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离站在门口,略有停顿,随即用力抹了把脸,大约是为了让自己提起些精神。
那汉子站在他身侧,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两人一路而来,雨水已将他脸上的淤泥冲去大半,此时仔细望去,方觉此人样貌十分年轻,五官精巧,肤色白中透着冷,湿发沾了泥,黏在脸颊上,却愈发显得人如出水芙蓉。他眉宇间尚有沉重难掩的病气,一双眸子却透亮如琥珀,竟叫人一时移不开眼。
“也真是怪了,他这双眼睛,我竟是在哪里见过似的。”他心中奇道。
直到楚玉离推门走了进去,他才如梦方醒,紧跟着进了屋内。
屋内布置非常简陋,一张窄床,一张破桌,仅此而已。进门处的屋顶隐约还在漏水,在脚下积攒了一摊污水。
床上躺着一老妇人,满头白发,满脸衰颓之色。她脸上并没有太多色斑和皱纹,大约也就四十左右的年纪,但神色太过衰颓苍老,乍一看倒像是年过七旬的老太。她有气无力地瘫在床上,听到脚步声,方才睁开眼,嗓子沙哑,如漏气的风箱。
“你们是什么人……钦儿呢?我的钦儿去哪了?”
似乎听到什么荒唐的东西,楚玉离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你的钦儿可真是孝顺,甘愿陪着你在这鬼地方度日,皇后娘娘。”
听到“皇后”二字,那汉子悚然一惊。
楚玉离站在床头,略微俯身,仔细打量着她,却见她唇色绛紫,眉宇泛青,连眼珠都变成了不正常的棕黄色。
“你被人下毒了。”楚玉离的语气颇为轻快,“想弄死你的人只怕不少,你能在冷宫里活这么久倒也不容易。”
他想起这次来的主要目的,便问:“你的小儿子呢?怎么没寸步不离守在你边上?”
“你究竟是谁……”
楚玉离看了看四周,桌上有个空碗,还有个已经拆开用到一半的药包。
“他出去给你煎药了吧?那我就在这里等他好了。”
那妇人仔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瞳孔倏然一紧,竟然魔怔了似的,忽然伸手去摸索床角的什么物件,摇头晃脑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是那个贱女人——你来找我索命吗?啊——”
在这疯妇人尖叫出声的前一刻,那汉子眼疾手快的冲上去,抄起一块破布塞进了她嘴里。
“你却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么怕我?”楚玉离有些莫名其妙,顺着她方才的动作朝床角一摸,果然摸出一个细长的木匣子。
那老妇人忽然开始剧烈地挣扎,却被刀疤汉子用力按着,动也动不得。
楚玉离把那木匣子打开,竟然装着一幅画。他觉得好笑,这疯女人在冷宫里贴身带幅画做什么。
顺手打开卷曲的画卷,竟是一幅巨大的人物画像。
楚玉离只看了一眼,就浑身一僵。
画上是一个非常美的女子。肤若凝脂,面容姣好,穿戴异常华美,头戴掐丝白金孔雀步摇,耳上坠着两颗晶莹剔透的水滴状海蓝宝石,一身月牙丝绸长裙,裙尾如流水倾斜在地,更衬得她清冷恍如月神。身边有几名侍女服侍,看样子是宫中的某个身份贵重的妃子。她站在御花园的长廊边,对园内争奇斗艳的百花丝毫没有兴致,只抬头看向虚无的前方,琥珀色的瞳孔里闪烁着隐隐忧伤。她静静的立在画布中央,双手有些拘谨的交叠着,像一只误入异乡的白鹤,孤独地思念着远方。
那一霎楚玉离觉得天旋地转,记忆中早已模糊的身影在此刻忽然清晰起来。
此时此刻想起的不是楚昭翊丢下自己的那一幕,而是更早些年的时候,每天晚上,在并州偏僻的小城里,他们的小院外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周遭万籁俱寂,蝉鸣不绝,屋子里太闷热,她就会穿着白色的睡裙,抱着自己坐在小院的石阶上,任由晚风吹着脸颊,看漫天的星月。
他记得那时候自己很小,坐在小木凳上,头枕着娘亲的膝盖,仰面朝上。天上的星斗旖旎闪烁着,铺天盖地映入眼帘。
“娘亲,为什么月亮比星星大这么多呀。”
“因为星星只是月亮生的一些小崽而已。”楚昭翊手里捏着蒲扇,一下一下给他扇风,随口应付他每天八百个为什么。
他煞有介事的哦了一声,就维持着仰面朝上的姿势,把楚昭翊的脸掰下来,吧唧亲了一口,“星星是月亮生的小崽子,我是娘亲生的小崽子。”
“你个小傻帽,”楚昭翊笑道:“我可没你这么傻的崽子……”
笑语如烟雾消逝在茫茫岁月里,很多事情已经变得那样遥远,那样触不可及,仿佛已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了。
身后未关的木门被风刮得嘎吱作响,砰地一声木门被风拍在门框上,又重重的打开。
楚玉离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画像上多了几滴未干的水渍,他立刻慌乱地用袖口去擦,又想起自己浑身都又湿又脏,赶紧撤了手,把画像卷起来重新塞回木匣子里。
“你在看什么呢?那画上有什么?”那汉子一脸懵逼的看着他,“还有这疯婆子怎么处置?你是要来杀她的还是怎么的?”
楚玉离置若罔闻,走到那妇人面前,蹲下身,冷声问:“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
“你为什么要留着这画像?你恨她?怕她?你对她做了什么?”
那老妇人却疯了一般,只是惊恐地盯着他的眼睛,周身剧烈地颤抖着,如果不是被死死堵着嘴,只怕尖叫声早已响彻云霄了。
“你在怕什么呢?这么些年赵珩对你厌恶至极,连太子都废了好几次,究竟是因为什么呢?”楚玉离觉得她反应实在异常,便捏着她衣领,把她嘴里的布条取出来,近乎逼迫地问:“这么久,我总以为她讨厌我,不想要我了,但也许并不是这样。这件事跟你有关系对不对?你到底干了什么事?——别跟我装疯卖傻!”
不管他问什么,那老妇人只是发疯一般胡言乱语,因为愤怒抑或惊恐,她面容都扭曲变了形,嘴里喃喃说:“她活该……活该死在乱葬岗……贱人……害得我半生失宠……害得我儿惨死……去死吧……下地狱去吧!”
“你说什么?”楚玉离眼中怒色一闪。
“她这辈子都别想走出并州,别想再活着回京城!哈哈哈,蛮荒之地来的贱种,也敢在本宫头上作威作福……”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忽然间,门突然被人打开,一道厉喝清晰的响起。
楚玉离几乎是用尽了自己全部的理智才没把这疯女人当场弄死。他缓缓转身,只见赵钦一身白色素衣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药,脸上满是惊愕。
“是你。”
赵钦看上去简直像变了一个人。原先他总是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样子,像只被人细心呵护的垂耳兔。但现在他穿着粗制滥造的麻衣,身披蓑衣,整个人晒黑了许多,长高了些,也越发精瘦,稚嫩的脸上满是风吹日晒的痕迹,看上去倒有些可怜。
赵钦把手中的瓷碗小心翼翼放在破桌上,见到楚玉离后,竟先规规矩矩的朝他作揖行礼。
“抱歉,我已经削了皇籍,没资格喊您小皇叔了,就称呼您为昭王殿下吧。”
“闭嘴。”楚玉离冷冷道。
那汉子目瞪口呆的看了他一眼。
赵钦又作一揖:“我额娘她已经疯了,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吧,不要再刺激她了。”
“疯了?”
“是。我二哥身死、她进入冷宫的那一天,她就疯了……”
楚玉离笑道:“她疯疯癫癫的倒是自在,只是她之前造的那些孽,就能一笔勾销了么?”
赵钦道:“我说了,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不要再为难我额娘了。”
他说着,走上前,把那妇人扶上床躺好,把那碗刚煎好的药喂她喝下。那疯婆子看似疯癫,但看见赵钦后却顿时不再狂躁,很听他话似的,慢慢闭眼睡着了。
看着这母慈子孝的温馨场景,楚玉离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恶心得教他想吐。他偏开目光,冷冷地看向窗外。
赵钦默默做完这一切,才平声道:“我这一个无用的弃子,您来找我有什么事?”
他的声音异常冷静,完全不像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楚玉离道:“沈婉君来过吗?”
赵钦神色一动,艰难道:“来、来过……”
“她大约对你很失望吧。”
“是。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我已经……已经配不上她了。”
其实沈婉君之前费尽心思来过冷宫里好几次,接济了他好些东西。她还苦口婆心的劝说他,让他不要就此萎靡不振,不要将自己的余生都消磨在冷宫里。但赵钦根本没办法走出去,当时他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他只想让沈婉君走远一些,不要再施舍自己,不要看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
楚玉离道:“我曾经觉得你哥是个废物,如今看来,你才是个彻彻底底的窝囊废。”
赵钦自嘲地笑了一声,“你如何打骂我都无所谓,但我哥死的凄惨,请不要再作践他了。”
楚玉离问:“你进冷宫之前,一路北上,看到的是什么景象呢?”
赵钦一愣。
景象么,确实是和以往不同。那时候蛮子已经占领了太原,皇帝下令迁都,带着百官南逃,官道上全是拖家带口避难的百姓。路过黄河时,隐约听闻黄河下游决了口,几个县的良田被淹,但朝廷根本顾不上管这小事。再回到京城,却见从小生活的皇宫早已衰败不堪,完全没了昔日的威严神采。
楚玉离又问:“你哥当太子的时候,曾在江南一带推行新政,后来不出意外的失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钦一时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那新政的初心其实是好的,但是很遗憾,你哥他想的太过理想简单。”楚玉离缓缓道,“首先,你哥他做事不够圆滑,每办成一件事就要得罪一批官员;二是他被你那催命鬼的娘逼得太紧,太过急于求成,导致新政的每一步都变得粗制滥造,适得其反;三是有索家在背后搅事情,挑拨你哥和皇帝的关系,让你哥更是举步维艰。”
赵钦沉思片刻,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楚玉离又道:“最根本的原因,是天下已经从里到外的烂透了。从十年前索相独揽朝纲,并州饥荒死了数万人,朝廷开仓放粮,却被官吏、粮商层层榨油,无一粒米进到百姓肚子。李子默费心搜刮索家的罪证,却被一贬再贬,最后惨死牢中。后来我们千方百计的想扳倒索家,那索相却是老奸巨猾,拼着索家上上下下数百人的牺牲,保全大皇子的清白,叫他顺利登上皇位。事到如今,皇帝为索家平反,索家竟又能继续名垂青史,玩弄世人……你不觉得这一切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实在有些可笑吗?”
“太子,沈穆,白宪贞,李子默……我们所有人,费尽心思劝谏、改革,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杯水车薪。一切改革整顿不过是续命的草药,艰难的为国家吊着一口气,但该来的早晚会来。蛮子已经虎视眈眈,等到内忧外患接踵而至的时候,天下的灾难就要降临。现在这种情形,自上而下的改革很难行得通。如果遇上一位明君,也许还能弥补些许,为王朝续命个百十来年。但是显然现在龙椅上那位是个比你爹还昏庸的大昏君。他忍耐蛰伏了数十年,如今一朝登临皇位,便装也懒得装,只想窝在江南水乡玩弄权术,愚弄百官,舒舒服服的做他下半辈子的昏君美梦。”
赵钦哑口无言,半晌道:“我对大哥了解并不深,他登上皇位后的很多举措确实令我大吃一惊。但这根本无法改变,皇位是父皇下诏给他的,我……”
楚玉离冷冷打断道:“他既然昏庸无道,就该从皇位上滚下去。他不愿意滚,就要有人用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滚。”
这话叫赵钦悚然一惊,“你……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很多事情尚未发生,但已有征象,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楚玉离有些疲惫地呼出一口气,在木椅前坐下,“沈穆去了西北,我知道皇帝对他忌惮心很重。他当时走的那样急,想必西北的事态比大家所知的要紧迫的多。西北的政局比其他地方更为特殊,军队对地方有绝对的统领权,同时西北控制着丝路通往东部的唯一商道,这完全可以作为威胁中原的筹码。换句话说,沈穆接管了西北八大营后,他将有得天独厚的机会自立政权,而且完全有立足的资本,让中原皇帝忌惮却无可奈何。”
“但我知道他不会。”楚玉离缓缓道,“他是朝廷的臣子,沈家在庙堂上享有极高的威名,我相信他宁肯死也不愿意背叛朝廷做出叛乱谋逆之事。不只是我,耶律希,皇帝,都深知他这一软肋。如今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将来西北局势一旦稳定,朝廷定会再次下诏收回他的军权。如果沈穆还想保全沈家忠君报国的名节,那么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的事情一定会重演——而我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罢了……你就当听个热闹吧。”却见赵钦一直有些懵懵懂懂的,楚玉离无奈地叹了口气,用下巴点了点窄床上的妇人,“你应该知道她中毒了吧。”
“是……已经好几天了,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有办法。”楚玉离道,“虽然我还有很多账没跟她算清,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我能保证治好她的毒。”
“当真?”赵钦顿时眼前一亮,“什么事?”
*
楚玉离从那破屋走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费了这么大周折,进到冷宫里,如今赵钦也算是答应了,自己一直放心不下的事情也算暂时有了着落。而自己呢?该去哪里?
他想起方才赵钦最后问他的一句话,“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只是我想问一句,为什么要来找我?您其实也姓赵不是吗?为什么你不亲自去做这件事呢?”
楚玉离没办法回答他。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现在觉得好累,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来,长长久久的睡过去。
那汉子见他推门出了屋子,立刻追上去,“你事情办完了吧?喂你要去哪里?老子的密道!密道!”
“马上马上,马上带你去。”楚玉离一脸糊弄地摆摆手,一边把那个木匣子小心翼翼护在怀里。
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那汉子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似乎在看一个极其稀罕的东西。
楚玉离根本不理会他的目光,方才谈话的时候他估计那汉子也一直在偷听,但是也无所谓,他没精力去管了。
赵钦撑着把破伞追过来,经过方才的交谈,他似乎对楚玉离大为改观,语气也平和恭敬许多,“等等,雨太大了,拿把伞吧。你们从后墙翻出去,我去前院替你们引开侍卫……你放心,我答应的事一定办到。你……你多保重。”
楚玉离点点头,再看一眼那小屋,回忆着皇后那番疯言疯语。却又发觉自己脑中天旋地转,只怕支撑不了多久,终是强迫自己不再追问,转身离开了。
那汉子一首撑伞,带着他翻出墙找密道。一路上楚玉离迷迷糊糊为他指引着方向,却觉得自己的体力正在如流水般逝去,不知何时他手中脱力,一个不留神,怀里的木匣子滑落在地。
咣当一声,那木匣子在雨中翻滚几圈,外头包着的油布全散开了。楚玉离立刻扑过去,跪趴在地上,用身体挡住大雨,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一角,想查看那画是否被雨水打湿。
就在这时,眼前出现一双长靴,有一人朝他大步而来。
楚玉离心中一惊,本能地掉头就跑。
“楚玉离!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那是个十分熟悉的声音,楚玉离浑身一僵,转身一看,竟然是宋元良,一身黑衣,头戴斗笠,正站在他身后。他身后站着几人,楚玉离大多不认识,只认出了其中黑黑瘦瘦的侯建。
楚玉离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心道:“怎么不见那个白衣人?”
“小玉离,大家在满城找你,你跑到这地方来干什么?当时在客栈里,你为什么不吭声,害得我们好一顿找。”侯建焦急地上前一步,朝他伸出手,“跟我们回去吧,沈将军他很担心你。”
“不……我不想跟他走。”楚玉离觉得脑袋快要爆炸了,像是灌了十斤水银,再多的冷雨浇在头顶都无法让他恢复清明。
“别任性了,跟我们回去!你病的很重……”
“我脑子没病!我不想跟你们回去。”楚玉离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踉踉跄跄后退几步,“请你们替我告诉沈穆,我很想他,我感谢他不计前嫌,派人来救我出去。但是我真的不想跟他回去了,人都是有尊严的,没有赶着犯贱、自取其辱的道理。”
“你在胡说什么?没有人辱骂你,没有人给你难堪,大家都很担心你。你脑袋烧糊涂了,回去我们带你好好医治……”
楚玉离胡乱摇头,“我没烧糊涂!我现在很清醒!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硬要说的话就是一种强烈的逆反心理,这么多人满城找他硬逼着要他回去,他反而越发觉得受了委屈似的,不愿意跟他们走了。
宋元良突然猛地上前抓住他肩膀,用手在他额头上一摸,气急败坏朝他吼:“还说没发烧!你自己摸摸,都烫得快熟了!”
“……”
楚玉离用力挣脱他的手,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越退越觉得天旋地转,最后一点力气消失殆尽,他就那么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他身体尚未跌倒在地,就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抱在了怀中。
那汉子这会儿已经瞳孔地震了五百回合,忽然看见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瞳孔不争气地再次地震:“是你……”
那个头戴斗笠的白衣人一直隐在角落,此时终于按捺不住冲上前。他出来的那一刻,身边那群人立刻抱拳行礼,恭恭敬敬唤他为“主上”。那人却置若罔闻,小心地把楚玉离抱起来,把自己头上斗笠摘下,遮在他身上。他碰了碰楚玉离滚烫的额头,叹息一声,将他更用力的抱在怀里。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一声极轻的低语,擦过怀中之人的耳畔,转瞬即逝,那一刻大约只有天地间茫茫的雨雾听清了他的无奈与依恋。
那白衣人将楚玉离手中死死捏着的木匣子掰下来交给手下,抱着他身影一闪,消失在茫茫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