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头一次走进婴儿用品商店。可能是开业大酬宾,里面挤满了人。有大着肚子的女人,有扯着孩子的老人,还有几个零星靠边站的男人。商店里的吵嚷声林默默全然听不到,她专注的看着他们手里的各种小玩意儿,什么奶嘴,袜子,小巧的,色彩斑斓的被人们挑来挑去。她趁着大部队扫荡过后的残局比较少人关注,就走过去拿起来细看。
那只是一顶小的不能再小了的帽子,粉色格子间绣着几朵小花,两边还各系着一个蝴蝶。林默默张开手去比较它的大小,发现它小的连一只手都挡不住。她想象自己将会拥有一个带着这顶帽子的小婴儿,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会让自己疼到骨子里的小人,她的心竟然温暖的快融化了。她拿着这顶帽子结了账,她早就知道,自己一定会留下这个孩子。但是,从刚刚那一刻开始,她才真正的觉得自己要成为一位幸福的母亲了,这也算是一种苦中作乐吧。
林默默拿出钥匙一鼓作气的打开家门,她把一路上强装出来的好心情延续到了此刻,“奶奶,爸,我好饿,有没有给我留饭吃啊?”她甩开脚上的鞋子,就往厨房走。刚刚探出身子,就瞄到了客厅站着的人。“中齐,你怎么在这儿?”林默默出乎意料的看着翟中齐,转头又看到了坐着的翟老爷子。她心里一惊,生怕事情要朝着她最不想看到的一面发展,赶紧对翟中齐低声说道,“中齐,我不是说过几天再说吗?你急什么?”
“不是他急,是我急呀。”翟老爷子人老,但是耳朵非常灵,出声打断道,“默默,你还年轻,不能理解我这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人的想法喽。”
林默默看了看坐在另一边的林奶奶和林爸爸的表情,猜不透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整个人更加的慌张。她顾不得什么礼貌,直接对翟老爷子说,“翟爷爷,您来的太突然了我们也没有什么准备,今天就算了,时间太晚了,我们家休息的都比较早。下次我上门去请罪,行吗?”
翟老爷子无视林默默眼里的急迫与哀求,他直接对林奶奶说,“老嫂子,咱们两家这门亲事还是趁早办了吧,咱们也好早点享受天伦之乐呀,你说是不是。”
林奶奶从今天开门见到他们爷孙两人就满肚子气,直觉这两人过来肯定没有好事。她也怀疑过他们上门是不是来提亲的,但是想到之前林默默答应她要好好观察看看,她又觉得不像这回事,而且林默默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躲出去。所以她猜测这两人是来逼婚的,那就更没有什么好脸色了。她和林爸爸索性饭也不做了,就干坐在沙发上和他们大眼瞪着小眼,等着林默默回家。现在翟老爷子开口说的话差不多符合了她的猜测,她心里更是不喜,但又松了一口气:按照之前两个人如胶似漆的样子,她就怕林默默偷偷的拿了户口本去办结婚登记。现在人家上门逼婚,不就是说明了林默默的心意发生了变化,他们两人的关系有了裂痕吗?
“我说老弟啊,咱们这个年纪就别掺和人家年轻人的事儿了。他们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我是管不了了,默默的事就让她自己做主吧。”林奶奶有了底气,虚张声势的说道。
“是的,我可以自己做主,我会和中齐好好商量的,翟爷爷您就放心吧。天也这么晚了,您早点回家休息吧。”林默默给翟中齐使了好几次眼色,他都不理,急的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赶人走。
“默默,你这话可不对,虽然你是能做了咱们家的主,但是别人还是要听他爷爷的,毕竟人家可是个孝顺人儿啊。”林爸爸阴阳怪气的说。自从这爷孙俩进了门,他就发现这个翟中齐对他爷爷可真是千依百顺,服服帖帖的。他一想到如果林默默真的嫁给了他,也要这么伺候一个老头子,还是自家的大仇人,他的火气就蹭蹭的往上冒,恨不得直接让他俩一刀两断。逮到这个机会,怎么能不刺一下呢。
林爸爸的话让林默默心惊胆战,她生怕惹急了翟中齐,让他说些不该说的。她只好拉着他的袖子,低声哀求道,“中齐,你先带翟爷爷回家好不好,大家现在都在气头上,一会儿吵起来就不好看了。”翟中齐躲开她强烈的视线,看向翟老爷子。见他没什么反应,就抓着林默默的手,站到客厅中间,对着大家说,“奶奶,叔叔,我和默默感情一直非常好,约定要共度一生,现在我们俩打算组成一个家庭,希望得到你们的支持。”
林奶奶看向林默默,知道她的表情并不像是心甘情愿的,心中有了数,就开口道,“小翟,我刚才说了,林默默的事儿她自己做主,我和她爸不掺和。”林爸爸和林奶奶对视了一眼,也附和道,“对,默默愿意,我们就没意见。”
翟中齐转身看向林默默,拉着她的手也紧了紧,直接问道,“默默,你愿意吗?”
林默默被吓的说不出话,她眼泪早就在翟中齐问林奶奶的时候就滚落了下来,止也止不住。她颤抖着双唇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眼里哀求的神色早就被眼泪冲淡,她什么都做不了,只好攥紧了翟中齐的手,希望他能在这一刻放过自己。
可是翟中齐就是硬着心肠无视她的眼泪,她的呼救,她的痛苦。仍出口又问了一遍,“默默,你愿意嫁给我吗?”
林默默完全说不出话,她知道现在自己就站在悬崖边上,就连走动间带着的微风都可以把自己轻而易举的吹下去。此刻,她觉得站在自己对面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之前认识的翟中齐,而是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看不清长相的机器人,他生拉硬拽的要同化自己,无视感情,无视信任,只有直接粗暴的输入和输出。她现在只担心奶奶和爸爸,她不希望自己再次让他们失望,也不想他们再承受心灵上的打击。她只能奢求一切都重新来过,给她留下喘息的机会。
她硬生生的咽下一口气,缓了一会儿才说,
“中齐,我们两个出去单独商量商量好么?不要让老人为我们操心。”林默默扯着翟中齐的衣服想把他拖出去,但是她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力气,如果翟中齐不愿意的话,怎么可能拉得动呢,翟中齐抓住她使力的手,僵持了几下,眼见林默默十分的坚决,就回头和翟老爷子说,“爷爷,我和默默单独说几句。”就推着林默默的后腰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默默,对不起,我知道今天我们上门来很突然。其实那天咱们去中医馆看完诊,老先生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爷爷了,他这几天一直催我希望我们赶紧把亲事定下来,我以为自己能拖住他,等着你的消息,但是谁知道今天下午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到了你家楼下,我根本拦不住他,只能过来等你回来了。”翟中齐出了门就变成了另一幅样子,之前的强硬,不容拒绝通通无影无踪了,又变成了那个温柔,善解人意的林默默心中的他本来的样子。
林默默对他的解释默不作声,她现在只想让他们祖孙两二人赶紧离开,不要把她怀孕的这件事说出来,其他的她都顾不上了。她尽量平心静气的讲出自己的意图,“中齐,我理解你爷爷高兴的心情 ,但是这件事对我奶奶和我爸爸来说,未必算得上是一件喜事,他们很可能一时无法接受,所以我不希望这件事会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我想要缓一缓再告诉他们,让他们有一个心理准备,我希望你能尊重我。”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翟中齐,揣测他的心理活动,见他面上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样子,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又再接再厉的说,“中齐,我心里早就认定了你,这个心意到现在也没变过,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只是现在事情发展的太快,我脑子还没有转过来,需要时间仔细想想我们的未来,总要心里有点谱才放心,你说呢?”
翟中齐不置可否,看着林默默小心翼翼的眼神,不是不心软,只是他做不了爷爷的主,所以不敢贸然答应林默默的请求。只好说,“默默,我当然相信你,我也向你保证,一定会对你好的。至于我们的未来,你完全不用操心,一切都有我呢,你放心吧。”
林默默听到他的再三保证,心里其实早已经波澜不惊,但她不想让翟中齐觉得自己不珍惜他的心意,只能硬是苦笑了一下作为回应。然后接着出声催促他,“中齐,今天的这个时机真的不好,我奶奶和我爸爸肯定没什么好脸色的。你们再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双方都不开心。不如再等几天,等我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他们后,到时候咱们两家一起吃顿饭,化解下误会。”林默默想着拖一天算一天,先稳住他们俩再说。
翟中齐低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左右思量了一下,看着林默默充满哀求的样子,松口说,“那我进去劝劝爷爷吧,争取带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