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天气炎热,刚取下创口贴的地方还有些泛痒,游暗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摸了摸。
身边坐着的人余光瞟到,手腕被握住:“不要碰。”
早上出门前吃了早饭,虞照一向睡不醒,又有点发饭晕,这会儿前后左右都热火朝天地早读,真有点朗朗读书声的意思在。
当然,对于虞照来说都没差。
游暗平时说话声就不大,这种群体式的朗读也几乎是读给自己听。
今天早读是英语,abcd26个英语字母在眼前排列组合成或长或短的短语和句子,催眠效果更是一绝。
把虞照盖在脸上的课本取下来,游暗语气里带了丝认真,恍若一个小老师附身:“起来背单词。”
“不要。”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脑袋偏向背着游暗的另一边,虞照打着哈欠闭眼追逐即将离他远去的睡意。
不到一秒又认命地转回去。
英语老师早读例行巡视,走到教室后排的时候虞照不情不愿地直起身体,在老师停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装模作样地出声读了两个单词。
老师转身的片刻又耷拉着脑袋趴回桌子上。
“游暗。”
同桌闷闷的声音传过来,因为耳朵紧贴着桌面,回声大的虞照立马端正坐好。
“嗯?”
侧着身子,曲肘撑在桌子上,虞照凑近了一点,眨着眼问永远八方不动的同桌:“你想考哪里啊?”
翻页的动作一顿,游暗认真思索几秒,“A大吧。”
意料之中的答案,虞照了然地点点头。
半天没等到下文,游暗正纳闷虞照怎么问了话之后就陷入沉默,结果转头就看见虞照一副发奋图强废寝忘食,大有不背下来不吃饭的架势。
“……你?”
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虞照努力往脑子里装在他眼里如同天书的英语作文,“我不想出国啊!”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中间难,结尾更难。
第一步改变做出不到二十分钟就随着早读结束了。
准高三生一下早读就齐刷刷地开始补觉,倒了一大片,一眼望过去几乎没几个脑袋是抬起来的。
不仅咳嗽会传染,游暗昨晚也没睡好,这会在氛围的加成下觉得困倦也会。
离第一堂课上课还有十几分钟,游暗决定放弃抵抗,也加入补觉大军。
校服外套没有帽子,游暗嫌大早上的日光太亮,直接反手拉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盖在自己脑袋顶上,只漏了下半张脸出来。
蓝白衣摆的行进轨迹跟今天早上A市的大风一样莫名其妙,带有拉链的那头重重扫过虞照的鼻尖,钝痛感袭来,虞照吃痛地嗷了一声,猛地睁眼正想骂罪魁祸首,结果映入眼帘的一幕直接让他噤了声。
游暗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同学们嫌热没有关窗户,干燥凌冽的风顺着窗缝不由分说地闯进来,没被压住的纸页不乖地哗啦啦乱响。
没有被校服覆盖住的发顶也与风共舞,虞照看得又入了神,被勾得手痒心也痒。
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虞照也有学有样地用校服整个包住自己。
挪动椅子时和地面发出的摩擦声短暂地加入夏日序曲,僵直的手指停留数十秒,确认同桌没有被吵醒才放下心来继续。
心理学家不是每句话都是危言耸听胡说八道,至少在做一些明知会带来不可预知的后果时,人是真的会心虚。
具体表现为心跳不自觉加速,口干舌燥,手脚不知道该往哪放……
以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把自己和游暗罩进同一个小房子里,视线被黑暗覆盖,胳膊和胳膊接触,虞照像小时候偷吃到自己觊觎已久的糖果时那样忍不住咧着嘴笑。
但是,当你终于得到自己非常珍视的物品时,反而有种“近乡情怯”的意味。
黑暗中伸出去的手几次收回,腕上的手表分针不知不觉走过十次,在上课铃响的那一刻,虞照又撤回安全距离。
游暗紧张时总是习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憋气憋得他几近过呼吸,等到虞照离开时他才悄悄松了口气。
“老师来了。”
有人推了推他。
一来就是两节连堂的数学是非常催眠的,虞照几乎是使出浑身解数来对抗越来越猖獗的困意。
抬头望向黑板上有些抽象的立体几何建系,虞照觉得学习这碗饭他应该是真的吃不了。
虽然拢共睡了没有十分钟,但歇了一会儿游暗觉得精神好多了。
黑板上老师正在激情讲解怎么才能把系建得又快又准确,游暗在草稿纸上验算了一下最终答案,正要把笔搁下看看胖墩墩的椭圆,手臂上突然多了一道力。
“这个系要咋建啊?好难。”
转头就看见虞照几乎要皱成一团的脸,眉毛都挤在一起。
生无可恋地望向嘴角扬起被判定为疑似嘲笑他的游暗,虞照觉得学不会才是最丢人的。
“小游老师,可以给我讲讲吗?”
说着还伸手继续往后翻,“导数我也不会求……”
乐于助人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游暗自觉自己不会见死不救,送佛还送到西呢,讲一道是讲,讲一百道还是讲。
不是因为问的人是虞照。
都说考得好的不一定讲得好,但是讲得好的人一定考得好。
游暗思路清晰,考虑到虞照那感人不敢恭维的基础,讲得更加细致。
两道例题过后游暗又自己随意出了两道题让虞照自己试着解一下,虽然看着跟老太太过马路一样颤颤巍巍,但结果好歹是解出来了。
“是对的。”
大半堂课就这么不知不觉溜走,还有几分钟下课,游暗翻到导数的部分说下节课再讲,又从桌肚里翻出自己之前做的笔记递给虞照。
“平时你可以用我这个笔记本搭着学,比较基础,高一到现在的都有。”
伸手接过扉页上写着游暗名字的笔记本,虞照盖不住脸上的欣喜和惊讶,“给我了你用什么?”
黑色胶质笔记本很厚,特别像高考高分作文集锦那种厚度,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翻开扫了一眼,从高一到现在的知识点都有,图文并茂,都是手写的,根据知识点重要程度和易错点混淆点等等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还有一些是直接从试卷上裁剪下来的经典题型。
简直就是一本帮助新手速通大佬的秘籍宝典,至少虞照是这样认为的。
游暗的回话和下课铃同时钻进虞照的耳朵,“我现在用不上了,你用吧。其他科的我也有,晚上我回去一起拿给你。”
前边坐着的路津也明显是没睡醒,话听一半就开跑。
听见什么拿什么给以为是这两人背着自己要去偷偷吃什么好吃的不带他,赶忙转过身来求带。
“给什么游哥?有好东西你别光顾着自己人,也看看我?”
游暗知道路津想岔了,笑着问他:“怎么?你也要开始女娲补天了?”
本来还一头雾水的路津在梗着脖子看清虞照手里的本子时,顿时打了个寒蝉。
看向虞照的眼神都变了,“卧槽,bro,果然爱……”
情的力量是伟大的。
这几个字在虞照的眼刀下被自己咽了回去。
“唉,是该好好学了……”
配上摇头叹息的模样感觉又可以拉回一个混日子的。
这边大家开开玩笑聊得热火朝天,虞照还在认真看那个笔记本,突然插入的不熟悉的音色让几人都一愣。
“游同学,这个题我不太会,你可以给我讲讲吗?麻烦了。”
是班长,闫淼。
游暗不脸盲,见过面的人只一次就能对号入座。
认真问题又带点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游暗不好拒绝。
本来已经站起身想上厕所的游暗只好又坐回原位。
“可以,哪道你不会?”
两人桌,游暗坐里面靠窗,闫淼站在过道里,两人之间隔了一个虞照,物理距离有点遥远,站在闫淼的位置因为视角问题都看不清游暗指在什么位置。
目光移向坐在原地不动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虞照,闫淼直白道:“虞照,我想坐你这里,就几分钟。”
正在烧烤桌子是什么材质的虞照听见这话迟滞地应了一声。
“哦,行,你坐吧。”
路津看见虞照一副明明吃醋还硬要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就忍不住噗嗤一笑。
但为了自家兄弟的心理健康状态,路津还是把虞照拉走了中心阵地。
病人不能靠近过敏原。
走廊里都是打闹嬉笑的人,一群群一簇簇,路津搭着虞照的肩膀背对着教室后门站在栏杆前,决定先犯个贱。
好兄弟就是必要时两肋插刀,闲暇时□□两刀。
毕竟看虞照吃瘪的时候也不多。
“哎呀,我猜某人心里现在一定很不爽。”
呵呵,虞照懒得理。
不屈不挠,路津继续发起进攻。
“吃醋了?”
这次路津本就没打算听虞照说些什么屁话,也不管虞照听没听进去,自顾自往下说。
“你说也是奇怪啊!”路津夸张地张大嘴,左右转转身子,趁机往游暗那边瞥了一眼。
讲得确实很认真,但是看闫淼盯着游暗看的样子不确定闫淼听进去几分。
“这班长成绩也不差,至少数学不差嘛,她不是还考过满分?怎么突然就不会了?再者,她之前不是都去问陈奥或者直接去问老师?”
虞照又不是缺心眼,他当然听得懂路津什么意思。
“那别人要真喜欢他我总不能拦着别人不喜欢吧?”
“而且,喜欢他不很正常?”
成绩好,长得帅,脾气好,至少这个阶段够了。
路津翻了个白眼,锤了拳虞照:“请问你在点谁?别人还是你自己?”
说起来陈奥,路津话锋一转,脑子闪过刚才无意间看过的一幕。
“你觉不觉得陈奥最近安静地有点过分了?他不是不考第一名就要死要活的,怎么现在屁话不放一个?她妈不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