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冬要带上那辆小破车。
傅雨浓不解,“你不是说要翻山吗?这玩意……能翻得过去?”
时冬已经将小破车扶了起来,拍拍灰,“可以的。”
傅雨浓身背一个大包推着小破车走在前头,时冬拄着工兵铲跟在后面,两人沿着公路往上攀爬,周围的一切都安静得可怕,只有她们沉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
这山虽然不高,但要徒步爬上山顶也够喝一壶的了。
“歇会儿……”
傅雨浓喘着粗气,她选择相信时冬把这车给带上,只希望到时真能派得上用场。
时冬同样喘得厉害,之前她都是开摆渡车上来的,更别说她现在身体还没恢复。
短暂的歇息过后,两人继续前进,总算在腿肚子发软前到了山顶。傅雨浓原本抓着铁丝网喘气,时冬一句之前通电给她吓得连忙缩。
“那里。”时冬指向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傅雨浓定睛一瞧,才发现灌木丛后面竟隐藏着一个半人高的洞,那洞口被茂密的枝叶遮挡着,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傅雨浓跟着她钻进洞里,从洞里出来,时冬又领着她扎进一片林子。这里的路更难走,杂草齐腰高,傅雨浓好几次差点被绊倒,她心里暗暗叫苦,几乎要把那辆小破车给撇了。好在,穿过小树林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条半米宽的黄土小路出现在她们面前,令人意外的是,这条路竟然十分平整,仿佛被人精心修整过。
“这是?”傅雨浓惊讶地看向时冬。
时冬拧上水杯,“我家就在这底下……”
原来,这条小路原本是山下的村民打柴时踩出来的。时冬为了图方便,每次休假的时候就骑着山地车从这里溜下去。为了让自己少遭点罪,她来回时常常清理路面上的障碍物,一来二去,这条路变得越来越平坦,也成为了她往返家中的秘密通道。
“……前门坐车要多绕一大圈。”时冬声音越来越小,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坐车得另外花钱,她那辆半新不旧的山地车是某个来度假的客户遗弃的。
“上来。”傅雨浓跨上车,她只希望能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时冬斜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手指轻轻地捏住了坐垫。
“搂我腰,不然待会把你颠下去。”傅雨浓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
时冬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箍住了傅雨浓的腰。
“轻点。”傅雨浓拍了拍时冬的手。
“哦……”
小山路弯弯绕绕,两旁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路上常有落叶和石子磕绊着,偶尔的,还要被探出头的树枝抽耳光。
傅雨浓全神贯注,眼睛紧紧盯着前方,并未发现身后的人僵硬着身子。
前几天又是下雨又是下冰雹,使得小路变得泥泞,小破车在上面行驶得东歪西扭,好几次都差点失控摔倒。傅雨浓握住车把,手心全是汗水。所幸,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山脚。
山脚下是一个宁静的村落,傅雨浓举目望去,隐约能瞧见零星几处村舍。
“你家在哪呀?”傅雨浓问道,但没有得到回应,她转过头,这才发现时冬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加苍白了。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傅雨浓紧张道。
时冬眼神慌乱地四处张望,仿佛在警惕着什么。
傅雨浓扶住她,“你家在哪,我们先回去休息。”
“不……”
“嗯?”傅雨浓更加疑惑了,她试图从时冬的脸上寻找答案。
突然,时冬脸色大变,大喊,“快走!”
傅雨浓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远远的发现一个人在影晃动,她面露惊喜,兴奋地说,“有人!”
“走,快走!”时冬上手拽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慌乱和焦急。
傅雨浓一头雾水,但见她神色不似作伪,于是当机立断踩上小破车,载着她一溜烟地跑远了。
直到看不见那个人影,傅雨浓才问,“那人是谁啊?”
是村霸?是债主?还是其他什么危险的人物?她在心里各种猜测。
时冬一副不知怎么开口的模样,她的眼神中有纠结有挣扎。好在,傅雨浓识趣地没有追问,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一个地方落脚。
车骑着骑着便到了村口,傅雨浓扭头,“你真不回家拿点东西?像证件这些总要带上的吧?”
时冬断然摇头,“不去了,直接走吧。”
“好吧。”傅雨浓掏出手机看了眼,还是没有信号,电量也亮起了红灯。她呼出一口气,“那你给我指路,咱们得尽快找人汇合才行。”
时冬想了想,“就沿着路往前走吧。”
傅雨浓心想也行,只是……
“咱能不能换个交通工具?我腿都要蹬抽筋了。”
时冬默不做声。
傅雨浓认命,“得,您坐稳!”
哐叽哐叽,耐造的小破车又动了起来,难听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村落里回荡。
时冬听着这有节奏的声音,只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像是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着。她不自觉地靠在傅雨浓的背上,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然而,傅雨浓的一声“老乡”让她浑身一震,霎时睁开了眼。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听傅雨浓一声惊恐的尖叫,紧接着车子直直地往一旁栽去。
傅雨浓起先看到人影还兴高采烈地打招呼,等那人转头,她的表情瞬间冻住。她发誓,这绝对是她一生中看过最恐怖的景象——灰白的脸肉,悬在眼眶的眼球,以及,流着脓水的腐烂的牙齿。
霎时间,她的胸腔仿佛被重锤击打,她止不住叫出了声,车一歪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惊恐地看着那东西朝她们压过来,她手脚并用地爬起,过程中还摔了一跤,爬起的瞬间,还没站稳便拽着时冬拔腿拔腿就跑,仿佛身后有猛野兽在追赶她们。
跑反了……
时冬很想提醒她,但是她跑得喘不上气来了。
理智早被傅雨浓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只顾埋头超前跑,突然脚下一绊,她啊地一声摔倒在地。一扭头,便看到只剩了半截的农妇朝她爬来,农妇的喉咙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出‘嗬嗬’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不光如此,身后还不断有“人”朝她们涌来,他们同样恐怖狰狞,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身体腐烂不堪,这些 “人” 逐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颇有将她俩围困之势。
傅雨浓猝不及防地跟其中一个对上眼,那 “人” 的脖子裂了半截,脑袋摇摇欲坠地挂在肩膀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滚落。她的表情再度凝固,而接二连三的刺激让傅雨浓脑子轰隆作响,她像风箱一样大喘气,喘着喘着忽然一口气没上来,顿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失去意识。
“傅雨浓!”
-
车厢里又闷又臭,弥漫着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傅雨浓双眼紧闭,脸上布满了细汗,她眉头紧拧在一块,嘴里一直在呢喃。
时冬给她擦汗,车子一阵颠簸,她连忙护住她的脑袋。
很快,车子到了一个营地,被人厉声催促下,时冬艰难地驮着傅雨浓下车。
“你们两个,去那边!” 男人粗暴的声音响起,他手一指。
时冬看过去,只见那里站了一排人,都裹着严严实实防护服。她心里极不情愿,扬声说,“我们没有受伤,没有感染!”
男人两眼一瞪,厉声喝道,“少废话!过去!”说着晃了晃胸前的木仓。
无法,时冬只能架着傅雨浓一点一点地挪过去,最后还是其中一个防护服看不过眼,过来帮着扶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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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月色凄清,冷冷的洒在地面上。
时冬呆呆地盯着窗口,眼神迷茫,她们现在的处境跟坐牢没有什么分别,从一进来就被抽了好几管血。关到现在,只给过一个拳头大的馒头和一小瓶水。
她俩是一块被救的,因傅雨浓昏迷不醒,所以被关到了一起。
抽血时,时冬试着打听些信消息,防护服起先不耐烦,但或许是看在她那张脸的份上,到底偷摸着告诉她——她们最少得隔离十天。
十天……
时冬思绪万千,当困意袭来时,她挨着傅雨浓缓缓闭上了眼。
她是被傅雨浓推醒的,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这是哪啊?”傅雨浓眸中充斥着惊慌。
时冬连忙给她解释。
听完,傅雨浓的神色似乎轻松了些,但神情依旧惶惶,“那,我们是不是安全了?”
时冬眼底掠过一丝情绪,“是……”
傅雨浓靠在墙上,捂着头一阵哀嚎,“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简直跟做梦一样!”
她在梦里也不踏实,一会儿出现呲着獠牙的怪物,一会儿是能把人吓死的丧尸,这些恐怖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闪,差点没让她崩溃。
防护服又来抽血了,外头还站着个端着木仓的男人。
傅雨浓无意间一瞥,当即面露喜色,冲那人说了个名字。
男人闻声上前,狐疑地盯着她,“你是谁?”
傅雨浓像是看到了救星般,“我跟你们老大是老相识,劳烦你转告一声……”说完压低了声音,“必有重谢。”
男人打量她片刻,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很快便转身离去。
面对时冬疑惑的眼神,傅雨浓小声说,“待会儿跟你解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
时冬乖乖点头。
傅雨浓紧盯着门口,心一直悬着,仿佛每一秒都被煎熬。好在,那人真的回来了。
他跨进门,手一指,说道,“你,出来。”
“雨浓姐……”时冬担忧地抓住她的衣袖。
傅雨浓朝她安抚一笑,“等我回来。”
时冬的指尖慢慢松开。
铁门重重关上,她抱住自己的膝盖,颓然地垂下了脸。
等门再一次开启,她连忙迎上去。
“时冬,我们得赶紧出去。”傅雨浓面色凝重。
时冬眸光微闪,“为什么?”
傅雨浓压低了声音,“我刚得到消息,除了这里,外头一切正常。可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咱们得赶紧离开这。”
时冬眼神一凝。
傅雨浓以为她不信,不由得凑近,声音压得极低,“你平常有看电影吗?”
时冬摇头,她光是生存就用尽了力气,哪来的闲心去娱乐。然而下一刻,傅雨浓的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瞬间让她整个人僵住。
“时冬,或许,我俩得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