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车里,景轻轻坐在副驾驶,另外两人并排坐在后座。
祁陌冷着个脸,周嘉佳黑着个脸。
景轻轻却自认为是又做了件积德的好事。
周嘉佳非要跟来,供车当向导就算了,还贡献了自己城北的广大人脉圈,这一番白给行为,在景轻轻看来,目的不言而喻。
于是当周家的迈巴赫停在眼前时,她“识趣”地坐进了副驾驶,算是以德报德。
“你在城南住哪儿?”
“在一中交新朋友了吗?”
“学校校风怎么样?”
自上了车,周嘉佳的声音便喋喋不休的从后座传来,只不过,这番如父母问候般的话语都说给了前排的景轻轻。
这人是害羞了?
以至于要用这般蹩脚的方式打开话题?
祁陌也很奇怪,在学校谈笑自如的人,这会儿倒认起生来,一路都冷沉沉的。
但除了报恩还债这种特殊情况,她一般是不愿多插手别人之间的事情,特别是涉及两性关系的。机会已经给了,就看周嘉佳自己如何把握了。
“你在三中怎么样?”景轻轻不喜欢和别人聊自己的事,便轻描淡写转移了话题。
她只是随口一问,连头也没回,便没发现当她这个问题问出口时,后座那人的眼睛闪着光亮。
“你……你担心我吗?!”
这算是担心?
她不过是将她的问题反问了回去。
所以,周嘉佳问的那些问题,其实是……
还不待她将呼之欲出的答案想透,一道意外的声音将思绪打断。
“你要带我们找谁?”祁陌突然主动和周嘉佳搭起话来。
景轻轻又“识趣”地闭了嘴。
“说了你也不认识。”却听周嘉佳敷衍地回答完祁陌的问题,又将话题带到了前排,“轻轻,你还记得褚珩褚玹吗?”
她不记得了,过去的很多事情都在她刻意忙碌下变得模糊,就连班上同学也只是隐隐有些印象,而周嘉佳嘴里说出的这两个名字,她乍一听脑海里没有丝毫印象。
“就是褚阿姨的双胞胎儿子啊,褚校长你都不记得了吗?”周嘉佳一脸惊讶,好像是她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校长姓褚这事儿,要不是周嘉佳现在提起……她大概永远想不起来。
“他们俩怎么了?”怕周嘉佳还想再帮她恢复更多的记忆,她赶紧转移了话题。
周嘉佳:“褚家弟弟现在正好在城北一初读初三,我就是准备找他们打听打听你想问的那个事儿。”
见她说的理所当然,景轻轻大概便能猜到,周家和褚家是有点关系在身上的,又是“褚阿姨”、又是“褚家弟弟”,也难怪她能记住校长的姓。
“哦。”景轻轻慢吞吞地应了声,便再次沉默。
后排的周嘉佳还想说点什么,但目的地到了,本就没多远的距离,开车便只需要五分钟。
这也是黎女士找尽关系也要将景子昂塞进这所学校的原因之一。怕他上学路上累着了。
可据她所知,即使这五分钟的距离每天车接车送,她弟还是没几次按时到校的记录。
“你知道褚阿姨作为实验中学的校长,为什么要把他儿子送到这竞争对手的一初吗?”周嘉佳看着城北一初的大门,拧着眉,做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这架势她熟,一班的瓜田经常能见着,接下来是瓜农要讲故事了。
“不太想知道。”只不过平日里是不能选,这会儿给了她机会,她选择拒绝。
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她人都不在城北待了,以后如果顺利的话更不会再回来,没必要对这片地再留些深刻印象。
周嘉佳被一句话打断了施法,瞬间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哭丧着张脸道:“啊?你这人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没点好奇心?”
“怎么没有?”景轻轻木着脸看她。
要是现在城南一中的同学这么说她,她没话说,可以前在城北的实验中学,她不仅是猹,甚至还为瓜田贡献了不少保真大瓜,作为大瓜本瓜。
她倒是宁可那时候的自己能少点好奇心、少点故事。
“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前班上女生聊八卦,你每次看着像参与感拉满的样子,其实都在走神!”这话周嘉佳说得极其自信,顺带还朝她翻了个白眼。
是周大小姐的招牌表情。
景轻轻看着这副模样的她,竟产生了一丝久违的感觉。
自下车后,祁陌便一直没再参与进两人的对话,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听着。
在城北这片陌生的土地里,也许能有些意外收获。他想再多了解她一些。
“我们去哪儿找,他们住校吗?”景轻轻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再随周大小姐讲下去,大概又要偏题到她的过往。
那些都是她一心想弃掉的往事,她现在只想朝前走,寻那一方自由地。
“褚阿姨在附近买了房,方便褚家弟弟上下学。”周嘉佳很配合地顺着话题走,她向来兴致来得快去得也快,常被人说是粗神经。但这般性子放在现在,大概是网上人人羡慕的“钝感力”、“松弛感”。
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景轻轻也曾羡慕过。
在黎女士的眼里,她也是一个拥有着超强钝感力的人,只不过这所谓的“钝”,只有她自己知道是由多少次失望衍生而来的麻木。
她想,大概他们家再有能力一点,应该也会像褚家这般,为了景子昂更舒适的初中生活而买房,也许为了自己的孩子去做所有力所能及的事情,便是寻常父母的模样,便是他们爱意的表达。
她以前总是像这般看着别人获得的爱,然后在心底总结幻想出母爱的样子。有时候是校门外等孩子放学的母亲、有时候是下雨天也赶来送饭的母亲,大多数时候,是看着黎女士为景子昂忙前忙后,操碎了心也甘之如饴的模样里……
她总觉得,她对“母爱”再了解不过了,可实际上,又什么都不懂。毕竟她都没亲身体验过,所以她不配说理解。
她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她是一个不值得被爱的孩子。
“是天太冷了吗?”
三十多度的天,他却故意这么说着。
景轻轻感觉到自己不知何时僵硬了的脸颊,被一根柔软的指腹轻戳,那力道轻缓似安抚,她顺着看去,望进了一双温柔的眼。似鹅绒般轻柔、似大海般沉静。
祁陌的情绪好像永远是这般稳定,即使是在巷子里的初见、以及那个下雨天里,他从来只是外表上的狼狈,却没有一次在感情上流露出一丝崩塌的迹象。
明明是这般年纪的少年,也不知是意志坚强至极,还是对有些事习以为常了。
“你有什么毛病吧?你不会是体寒吧?”周嘉佳自然是听不懂祁陌话里的用意,她只看到这人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便伸手去占轻轻子的便宜,于是,她一边毒舌,一边伸手去拍眼前的咸猪手。
祁陌在被触碰之前,便反应极快地收回了手,他只是凉凉地瞥了眼周嘉佳伸出的手,冷沉的眼里闪过一瞬嫌恶与轻蔑,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只有正面接收到那个眼神的周嘉佳才看清了那一瞬而过的情绪。
她哽着嗓子,有些说不出话,也许该称为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难道要告诉轻轻,这小子不是好人?可这人也只是长得乖,并没有什么刻意装乖的举动啊!或者直接质问他刚刚是不是在用眼神骂她?这不就成了东北经典剧情,万一这人回她一句“瞅你咋地”怎么办!她可不想一天当两回小丑!
周嘉佳活了十七年多,头一次吃下这般闷亏,直到进了褚家兄弟所在的小区,满腹带气的纠结也还未能理顺。
她故意说:“我只记得是十栋,二单元还是一单元我记不清了,分头找吧,2301号房。你男生,一个人去一单元没问题吧?我们两个女生一起去二单元问。ok?”
周嘉佳想着拿男生自尊来个面子绑架,却不想面对的是个“不要脸”的,只听他没什么感情道:“我跳级生,年纪小,老师让轻轻照顾我。”
景轻轻本来没什么意见,想随他们来,却意外被cue,忍不住抽了抽眼角。
老师是要她照顾他,但也没让她照顾到校外吧?
或者,他是真不敢独自上楼查看?
这么想着,景轻轻便对着祁陌好心道:“我俩换换吧,你跟周嘉佳去二单元,我一个人去一单元,我无所谓。”
却不想她的方案被两人异口同声的否决了。
一男一女心底都各有盘算,只有景轻轻是真的无所谓,被否了也只是耸了耸肩,等他们拿主意。
午后,气温正稳定地向上攀升,空气里浮动的热流,似催着三人赶紧做决定。
祁陌看了眼景轻轻额间隐隐的汗意,便主动朝周嘉佳道:“一起去买水?”
莫名其妙的话让周嘉佳神经一紧,拧眉一番思索,瞬间接收到其中信号——这坏小子是要明牌了!
“行,跟我走。”她抢过主权,自信地抬脚转向来路。她城北土地主还能怕了这个城南的外乡佬不成?
景轻轻对两人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毫无所觉,想着坐享其成不好,便礼貌举手道:“我也去。”
却被两人无情地拒绝:“你就在这儿。”
景轻轻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秒,只听周嘉佳福至心灵地将话填完:“你留在原地别动,我去买瓶水。”
“……”占谁便宜呢!
二单元的大厅里,空调冷气很足。
景轻轻垂着头,百无聊赖地倚着电梯等候。
她没有在原地等,因为在那不久后,祁陌给她发了个消息,说是褚家兄弟住在二单元,让她先进大厅等着。
她猜,大概是周嘉佳半路想起来了,所以让他通知的她。
大厅的门在解锁声后开启,景轻轻抬头,却只见祁陌一人回来。
他没有解释,径直走来按了电梯,等电梯门开,便拉着她进去,行云流水的按了关门,选了23楼。
在电梯门最后一丝缝隙合上前,她好似听到了周嘉佳的咆哮。
“好像是周……”
她的话在触到祁陌眼底的冷意后止在了喉间,他冷沉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是一步步将她堵在了电梯的角落里。
背后不锈钢内壁传来的凉意,却抵不过眼前人眼底的万分之一。
她看出他这是在生气,却不知他在为什么事生气?
她任他不断缩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一丝抗拒与慌乱。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他作为朋友表现得很不错,她潜意识地相信他不会伤害她。
她甚至有闲心地想着:这人怎么连生气都是情绪稳定的……
直至他俯下头,柔软的发梢若有似无地擦过,在她的脸颊留下一阵暧昧的痒,那清冷的声音才缓缓落在了她的耳边,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他问她:“你就这么喜欢当红娘吗?”
景轻轻:(面瘫脸)你瞅啥。
祁陌:(认真脸)好看,爱看。
周嘉佳:(哭)我不该在车里,我该在车底!(开门想起是自家车后,回头瞪祁陌)我去买个橘子,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翻译:我是你爹,儿贼!]
祁陌:(头也不回)轻轻,你听过小丑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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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出门了,0点前刚赶出来,捉虫补小剧场到1点,算13号的一更,14号会正常更哒!我发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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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城北往事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