不打紧,讨厌就讨厌点吧。”
或许没压低声音,叶思川起身叉腰指责两人:“哎,你们可以背后议论我,当面打击我或者腹诽我都可以,但在人侧面说坏话是不是很不礼貌啊?”。
潘辰试问:“思川,那你还记得我们要去干什么吗?还记得韬魂鼎吗?”
叶思川捂着胸口却潇洒道:“逍遥游啊,我一把年纪了还能干什么?你和小妖精去哪?要不一起吧,我现下心里空落落地灌着冷风,也怪寂寞的。”
郁留云对取外号很气恼,闭着双眼道:“这位大仙我是人,我叫郁留云。”
叶思川摊手道:“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只是你长得跟奶皮儿似的大晚上出现在这破庙里,谁第一眼都认为你非人吧?”
潘辰捂着头很伤脑筋的样子:“好,天亮后我们要去盐水县,你也一起吧。”
叶思川跑跳出门道:“道爷有伴了,我肚腹发热又满身冷汗要去找地方洗洗才行,不然太失风度了。”
“左边百步有池塘,小心……别溺水了!”潘辰像个老父亲沮丧着嘱咐道。
“好的谢谢师弟。”
潘辰:“……”
郁留云看着叶思川的背影隐晦地挑了一下眉头,没想到一夜之间竟变了一个人,这放荡活泼又胡言乱语的人格下埋藏着亟待发泄悲伤的灵魂,要是记起来会怎样呢?还不如……
庙内脏乱,三人只围着柴堆休息,叶思川着凉后一个劲打着喷嚏,因时不时对上他陌生又躲闪的眼神,郁留云便至庙门石阶独坐,直到月归天明三人才继续赶往山顶。
山路崎岖窄小,时须下马徒步,好在林中有风,耳畔有鸟鸣,枯败未落的树叶也发出坚果壳撞击的响声,行路还不算无趣。
郁留云自上马后就未言语,主要难以应付叶思川一些莫名其妙的言语,叶思川在马后想逗逗这新认识的朋友,他丢了块石头在草丛,又在郁留云耳畔突然喊道:“有大蛇!”
前方几步的潘辰听到后勒马道:“在何处?”
有蛇郁留云定会知道,他面不改色,无情地敷衍道:“加餐!”只有两个字的反应,不能再多了。
潘辰巡视四周均未见蛇,回头望见叶思川肆意偷笑便知晓是他在玩笑,要是未失忆,潘辰定会教训一番,但如今担忧又无奈,驱马道:“唉,我先去前面探探路。”
见对方毫无情绪,叶思川还想继续,他在郁留云另一只耳朵旁低语:“别动!你头上有虫。”
郁留云神色依旧,像是识破了这个把戏,泰然自若又干脆道:“我可以让它们把你嘴堵上。”
叶思川丧气道:“这都吓不到你,你怎么跟块冰一样,还是有心事的冰块。”
郁留云道:“像幼童一样吓人很好笑吗?”
“不好笑,只是……”叶思川侧头探侧脸,“只是想看看你脸上有表情会是怎样,你笑起来应当很好看。”
郁留云感觉像被调戏了一般,白眼道:“你现在还是什么都不记得?”这几个时辰的相处他还是觉得叶思川还是未失忆地好。
叶思川抬头思考道:“我只记得遇见你们后的事情,应当是喝大了,不过也没关系,记忆本来就会有被忘记的时候。如果没有执念,什么都不记得心里倒是一片轻松坦然。”
“那你认识这个吗?”郁留云伸手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黝黑的盒子递给叶思川,“这个你应当有印象吧?”
叶思川打开盒子捡出两只飞镖,拨弄着绿穗子道:“这个,看着倒是有些眼熟,好像……”
郁留云赶紧道:“好像什么?”
叶思川一拍额头道:“啊,我记起来了,这个纹理和形状很像路边的竹叶。”
郁留云:“……”他本以为通过叶同舒留给叶思川的东西能刺激其记忆,但是毫无用处。
叶思川收起盒子道:“虽然我看见你时并不陌生,但我确实从未见过你们,我们真的早就认识吗?”
郁留云低沉道:“认识……很久了,你不相信而已。”
“真的吗?”叶思川闭眼试着回想,但头脑如雾气笼罩,茫然一片,乘雷一颠差点掉马,他急忙握住郁留云的腰才稳住。
这腰双掌可握透着软软的热气,叶思川忍不住想捏几把,力道谨慎轻微,马上颠簸难查,过了一会他却上瘾抓了一把。
郁留云突然感受到腹部一阵不寻常的按压,冷肃道:“啧,你抓便抓了,你捏个什么劲?给我住手。”
叶思川立马停手,一本正经道:“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就是觉得作为男人,你的腰虽柔软但也忒细了,胖点才好,到城
里我请你吃几顿好的养养。”
虽然都是男人,但郁留云对这略显轻佻的语言不知如何作答,颤着眼皮道:“总之不许再乱动。”
叶思川看他不知所措的神情,又道:“要是你是妖精的话,凭你这长相身姿,你一定是那神庙阶下高开的紫兰花,或……”
“你的话题能不能别落在我身上。”郁留云不自在道。
“我只是真心想夸你嘛。”
郁留云道:“我不需要人夸,还请免开尊口,不胜感激。”
叶思川只得尴尬转头听风观叶,突然他喜上眉梢眺望着树林,他勾脚仰身,但脚被帏帽缠住不得不收势。
这一动让郁留云差点从马上摔下去,郁留云声带恼怒道:“叶思川,不是叫你别乱动吗?旁边林子就是山崖,你想找死别带上我!”
“抱歉,抱歉,我冒失了。”叶思川慌张致歉,“我看见林子里的栗子结得极好,想飞上树去摘一些给你和师弟,大家都没吃饭,也能垫一垫肚子。”
“我不饿。”郁留云顿了片刻,软声道:你少说话老实呆着大家不吃也不会死。”
他心有余悸,后悔昨夜只牵了两匹马。
正午阳光有风缠绵还算温柔,虽已立冬但山顶秋色分明,遍地落叶松和水杉树漫红碧翠,叶绯杏黄,如撒宝石。
潘辰早已端坐林下草坪,见郁留云便招手道:“郁公子快下马歇息,等太阳势弱后再下山,翻过这山脊就是盐水境内了。”
一阵风吹过,彩色落叶纷纷扬扬摔在身上,郁留云下马道:“没想到这山顶树木尽显秋色,草地倒很生机,正好放马。”
潘辰未看见叶思川,四处张望寻找:“思川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又跑哪去了?”
“说一会儿就来,要我们在山顶等他。”郁留云寻了块青灰光滑的石板上坐了下来。
潘辰叹了口气道:“他忆后就冒冒失失的,这不远处便是密林掩映的断崖,可别再出事啊。”
“您别担心,凭他现在的内力,就算变成傻子也随便死不了。”郁留云不紧不慢道。他递给潘辰一个馒头,将另外两个摆在一旁。
“是谁又在骂我是傻子呢?”林中传来声响却不见人影,突然郁留云背后的树上落下大片红叶,他抬头与一袭开出月色衣衫的人四目相对。
原来是叶思川沿着树干倒着飞身而下,看他拿趣的样子定是想吓吓郁留云,他将速度控制得极好,差点头顶头时翻身落下,还潇洒着将郁留云头上的一片红叶拈走,身轻如燕,转瞬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