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灵 第73章 异物

上元夜，长梦城外。

一人执剑策马，率领一队人马追向一神秘暗影。

明月当空，暗影渐渐放缓脚步，那人见状，放声下令。

“放箭！”

话音落，数只利箭以迅雷之势向暗影攻去，与此同时，那人飞身挥剑，砍下其头颅。

然而，那似猿猴一般的青面异兽并未死亡，而是对着众人发出嘶吼，发了狂一般怒捶地面，一霎间，无数碎石尘沙扬起。

那人立即警惕，呐喊道：“下马趴下！”

下一刻，砂石果然如弹般袭来，后方来不及躲避的人中弹倒地。

躲过一击，那人抬眸看去，只见那怪物仍在持续不断地破地取石，他怒目圆睁，一咬牙，迅速起身，疾步走位冲到头颅前，以一式狂风快剑，快而狠地将头颅削成碎片。

一剑结束，他脱力扶地，好在异兽终于失去行动，化粉湮灭。

攻灭异兽的过程不过片刻，身后众人看得满目震惊，怔了怔，才回神奔向那人。

“殿下！”

一侍卫欲将莫望舒扶起，莫望舒双手撑剑，摇头说道：“无妨，后方有几个受伤的弟兄，先去看看他们。”

侍卫皱眉听令，无奈点头。

几人散去，莫望舒缓缓站起，看到身旁破坑，目色又变深沉。

一人看出其忧心，问：“殿下？”

“你们是在何处发现此怪物的。”

“回殿下，此怪物，约是我等半月前在临渊城外发现的。当时，那怪物正在袭击路人，我等欲将其绞杀，可那怪物不仅动作异常敏捷，且力大无穷，与之对抗的几个弟兄当场毙命。”

提起此事，那人心有余悸，看了一眼莫望舒，继续说道：“杀了人，那怪物快速逃离，我等慌张追赶，而后发现怪物昼伏夜出，狡猾至极，因恐其引发祸乱，于是便发信请殿下来援助。”

“知道了。”莫望舒沉声一叹，看了看周围，“这些坑洞，尽快填埋，莫误了……”

话音未落，一人匆忙跑来，惊慌大喊。

“殿下！风陵传来密报，说是那处也发现了怪物！”

……

百花镇中，百花齐放。

晨间早市已过，可依旧有不少卖花人挑花游走于街巷之间。他们一边叫卖一边吟唱，歌叫声中彷佛也侵满了沁人的芳香。

安翊一眼瞧上一束盛放的黄蕊白花，拿起一闻，一阵幽香扑鼻而来。

“姐姐，这是什么花？”

“公子好眼光，这可是今春最后一支白牡丹花。”

“为何是最后？”安翊不解问。

“公子不知，此花花期原不在春季，只是今年春寒，一直开到现今。”那人笑了笑，继续说，“白牡丹形态高洁，端庄秀雅，拿去送心仪的姑娘，再合适不过了～”

“好，我要了。”安翊点头，扫视一圈，又说，“再帮我拿支迎春花。”

“哎，好嘞。”

安翊捧着花，转身往回走。抬眸的一霎，笑容忽然凝住。

他买花的期间，马车那处不知发生了何事，原在车中休息的两人纷纷下了车。

两人前方站了几人，其中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咧着嘴朝他们说说笑笑。

冷清舒面无表情听着，而白桃则怯怯地躲在其身后。

安翊快步奔回，忙问情况。

两人还未来得及回答，那陌生男子看见安翊，眼中一亮，抢先说道：“想必公子便是这位姑娘的哥哥。”

安翊瞥看男人一眼，沉默不答，只是将怀中的花依次送到两人手中。

那男人见状，收了笑容，做出愧疚的神情看向几人。

“怪我方才没看仔细，误以为姑娘是赶车人，让姑娘受了惊吓。”

安翊听闻，用眼神询问白桃。

白桃会意，答道：“他刚刚来问我，要不要去他们府上伺候他们夫人。”

“抱歉姑娘。”那人低眉道歉，又说，“我们夫人命苦，半年前，家中两位公子无故失联，年幼的小姐也长病不起，我见姑娘与我家小姐有几分相像，便前来询问，不曾想是误会。”

此刻，安翊突然移目望向冷清舒，对方也同时看来，两人对视片刻，目中双双流露惊异之色。

“你家二公子，是否姓麦，名叫麦冬。”安翊向那人看去，严声问。

“是！是的！”那人频频点头，惊喜道，“公子认识我家公子？”

安翊低了低眉，沉声答：“半年前，我与你家二公子，有过一些交集。”

那人听见此话，脸色瞬间变得震惊而错愕，眼珠转动了几下，忽然躬身下跪。

“鄙人是麦府的管事，自公子失踪，便一直在寻找他们的消息，可半年过去，始终杳无音信。”那人哽咽着，将头埋得更低，“夫人念子心切。恳请几位务必来府上一坐。”

安翊再次看向冷清舒，点了点头。

几人跟着管事，来到城南边的府宅。

“几位先在此稍坐，我去唤夫人。”

管事将他们领进大堂，留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开。

安翊僵着身子，手中紧握麦冬留下的弓箭，呼吸有些不自然。

虽然来了府上，但他还不知道，如何与麦夫人说两兄弟的事。

那两人去深渊采药，似乎也没与家人说明。

他究竟是如实回答，还是说谎骗其母亲……

安翊反复思考，没想明白，冷汗涔涔从额上流下。

冷清舒发现其异样，一手拿花，一手为他擦去汗水，从容说道：“人是我动的手，你不必慌张。”

安翊目光一颤，抓住冷清舒的手。

“不，是我……”

“若是我不带他进洞穴……他就不会……”

安翊颤声说着，就在此时，门外走来一人，惊然看向几人，焦急问道。

“洞穴，什么洞穴，我儿去了何方？”

安翊闻声看去，只见一年轻妇人匆忙奔来。她言语激动，神情紧绷，只是，出乎意料地妆扮精致，容光犹存，风貌姣好。

安翊看着那人，疑惑地发不出声。

此刻，冷清舒拿过安翊手中的弓箭，递给那人。

“这是……冬儿的弓？”那人盯着弓，手止不住发颤。

冷清舒点头，缓缓开口。

“他们去了深渊。”

一句回答，言简意赅。

霎时间，安翊和那人都惊愕瞪目。

片刻后，弓箭骤然落地。

麦夫人颤抖着捂住双眼，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瘫软蹲下，紧接着，空气中响起阵阵泣鸣声。

“夫人！”管事赶来，急忙扶起麦夫人，“夫人，请夫人振作一些！”

麦夫人看向管事，呜咽道：“阿良，那两个傻孩子……真去了深渊……”

“……”

两人听闻深渊，似乎都明白了一切，再不问别话，双双嚎啕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麦夫人努力平复情绪，拂去泪水，看向安翊几人。

“我是麦青与麦冬的母亲，方才失礼了。”她提帕轻擦眼角，又说，“阿良同我说，几位是恰巧路过。多谢几位能来府上告诉我这个消息。”

说着麦夫人摆了摆手，管事会意，立即喊仆人递上一盘绸布覆住的金钱。

“我寻两人的行踪已久，此物，便当是我酬谢几人的一点心意，请几位务必收下。”

安翊见状，梦回初见麦家两兄弟的情景。

当时，自己也不过是随手帮两人看了一下弓箭，便收到了一笔丰厚的报酬。

想到这里，安翊心中不由涌起一阵心酸。

他摇摇头，婉言拒绝。

“麦夫人，此物，我们不能收。事实上，给夫人带来这个消息，我……心有愧疚。”

麦夫人一怔，过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含泪微笑道：“我家孩子，得你照顾了。”

见安翊低眉不语，麦夫人喃喃自语道：“我家老爷，常年在外经商，极少归家。从前，我与女儿身体不佳，常让那两个孩子担忧。如今我好了，两个孩子却……”

安翊看向麦夫人，对方除了眼睛哭得有些红肿，其他的状态的确都很好，不说是几人母亲，说是其长姐，也不奇怪。

如今她好了，两兄弟也该……

此时，安翊忽然想起管事的话。

“年幼的小姐也长病不起……”

麦夫人好了，麦冬的妹妹，还病着吗？

想到此处，安翊疑问：“令爱，身体没有好转吗？”

“她……”说着，麦夫人又开始掩面而泣，“她依旧病痛缠身。”

安翊看了看冷清舒，说道：“夫人，能否带我们去见见令爱。”

“这……”麦夫人顿了片刻，支吾了几声，“可以是可以，只是那孩子，不喜见人……”

安翊见其犹豫，柔声道：“夫人放心，我们，是去给她送药的。”

“……”

“只是，我这位妹妹身体也不好，需要稍留在此处，劳府上帮忙照看。”

说完，安翊看向白桃，低声道：“你留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们很快回来。”

白桃在一旁听着几人对话，大概也听明白了一二，乖乖点头。

“嗯好，你们去吧，我没事。”

麦夫人见几人送药不似说笑，目色由惊变喜，立刻招来丫鬟。

“翠儿，你先带这位姑娘去厢房休息。”麦夫人吩咐了丫鬟，转头看向安翊和冷清舒，“两位公子，请随我来。”

两人随麦夫人走进后院，便被院中的繁花景象惊到。整个院子花团锦簇、芬芳四溢，走进其中，仿若置身于一个天然花园，让人耳目一新。

安翊见此场景，不由感叹：“这花开得真好。”

麦夫人回头看向两人，笑了笑：“还成，与二位公子的白牡丹相比，还是差了些。”

安翊点头，那倒说得不错。

几人走着，突然听见少年的欢笑声。安翊闻声看去，只见两个小厮正在给花浇水，玩闹嬉戏。安翊没在意，继续跟随麦夫人往前走，只是，刚走了几步，又看到几个小厮蹲在地上，仔细修理花草。

安翊扫视一圈，忽然发现：这后院，怎么都是一些少年模样的年轻小厮？

麦夫人见安翊看着几个小厮露出疑惑的眼神，解释道：“这里的小厮，大多都是些没爹娘的可怜孩子。我见其可怜，便将他们接来府上，让他们每日种种花草，收拾收拾屋子。”

安翊顿了顿，说道：“夫人真是善人。”

“哪能叫善人，不过给他们个栖身之地罢了。”

几人沿着院中小道饶了几圈，眼看就要走到深院房屋，可此时，安翊心中却莫名升起一股奇怪的不安感。

他皱起眉头，朝周围望去。

果不其然，刹那间，几只蝴蝶映入眼帘。

那些蝴蝶通身泛着蓝光，翩跹飞舞在花丛之间，长尾如丝飘逸，优雅而美丽。

但它们原不属于青陆。

而是来自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