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
金逾沉着眼,冷言。
“我没有将你触碰读心的事告诉他们。希望你也能将我的事,烂在心里。”
一语结束,金逾走出门,转眼消失在细雨中。而安翊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平息。
没过多久,冷清舒同苏醒的白桃缓缓下楼。
“安翊哥?你怎的一人站在此处。”
听到白桃的声音,安翊慢慢回神,可想到方才知道的真相,心里还是五味杂陈。
“小白,若是,若是……”
吱唔了好几声,安翊无奈着叹了一口气,向冷清舒走去。
“清舒,若是我变成女人,你还爱我吗?”安翊抓着他的手,认真问。
“……你不会。”
“我说假若。”说着,安翊看向自己下方,露出窘迫无比的表情,“假若我不……”
……不行了。
冷清舒顺着安翊的目光看去,先是神情一滞,而后冷静道。
“无妨,我来,也可。”
安翊听闻,不知是感动还是感概,忽然将人抱住,道:“好,不过不会有那一天的。”
白桃看着两人,疑惑皱眉。
不一会儿,安翊往冷清舒耳边说了一句话,随后,便移目看向白桃。
“小白,那人,我再去帮你看看,但不论成与不成,今日,你必须要回千树岛。”
“嗯,我明白,谢谢你安翊哥。”白桃点了点头,从容一笑,“我回屋等你们。”
见白桃上楼,两人也迈步出门。
此时雨已停,安翊沿着金逾记忆中那条路,往金府走去。穿过几条街巷,两人到来一处宅院偏门,不同与看守森严的正门,此处依旧与十年前一样,僻静,破败,无人问津。
两人踏进偏门,又绕了几道弯,进入一隅老屋院。
只是才走了几步,安翊目光一惊,恍然停顿。
院中有人,但却不是他想见的人。
听见声响,院中二人也纷纷朝他们看来。
“安公子,冷公子,好巧。”莫望舒见到他们,有些惊喜,望了屋中一眼,又说,“你们也来找金逾吗?可惜他不在。”
听闻金逾不在,安翊说了一句客套话,转身欲离开。
莫望舒看着他们的背影,脑中忽然想起一事,随即举起手中的折扇喊道:“二位留步。”
安翊不解回头,问:“殿下有何事?”
“我前些日子,让金逾给你……”莫望舒顿了顿,瞥了瞥身旁的风华,继续说,“给你们送的东西,你们收到了吗?”
送东西?安翊回想,莫望舒说的,应是那簪子吧。
“收到了。”
“那便好。”
莫望舒微微点头,像是舒了一口气,神色都放松许多。
安翊依旧疑惑着,正想再问一声金逾的事情,谁知就在此刻,一名侍卫慌忙奔来。
“殿下!”那人踉跄跪下,惊报,“怪物!怪物又出现了!”
一刹间,现场几人神情突变。
“走!”
没有多言,莫望舒命那人起身,匆匆往外走。
风华此时目光扫向安翊,流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厌恶感,随后,快步跟上莫望舒。
安翊明白那眼神的含义,他双眸微微一沉,看向冷清舒。
“清舒,他们说的怪物……”
“要除。”
沉声一句,冷清舒飞身跃起,往那几人离开的方向飞去。
安翊见状,思绪立即回笼,迈步便追上前方几人。
“那怪物在何处!”
莫望舒一边疾步奔走,一边问话。
“在城郊的一辆马车上。”
“可有伤人。”
“我等发现时,那怪物正在车中啃噬一具残尸……”
说到此处,侍卫面色惊骇,稍稍停顿。
“继续说。”
“那怪物甲壳坚硬,寻常弓箭奈何不得它。我等本想上前将其击杀,可一旦有人靠近,那怪物便会发出一阵鸣叫使人昏迷。”
“知道了。”
话音落,莫望舒与风华双双飞跃前行,安翊紧追其后,迟了半刻,也赶到凶闹现场。
第一眼,只见冷清舒半空出针将马车躯壳击碎,而另几人远远站在一旁,随时准备出剑冲上前。
然而待那怪物现身,见到车中景象,众人皆怵惕不已。
不顾周围声响,一身披鳞甲的短足长鼻怪,埋头撕扯着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更悚然的是,那残尸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却还如生时一般抽搐。而其侧方,还躺着一名戴着头巾的年轻女子。女子枕臂沉睡着,全然不知身侧之险,像是正在做着称心美梦,睡颜带笑。
冷清舒手中汇集灵力,正要全力击去,忽然间,下方传来安翊的声音。
“等等,清舒,此怪物叫梦貘,若是此刻杀了它!那些昏睡过去的人都会在睡梦中丧命!”
安翊急迫地说着,这怪物,乌明曾同他说过。
“梦貘的鸣声能让人迅速沉睡入梦,它最喜生食沉溺美梦之人的心脏。所以,梦境太美好,有时候不一定是好事……”
其实,安翊不仅认出了梦貘,还认出了那名女子,他拦下冷清舒后,随即向前大喊:“蔓娘!快醒醒!”
眼前昏睡的女子,正是那帮人赶车的女车夫。车上雇主显然已经丧命,但她应是被梦貘的梦境困着,还未遭遇不测。
安翊又喊了几声,蔓娘依旧无动于衷,无奈下,他拾起一块石子,朝她身上投去。
莫望舒盯着安翊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询问。
“安公子,你如此叫喊,不会惊到那怪物吗?”
“无妨,那怪物耳朵是聋的,而且视力非常差,是靠嗅觉辨别事物。”
莫望舒恍然大悟,又说:“那如今最棘手的,便是将沉睡的人唤醒。”
“嗯。”
安翊点头,看了看身旁倒地的一群侍卫,不一会儿,他抽出匕首,欲往一人手上划去,此刻,一侍卫出声阻拦。
“公子且慢!叫喊放血等方法,我等已经试过了,无用。”
安翊听闻,思考片刻,望向冷清舒。
“清舒,你来试试。”
“……”
安翊看着冷清舒举起针,心中还是有些慌张,说道:“稍微轻一些,莫将人刺……”
“我尽力。”说着,冷清舒飞针刺向昏睡之人。
一针刺腿,未醒。
随后,冷清舒又迅速刺指尖、后脊……直至刺到前臂内侧,那人终于苏醒。
众人惊喜着,很快,冷清舒将昏睡之人一一扎醒,最后看向怪物身侧的蔓娘。
“弓箭给我。”
安翊从侍卫手中拿到弓箭,便与冷清舒对视一眼。
“清舒。”
“嗯。”
话落,安翊屏息凝神,张弓搭箭。
与此同时,冷清舒挥袖出针,一针朝蔓娘臂上飞去。
针入血肉,蔓娘一梦惊醒,而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一箭呼啸而来,她还未来得及反应,那箭如流星划过上方。
她下意识往后看去,熬不住赤淋淋的血肉冲击,又翻目晕厥。
此时,梦貘鼻尖中了一箭,身体已经开始慢慢消散,但它后知后觉,突然挣扎着发出一声惊天嚎叫。
这是什么情况!
听见声响的那一刻,安翊惊目四望,只见周围人尽数倒下,他焦急地抬头欲看冷清舒如何,可转眼间,一阵天旋地转,视线黑成一片,他如旁人一般丢了意识。
再睁眼,安翊来到了临渊码头边,但此刻夜深人静,他身旁空无一人。
安翊猛然跳进水中,闭上双唇,将头埋下水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浮起喘息,用力捂住自己的头。
安翊能确定,那梦貘已经被击杀了,可是,为何他还是被强行催眠了,而且,还梦到了如此奇怪的场景。
安翊正苦恼着,忽然,岸上默默走来两人。他先是好奇看去,随后目色一惊。
“千树岛,是在前方吗?”
“嗯。”
听了答复,那人又问:“如何去。”
“等船。或者,游过去。”
“那还是等船吧。我记得,你水性不佳。”
说完,那人徐徐坐下,谁知下一刻,另一人却说:“我并非水性差,只是……”
“只是不想暴露女儿身是吧。”
风华一滞。
“……你何时发现的。”
“我一直都知道。”沈晏从容笑道,“见你不愿说,我也就没问。”
“……”
沈晏看着前方平静无垠的水面,良久之后,沉声开口。
“风华,到了千树岛,你是不是便要送我回去了。”
风华听闻,眼神一沉:“我说了,会送你上灵之岛。”
“你如何送。”
沈晏又一声质问,风华将脸埋在黑暗中,眼眸紧闭。
见到风华这幅神情,沈晏却释然一般笑了起来。
“无妨,就到此处吧,我同你回去。”
谁知此时,风华猛然抬头,怒斥道:“我弃弟弟妹妹不顾带你出逃,便是为了偿还你的恩情。如今已经走到此处,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都明白了,累了。”
听到沈晏淡然说出这句话,风华情绪彻底失控。
“沈晏,你明白什么!我们与你没什么不同,进了风陵镇便永世都只能待在风陵镇,出逃的人会被挖掉双眼。我父母便是被挖去了双目,带着我们几人艰难生存,最后双双早亡。而你一次又一次逼我同你出逃,你说你明白什么!”
说完,没有任何预兆地,风华挥剑便往自己脖颈上抹。
“风华!”
沈晏惊声阻拦,但剑刃还是见了一片红。
“我没有骗你,我昨日做了个梦,我已经彻底明白了,即便是去了灵之岛,我也见不到那人。”沈晏慌张地为风华捂紧伤口,奋力嘶喊,“灵石我已经弃了,我同你回去!你千万挺住!”
落音刚落,一群黑衣人出现,将两人团团围住。
安翊看着眼前情景,久久不能平静。
难怪梦境如此怪异,原来,他竟是进了风华的噩梦中。
安翊沉默着,再次将头埋进水中,随着窒息感袭来,他沉没下坠,再次昏厥。
安翊醒来时,身旁除了冷清舒,还有另几人。
“你们,都入梦了吗?”
几人点头,只是每人脸上各有心事。
“那我,便是最后一个醒来的。”
说着,安翊沉着眼,缓缓看向风华。
风华迅速察觉目光,转而凝视冷清舒,徐徐说:“我说了,我没逼他,你应该也知道。”
“住口。”冷清舒声音凌洌,不怒而威。
安翊听着两人对话,隐约猜到一些端倪。方才,他们应当同他一样,进了他人梦境,见了一些刻骨铭心的深刻画面。
看风华的反应,应是进了冷清舒的梦。
冷清舒会做什么样的梦,沈晏与风华说的那句“即便是去了灵之岛,我也见不到那人”,又是什么意思。
就在安翊满腹疑惑时,风华又开口。
“我,只想再说一句。”风华顿了顿,瞥了安翊一眼,“这一世,别再让他……”
“滚。”
冷清舒话语依旧冷漠,但搂着安翊的手却忽然收紧。
安翊朝冷清舒看去,接触那双深沉的双眸,不知怎的,竟想起了近些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他猛然看向莫望舒,问道:“此类怪物,殿下还在何处见过。”
莫望舒原在一旁凝着眉默默看着安翊,被突如其来的一问惊了一霎,吱唔回道:“长,长梦,风陵……都有出现。”
一霎间,安翊仿若灵魂定格。
长梦、风陵、上涂、临渊……
蓝蝶、鱼怪、梦貘……
果然是他所到之处,祸乱频出。
安翊从冷清舒怀中起来,低垂着眼眸,压住眼底的黯淡。
“清舒,我有一事想问你。”
“这些深渊的怪物。”
“是不是冲我来的……”
他真是那个给青陆带来灾难的祸害吗?
良久,安翊抬眸望向几人,可却无一人给他答案。
周围静得像潭死水,空气里没有一丝声响。
几人维持一种诡异的沉默,直到一名侍卫从远处狂奔而来。
“殿下!青渊长使来报!千树岛发现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