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跟开了二倍速一样几句话之间就飞走了。
闫淼问的题是一道导数题,有点难,游暗花了一两分钟理出点眉目才给人讲。
收尾处刚讲完上课铃就响了,闫淼收好稿纸,给座位的主人虞照让出位置,“谢谢你啦,游暗,周末请你吃饭。”
“不行。”
怎么没有爆米花啊,看戏是人类的天性,路津掩着嘴狂笑。
老铁,问的是你吗你就答。
闫淼被虞照冷不丁的一句不行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问的是游暗没错吧?”
当事人游暗转头看了眼朝他们这个方向死亡凝视了几秒的数学老师,摇摇头说不用。
翻到自己之前写的导数那几页笔记,游暗挑了一道中等难度的给虞照。
“你看看这个你会不会?”
早就没了上节课做题的心思,家都要被偷了还做什么题啊。
虞照用手掌整个盖住笔记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他:“你觉得班长怎么样?”
中心已经跑偏,游暗懒得拉回,看虞照也没了补课的心思,作势把笔记本收回。
“不想学还是还给我吧,班长说不定也需要。”
处在应激状态的虞照听不得其他人的名字从游暗口中吐露,看游暗不像是随口胡诌的样子,连声道歉说自己要。
“别啊,我学,马上学。”
f(x)转换失败,虞照眼睛盯着导数,话却是对着游暗说的:“那我呢?你觉得我怎么样?”
此时此刻游暗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鱼,张嘴吐出的只剩一串沉默的泡泡,飘到水面上又炸开。
“挺好的。”
不值钱的笑容再次出现在虞照脸上,如果有尾巴的话,可能已经翘上天了。
但是游暗挺喜欢逗狗的。
有狗为什么不逗?
“我是说班长。”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虞照也是无师自通学会变脸了。
挺好玩的。
游暗忍不住笑了笑,把书立起来挡住自己,往虞照那边凑过去喊了他两声,虞照动静很大地把椅子往外挪了挪。
得,好像逗过头了。
哄人属于自己的知识盲区,游暗认真思索了几秒,觉得这个问题的复杂程度比数学压轴题第二小问还要烧脑。
把虞照用胳膊压住的笔记本扯出来又圈了几题,游暗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干巴巴说了一句:“你也挺好的。”
效果自然不用说,更差了。
虞照气得几乎要坐到过道里了。
敷衍,太敷衍了!
半个小时后对游暗来说半煎熬半灌输知识,对虞照来说令人生气的一堂课终于结束了。
陈烁把刚刚上课偷吃的干巴面包艰难地咀嚼吞吃入肚,转过身来义正言辞地控诉虞某人的不文明行为。
“你上课滋滋滋的干嘛呢?身上有虱子啊?别打到人大学霸学习。”
正愁一肚子闷气找不到地方撒就有人送上门来,虞照把不知道哪节课老师友好赠送给他的粉笔头精准地投送到下一位幸运儿陈烁身上,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说得对,走吧,你帮我挑出来?”
第二节课下课后是四十分钟的课间操时间,同学们打着哈欠勾肩搭背地三三两两往操场走,虞照和陈烁正在走廊上进行和善交流,路津和王琪记在旁边嗑瓜子看戏。
一心二用,虞照一边漫不经心敷衍陈烁,一边看游暗那道题做完没有。
临下课时游暗就在看这道题,眼睛读懂了脑子没读懂,半天连题干都没读完,演算几次次次答案都对不上。
应该没生气了吧。
终于放弃,游暗合上课本,跟着剩下的大部队往楼下走。
走到一楼楼梯口的时候,被甩过来的虞照误伤撞到胳膊。
“忘穿校服外套了?今天有纪检。”
靠,忘了。
游暗眼皮一跳,也不管来不来得及,转身就想往教室跑,已经落后落单的虞照没回头看,反手凭感觉握住游暗骨节突出的手腕。
“走吧,穿我的。我虽然不能请你吃饭,但是借你穿个校服还是可以的。”
又来了。
游暗有亿点无奈。
姗姗来迟的两个人赶在纪检查人之前站到指定位置上,游暗趁着转身的间隙四下看了看,发现操场上几乎所有人都穿了外套。
虞照本来就身形高挑,这下是真的一眼就能看见。
校服口袋里还揣着虞照的姓名牌,游暗眼尖看见远处走来的袖口别着红布巾的纪检,干脆利落地拉下拉链准备脱掉。
今天A市时不时吹股妖风,身后的人乘着风借力轻飘飘地把外套重新给游暗穿好:“不冷啊?”
话音刚落,虞照就能听见对他来说不算陌生的清脆的声音。
“虞照,又是你,这次没理由了吧?”
真是有点子倒霉了,虞照没话说。
纪检是学生会高一到高三的负责人随机轮换,虞照本来还想运气好的话碰见嫌麻烦的高三还能混过去,结果今天偏偏是高一的。
还是她妈所谓的青梅竹马。
彭歆欣今天梳了利落的马尾辫,校服穿得齐齐整整,红色的宽大袖章飘在风中。
即使操场四角都回荡着听到厌烦的广播体操的机械音,游暗还是很清晰地听见当纪检靠近时,周围一圈同学们的口哨声。
一种独属于青春期少男少女的心照不宣的宣言。
另一个当事人尴不尴尬不知道,他是真的有点不自在。
“不好意思哈,下次一定。”
不想碰到高一的原因除了他们真的有时间一个一个查,更因为高一的学弟学妹真的铁面无私。
彭歆欣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对于有前科的人来说,这种话当然不可信。
在高二的名单里找到虞照的名字,黑色圆珠笔在后面的方框里打了个勾。
“下次老老实实穿了校服再说吧。”
第一个小锻练结束,准备列队绕着操场跑圈。
在被一群人高马大的男高中生围在人流之中前,彭歆欣的燕国地图也展开到了结尾:“虞照,我妈让我周末喊你到我家吃饭。”
“有事,去不了。”
“你跟我妈说去,跟我说没用。”
鞋带没系紧在走动间散开,游暗侧身往外躲了躲,蹲在内圈系鞋带。
女孩清脆的声音至上而下传来:“等会儿你可以在那边楼梯口等我一下吗,我有东西要给你。”
无意窥探别人的**,系好鞋带后游暗没再往前挤回到原位,直接缀在队伍最后跑。
平常四百米一圈的操场跑3圈就完事,结果今天不知道是不是领跑的体育老师有什么心事,跑了6圈才放人打道回府。
上午两节课几乎都没怎么喝水,等不及还要再爬几楼,游暗口干舌燥,径直逆着人流穿过操场,到西北角的小卖店买了瓶水。
冰凉的液体流过燥热的喉管,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游暗才觉得缓过来点,后面两节课一节语文,一节英语,刚才跑操的时候语文老师还专程过来跟他们讲这节课要抽背整篇《滕王阁序》,谁磨磨蹭蹭最晚进教室谁背。
早已经空无一人跑没影的操场告诉游暗,这个幸运儿大概率就是他了。
小卖部旁边就有通往教学楼的楼梯,只是要绕远一点。
但游暗也不想再费劲巴拉横跨操场,都差不多。
结果当游暗拎着没喝完的半瓶水走到二楼另一个楼梯口时,一抹熟悉的音色让他的脚步不得不定在原地。
“彭歆欣,少学些这些东西,小心我告你妈状你不好好学习啊。”
“切,我成绩明明比你好多了,我能喜欢上你也不用自卑。”
虞照闻言只是无语地看着这个从小就古灵精怪的妹妹笑,手里粉红色的信封摸起来感觉不只写了一页。
但是这跟虞照没关系。
借着身高优势,虞照抬起胳膊,指尖一转,把信封重新塞回彭歆欣的卫衣帽子里。
“拿回去。”
“不要。”彭歆欣一瞬间鼻尖泛了酸,撇着嘴把信封取出来,固执地继续往虞照跟前递。
上课铃已经打响了,虞照看看信封,又看低着头豆大的泪珠已经挂满睫毛的彭歆欣,无声叹了口气。
“上课了,你回去吧。”
女孩还是不肯走。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犟,虞照也头疼得不行,随意薅了两下早已狂放的头发。
“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是你。”
“不是随口编出的拒绝你的借口。”虞照和抬眼看他的彭歆欣对视上,认真说,“是真的,我有喜欢的人。”
不是简单的第六感就能解释的,从小一起长大,只有一岁的年龄差让此刻的彭歆欣意识到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虞照说这话时神情有多认真,甚至可以说是严肃。
“我上课去了。”
彭歆欣擦掉眼泪,不知道该对这个场景作何评价,转身就小跑着走了。
信封被她扔进了垃圾桶。
半瓶水已经变成了空瓶,游暗就这么站在原地听完了这场隐秘的对话。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游暗探头看见虞照也转身往楼上走才松口气。
故意在路上磨蹭了几分钟,游暗以为不会再有比自己迟到更晚的了,结果转角就在6楼就和虞照撞了个照面。
虞照看见他好像没有一点意外,往他这边走了几步到他身后,推着他肩膀跨进敞开的教室前门。
“怎么还偷听别人讲话?”
正激情讲评的语文老师看见珊珊来迟的两个人一瞬间就静了音,抬手指了指走在后面的虞照:
“虞照,你来背一下《滕王阁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