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把我放在这边吧。我走几步就到了。”
临近小区,林悠然扶着副驾驶椅背同陈煦说道。
陈煦没应,是在等沈砚反应,沈砚抬眼,“嗯”了声。
车停稳,林悠然再次同他们道了谢,然后飞快地开门溜了。
沈砚沉声:“跟上。”
拐过路口,眼见林悠然的确进入小区,陈煦问:“要在这等会吗?”
沈砚抬手:“走吧。”
小区有些年头了,随便一眺,即见几栋楼的外立面脱落未补,深深浅浅的颜色十分丑陋。楼道的通风口也是老式的镂空状,看起来,似乎连电梯都没装。
车速提升,转入主道。
“沈总,”陈煦轻声唤道,确认沈砚没睡,他问:“这位小姐是哪家的千金呢?”
身为总裁最亲近的手下,他要时刻查缺补漏,全面了解出现在总裁身边的每一个人物。
提及林悠然,沈砚顿感头疼,胳膊搭在车门上,按着太阳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明明是和念念差不多大的年纪,却那么……聒噪。
沈砚偏头望向窗外,瞳孔映着五彩霓虹。
自半山而来,向城市中心而去,夜越深,越是繁华。
繁华的不是时间,是地段。
A市寸土寸金,住在郊区的人大都要趁夜休憩,养精蓄锐迎接明日劳作。而俯瞰中心的人,有大把闲暇沉浸夜的安逸。
“陈煦。”
光影跃动,明暗交错。
沈砚阖目:“查查她。”
“好。”
·
回到家,脱去高跟鞋,换上暖和的毛拖,林悠然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顾不得脚底酸痛,她扑到电视柜前掏出记账本,记录最新的存款数额,【52万】。
距离目标更近一步!
到底是谁在仇富啊?富人可太好了!她可太喜欢给富人打工了!
这区区几月,存款比她在原来世界打工5年存的都多!
以前,她一个月累死累活才赚一万块,房租水电扣除三千,生活用品扣除一千,还得吃饭、通勤。加班加得多,就总想犒劳自己,一犒劳又是一笔支出。
那5年,她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存了25万,一跃成为几个朋友里的佼佼者。其余人大多月光,更有甚者,恨不得把公积金都提出来花掉。
主打哪里赚钱哪里花,一毛别想带回家。
哪像现在,一天进账2万!
接下来,只要她把卢景辉这单也做成,那可就向梦想迈出一大步了!
一整晚,林悠然都哼着小曲,晃出微醺的步伐。
临睡前,“财神奶”沈念之再传来一个好消息:【谈妥啦,明天上午10点在浮若餐厅见面。晚安。】
文字变成挥动翅膀的钞票飞出手机,围着林悠然盘桓。她浑身热血沸腾,在床上猛滚几圈,一直亢奋到凌晨才睡。
第二天一见面,她就喜提沈念之对她黑眼圈的关怀:“悠然,你昨晚干嘛去啦?”
“失眠……呵呵,失眠而已。”
十点,餐厅刚营业,没什么人。
沈念之在门口接了林悠然,与她一道朝3楼的包厢去。
路上,沈念之介绍浮若餐厅也是沈家的。而苏御之所以带林悠然来这,是因为沈念之给他开了权限,所有账单挂到她头上。
吃软饭还出轨,哇靠,渣男千千万,苏御绝对Number one。
林悠然叹为观止。
“其实这家餐厅最初是我的创业项目……”沈念之面颊浮出一抹难为情,“只不过,当时的客人都是冲我哥的面子来的,来了见不到我哥,后面就不来捧场了,少了那波人,餐厅经营急转直下,濒临倒闭。我太难过,就……撒手不再管。好在,我哥接手,重新把餐厅盘活,当然,现在靠的不是他的的名头,是真正地运营起来了。”
林悠然每日一感慨。有沈砚做哥哥真好。
林悠然没有哥哥,有个小三岁的弟弟,弟弟找她永远只有四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姐,给点钱】
连个句号都没。
也不知道她死之后,弟弟有没有变懂事。
想起弟弟,眼眶变得酸涩。
“悠然,我哥绝对绝对是个好人,如果他对你出言不逊,我替他向你道歉。我昨晚认真思考过了,我不会让你一直蒙受误会的,等婉柠的事处理完,我就向我哥坦白。”
林悠然能理解沈念之的心情。而且,钱到位,一切好说。她又不是那种见钱不眼开的人。
来到包厢,推门,江婉柠正规规矩矩地坐在餐桌旁。
包厢大得惊人,比林悠然那一室一厅的出租屋都敞亮,圆桌占据中央位置,一般尺寸,多数面积花在各式布景上,小桥、假山、流水、巨幅山水画,中式风格,优雅大气。
见二人,江婉柠起身,娴静温柔地唤道:“林小姐。”
入座,林悠然双手交叠,拿出商务派头,“江小姐,我们今天就算是正式地认识一下。”
江婉柠颔首。
林悠然道:“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本名林依依,林悠然是我给自己取的假名,你就和念念一起喊我悠然就好。
相信念念也和你说过一些,我这个人,命格奇特,只要是和我确认交往关系的男朋友,都会无比倒霉。所以,我利用这个特点,成为一名职业渣男报复师。
对你们这类背景的家庭来说,即使和男方闹掰,也想在面子上保持一团和气,势必无法正面开撕。交给我,一定让那渣男得到应有的报应!
……”
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江婉柠始终半低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也不知她听进去几分。林悠然主动问询:“林小姐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江婉柠恍若未闻。
空气凝固了三秒。
林悠然不想让话茬掉地上,兀自道:“我知道,玄学这件事很难以相信,但是,苏御就是最好的例子!”
“还有乔萱的那个渣男前夫!”沈念之附和。
见江婉柠仍旧犹豫,林悠然做出让步:“这样吧,等有效果之后您再付费。这都是因为之前和念念合作顺利……”
江婉柠抬眉,弱声问:“景辉……他也会出车祸吗?”
一般而言,对渣男恨之入骨的,问话应当是气势汹汹,恨不得渣男立刻马上就出车祸。
而江婉柠的声音太柔太轻,还带着一点不明朗的其它情绪,林悠然拿不准她是希冀还是担忧,斟酌着给出客观回复:“根据我的经验,结果一般不重复,苏御出车祸了,卢景辉应该不会出车祸。但我这也只是猜测,毕竟,这得看老天爷的安排。”
“婉柠,你不会是在担心他吧?”沈念之心直口快,“他都那样对你了!”
江婉柠默而不语,沈念之梗起脖子嚷道:“婉柠,卢景辉他打你哎!你看看你胳膊上的伤!这你都不恨他,不想反抗吗?你……”
沈念之气得语塞,大口喘息,几乎要暴起。
江婉柠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眼波宛转,林悠然松开交叠的手,解除商务谈判的姿势,身体微微前倾,放低音量,尽量让自己显得柔和,“江小姐,我事先说明,如果你不想了结这段关系,我是不接受委托的。”
没有人能把想死的人从泥潭里拉出来。强行去做个“救世主”,无非是给自杀者陪葬。
担心林悠然误以为遭到戏耍,沈念之急得五官拧巴起来,“她想!她真的想!我们昨晚都说好了的!她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她想找回自己!”
林悠然伸手抚了抚沈念之的胳膊,给她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面无表情地盯着江婉柠:“江小姐,你可以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吗?”
“婉柠你说呀!”
四束目光投在江婉柠身上,两束急切,两束平静。
急切的目光是炙热的,犹如盛夏能烫熟鸡蛋的暑气,烘烤着她,烤得她掌心冒汗,口舌发干。
平静的目光是寒凉的,就像是有人压了块十公斤的冰在她后背,凉气钻进脊椎的每一个关节,游走在骨髓腔内,血液一厘一厘地冻住。
江婉柠与卢景辉相识相恋于学生时代,没什么特别惊天动地的回忆,那些细水流长的温馨流淌在苒苒时光。
景辉记得她爱吃红丝绒蛋糕,会在每个节日都为她准备。
她生病的时候,景辉会让阿姨为她煮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她做饭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景辉从来不会指责她,都是耐心地陪她一起清理。
毕业后,她一天班都没上过,虽然她和景辉还没正式结婚,可景辉已经像对待妻子那样待她。
……
景辉是爱她的,只是生病了。
公司给他的压力太大,他不懂得发泄,不懂得与人倾诉,所以才会生病。
景辉病了,她就要离开他吗?
“江、婉、柠!”
陡然爆发的怒吼,来自一贯娇甜的沈念之。
血脉喷张连带声线都变得粗狂,她双手捏着,止不住地上下挥臂,“如果你一定要这么恋爱脑,我们以后都不要做朋友了!”
气氛凝滞,江婉柠叹了口气。她疲惫极了,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渗透出来的疲惫。
她不知道离开景辉是否正确,但她坚信念念永远是为她好的。
动唇嗫嚅,江婉柠发出梦呓般的低吟:“林小姐,我选择结束这段关系。”
额上青筋一跳,林悠然哑然片刻。
选择?是……想还是……不想?
慢半拍地吸了口气,她挠着眉心,“哦,好,那……那我们……来完善计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