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酒 第2章 初遇

他叫虞商，是京城名声大噪的一位戏曲演员。

只是虞商身世从不外露，群众只知到他是位京剧名家的徒弟。

“害！这一个戏子，能有什么清白家世？清白身子都不一定有吧。”

“就是啊，戏子只不过是性别才能跟妓女不同而已，说白了，还是靠这身皮肉做生意。”

两个看客从戏院子出来后沿途毫不掩饰的交谈，算不上高声，但周围人能听得一清二楚。

毫不修饰的言语中不时地透露出戏子就是这般下贱。

虞商在后台换衣服时也听了一耳朵，没往心里去。

只要他这嗓子、这功夫还在一天，他就还能在台上唱一天。

“虞老板，您该下一场了！”戏院老板来后台催促他上台。

“急什么啊您倪老板？放心，都跟您个谈好了的，我也不是新人了，不会做那种出尔反尔的事。”

“再说了，师傅在上嘛。”虞商打趣般答道。

倪老板听后笑了笑出去了，走前还不忘吩咐虞商的师弟，也就是领着几个配角的小班主督促虞商。

虞商继续在镜前捯饬，他进入更衣室将这前段戏的戏服换下，熟练利落的套上下一曲的服饰。

穿戴整齐后，他来到梳妆镜前。

镜子映出了年轻人清秀柔美的五官，在等待的小班主都看的一时怔住。不过好在他碍于礼数还是忍住了自己的不良情绪，咳了咳，丢下一句“快点！马上就要上台了！”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虞商没空看这人的动向，抓紧时间描眉画目，带上头面，插上珠子后来到了演出口。

其他配角看到主角准备也纷纷跟着准备出场。

“起霸！”

随着报幕掌柜的一声叫喊，一行人纷纷出场，当然最亮眼的还是虞商。

戏班子响起音乐的同时，掌柜扯着嗓子大喊道：“《贵妃醉酒》开演！”

虞商把握好了节奏，恰巧在掌柜报完幕后，开始唱词。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免，玉兔又早东升～”

伴随着灵巧的舞步，虞商在后面万花锦簇和一轮明月的衬景下，把杨玉环失宠后的颓靡和怨恨表现的淋漓尽致。

一曲毕，掌声雷动 ，虞商在百花丛中退场。

下了台后，虞商的脸色微微难看了些，小班主见状凑上前来奉承道：“怎么了虞老板，您不舒服吗？要不要我找大夫给您看看”

虞商倒也是没给这个小班主好脸色：“您回头好好管教一下您的演员吧，高力士穿的那么寒酸做什么？好歹也是权高位重，虽是宦官，但从小就伴在唐玄宗身侧，又怎会衣着寒酸呢？这有悖常识吧？”

还没等小班主开口反驳，虞商接着说。

“您也别挑我和师父的刺儿。您要是说没经费的话，我记得我师父上星期刚给您的戏班子了二两银元吧？我虞姬那套衣服整修的钱都给你们戏班子了。怎么，就那两三个人，一周就赔了一件衣服钱？”

“别说我对你们不客气，那舞台上的声响您也听见了，珠子掉了就意味着这套衣服也该整修了，您也别说我娇气，要是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大唐盛世的杨贵妃，深受玄宗宠爱却连件衣服都做不到华丽优美，那您这位高权重者不就是篡改历史吗？”

虞商妆还没卸，眉眼秀丽柔美，表情淡淡的，语气也与之一般平淡，看不出表情表达的情绪，但透出些许更淡的不屑。

他那张生来似乎就为了唱戏的嘴在台下也不闲着，顷刻间说了一大串，把那小班主说的头晕眼花，清醒后也知晓自己理亏，便不敢再说什么，哑口无言的等着虞商更衣卸妆，直到登上了黄包车才作罢，拉着其他演员也上了几辆黄包车，一起拉回戏曲大院。

这戏曲大院与这戏院虽名字相近，但这用途可是截然不同，戏院只在白天人声鼎沸，到了晚上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寂寥无声。但戏曲大院住着许许多多热爱戏曲或者是从事戏曲行业的人，无论白天黑夜都充满着热闹的人情味，虞商也对这种氛围颇为想念，于是即使成名后，也再次住下。

虞商回来后，先是飞快的跑回屋里，把今日演出的那两件戏服叠好放整齐，收拾好后，又急忙跑到他师傅房间里。

房间装饰朴素，但也十分温馨。只见倪老板站在师傅的轮椅后面，给她按着肩。

虞商给倪尓打了个招呼后，就蹲在师傅的膝前，像孩子一样趴到她腿上。

师傅也动作轻柔地摸了摸虞商的头，虞商似乎被这动作感染了几分，带着笑意直起身来，给师傅捶腿。

“话说倪尓，你今天让外面那个过来看着我什么意思啊？怎么，不信任我？我什么时候缺过你的戏啊？还非得让我搬出来师傅嘛。”虞商像是质问一样偏过头对倪尓说道。

师傅听他这话也去看倪尓，倪尓转了转眼睛，挠挠头说：“当然没有！只是担心你因为那衣服的事生气闹脾气，过来看看你而已，不要想多了。”

师傅看看倪尓又看看虞商，叹了口气，指着倪尓说：“不是妈说你，你这把年纪了，也该找个更好的工作了吧？不是贪图名利，但多挣点钱不也能多给我们小商拨点钱，你还不了解他吗？他对自己无所谓，对戏服倒是爱惜得很。苦了小商了，只能多演那几出衣服易整修的了。”

倪尓问道：“那你为何还要把虞老板修衣服的钱给二班子？他们也就演演配角，即便有点什么支出也用不了这么多啊。而且戏服不管，倒是把这身子喂圆了。那几个人连小生都演不了了吧。”

倪玲抚着虞商的手，叹了口气说道：“小商啊，你不要怪师傅，师傅也是没办法。他们二班子天天来要经费，说什么没钱买戏服了。我不给又合起伙来说我偏心，还要老在我面前折腾，师傅只能先委屈委屈你了，改日定会给你补上哈。”

虞商点了点头，对倪玲说：“没事，师傅，您挺不容易的了，我又怎么会因为这个怪您呢？”

夜幕降临，院子里也升起了炊烟袅袅。一轮红日缓缓下山，夕阳的余晖照在师徒二人幸福的背影上，却没有施舍倪尓一丝阳光。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通常情况倪玲因为身体不好便自己一个人吃些简单的，剩下人在大院里吃大锅饭。

虞商走在被月光洒满的院子里，低着头沉默不言，脑海中思绪飞扬。

师傅跟娘有相似的境遇，但要是娘也能跟师傅一样如此坚强，是不是就能.......

可师傅太善心了，收了那么多无用之徒，还养着他们。

这一屋子人，旦角没几个，丑角倒是堆积如山了。

但只要他在一天，这里就不会出问题，他也不会允许这里出问题。

虞商的眼中落入了月光，也映入了满天繁星。

真想娘啊……虞商想。

怀着满心的思绪，虞商没有什么胃口，都被那几团乱糟糟的麻线填饱了。

晚饭草草吃完就回屋练功了。月亮高高挂在天空中，月光洒在他微弯的的腰上，衬出了他那清冷素雅的气质。是呀，这个纤细灵巧的少年，谁看了会不喜欢呢？月光也同样喜爱他，陪他到深夜。虞商侧躺在床上，银丝般的光照着他的眉眼，让这个白天伶牙俐齿的少年又显了几分乖顺，倒也是可爱，配上他那柔美的五官，好生俊俏。

虞商似乎睡得很沉，身体随着呼吸而微微颤动。

第二天一早虞商又被迫跟着倪尓出门了。

“怎么又给我拍早班啊，我不是说了这段时间我要练功吗？哈欠，我昨晚睡的有点晚啊。”

倪尓也一脸着急：“我也不想这么一大早就起来啊，但昨天有个人重金说要早上看戏，我也是没办法啊，只好请虞老板见谅了。”

看着倪尓神色中透出为难，虞商也没法多说什么，只是在一旁没什么征兆的开起了嗓。

那咿咿呀呀的声音把倪尓吓了一大跳，虞商看见倪尔这反应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倪尔也好面子，看见虞商笑了，耳朵有点红，便想让虞商停了笑。可他越说，虞商笑得越开心，就这样一来一回，在如微风吹过般匆匆流逝的时光里，两人打闹着来到了戏院。

一进戏院，两人就没什么闲心再去打闹，只是着急的准备布景服饰什么的，离“金主”前来还有一炷香时，倪尓才发现小班主没有来。

这怎么办？没有乐器，也没有配角，难不成让虞老板一个人演独角戏吗？

虞商也发现了，于是让倪尓去找剧场里所有能播放音乐的物品，最后只翻到了一个老旧的留声机。

大概是师傅的吧。

两人将《贵妃醉酒》的伴奏光盘放进去，本想先演练一遍，没想到这曲子刚放上，脚步声就渐响渐近，有个人站到了门口。

两人知道没有时间了，客人来了也不能就这么中断，于是，伴着老旧留声机里的曲调，虞商唱起了独角戏。

前戏倒还好，贵妃一人独饮，独角戏也正好，但后面这杨贵妃嘲笑高力士又该怎么演？

词自然熟悉，只是难道要他一会站起，一会跪下？

可又不能让倪尓演，总觉得贬低了他的身份。宦官毕竟不太好听，倪尔毕竟还有这大好前程，即使本人同意，那样也是太对不起师傅了啊。

门口那人就一直站在那，没有任何动作。

可是虞商唱到一半，那人在门口消失了。

倪尓没心思去管门口那人，只是怕这入秋天气将虞商吹感冒了，于是把大门关上了。

虞商正纳闷，只见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一脚踹开了门，旁边还有个翩翩公子长身玉立。

倪尓不由得惊叹道：“这就是京城第一世家的殷少爷呀？”

这次应该字数不会太少啦！感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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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