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夜晚的时间还长,在这偏僻深幽的地方更是漫长,周围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过树叶发出的“簌簌”的声音,有种武侠小说里不同寻常的夜晚。
蒋千意很累,但是在陌生的环境下也不敢睡,合衣趴在桌子上休息了几个小时,等闹钟响起的那一刻立即清醒过来,摁掉了声响,悄默着摸出了房间。
昨天她上楼的时候大致听刘妈介绍了一下这个房子的布局。主卧在三楼,她现在所在的客房在二楼最角落的位置,下楼梯的时候会路过一个书房,而刘妈住的地方是楼梯下的一间半大不小的老人房。
三楼隔得远蒋千意不用在意会吵到上头的人,倒是下楼梯的时候得小心一点,不能把刘妈吵醒了。
刘妈昨天说过自己每天六点半就会起床准备早餐,现在是五点,也就说蒋千意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可以溜走。
得小心一点。
蒋千意蹑手蹑脚的下楼,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
昨天时间比较赶,所以刘妈还来不及把蒋千意的所有行李都放好,她的两个大行李箱还在玄关处。
看着衣物还在,蒋千意开始心疼自己那些做菜的家伙,也不知道刘妈放哪了,那可都是她这几个月咬牙买的,就为了能多学点手艺好摆脱现在的职位,现在好了,只能丢了。
毕竟结婚更严重,她可不能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昨天和于曼曼商量了,这里车开不上来,她得自己到山下才行,而从这里走路到山下还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如果她再拿太多东西的话根本走不了,所以就算是知道自己的厨具放哪了她也带不走。
心疼片刻后蒋千意就小心的开了门,提着自己的两个行李箱悄咪咪的出来,又将门关好,而后走过鹅卵石的小道溜出了大门。
出来了蒋千意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这一放松就感觉到寒意不住的往身子里灌,她紧了紧衣服赶紧加快脚步下山。
蒋千意不知道的是,她所有的举动都落在了天台上那个失眠了一夜的人眼里。
司徒风心里困惑——这人不是和爷爷一伙的吗?这天没亮的离开是什么意思?
寒风中,男人穿着单薄的衣物倚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去的背影消失后才收回视线,骨节分明的手拿起酒杯将残留的酒一饮而尽,随后重重的放下杯子,进屋了。
天还没亮,路边只有星点昏暗的路灯照耀着蜿蜒而下的柏油路,路旁矮矮的灌木带着清晨的湿气,空旷安静的环境下行李箱拖动的声音格外的刺耳,惊动了几栋人家养的狗,传来几声犬吠。
蒋千意一边想尽量的减小分贝,一边担惊受怕的看着后面有没有人追来,一路上走得格外的坎坷,不过好在运气还不错,安全的到达了山下。
山脚下的景象和半山腰上的截然不同,上头尽量保持着大自然最原始的美感没有过多的修饰,可是山下就不一样,两边不仅立着“禁止入内”的牌子,还有一家便利店,光线也更明亮一些,当然也有天渐渐亮起来的缘故。
这个店开着不是为了给上头的富人准备的,而是在山脚下站岗的普通人准备的,这里离市区远,别说吃饭了,喝口水都得自备,时间久了就有家属在附近开店,规模很小不引人注目。
来时蒋千意没注意到这些,现下停下看了眼倒是发现了这家店,想着走了这么久买瓶水缓缓,一看价格放弃了。
灰扑扑的离开便利店后她就坐在路边等于曼曼。
这靠着海,风比这一路上的还要大还要冷,头发被风吹得糊了一脸她也顾不上,一个劲的搓手给自己取暖,好在没等多久就来人了。
一辆半大不小的小货车停在面前,车身醒目的写着三个大字“火货拉拉”。
于曼曼摇下车窗,一张与她名字完全不符合的臭脸显露,纤细的手臂悠哉的搭在车窗上,微微俯视看着犹如小兔般可怜的蒋千意,声音也是极其的软萌做作,“我的宝,我来接你了,快上车。”
蒋千意愣怔的看着面前的人还有车。
原来她昨天说的开车来接她是开这个车啊,她以为几天不见于曼曼发财了呢。
于曼曼说着下车帮忙一起提行李箱,之后两个人一起坐在了后座,在司机异样的视线下踏上了回家的路,回于曼曼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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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的时候,别墅里和往常一样。
刘妈准备好早餐后就在外头浇花、收拾枯叶,直到司徒宏恺起床吃早餐。
其实司徒风平时不住在这里,他有自己的别墅,昨晚也是太迟了才会留宿。
记得是从成年后他就很少住家里,偶尔回来吃顿饭就会离开,而他的父母虽然是住在这里的,但是平时也见不到面,两夫妻常年在外旅行,尤其是有他接管公司的事务之后就更加满世界的跑,一年都见不到几次。
在这做事的除了刘妈还有几个年轻一点的阿姨,平时负责打扫别墅的卫生,天一黑就回去了不留宿,这样大的房子平时就住着两个人,也是冷清得可怕。
昨天蒋千意来的时候刘妈明显感觉到了别墅里不再死气沉沉的,所以打从心里高兴。
她不了解司徒风的事情,只知道这个在自己看着长大的到了适婚年纪的孩子就要成家了,心里很欣慰。
一早上起来多准备了一份早餐的时候心里还乐着,现下整理花圃都利索了许多,不过没高兴多久就被屋里的吼声打断了。
“人是不是你赶走的?!”司徒宏恺气急败坏的用拐杖戳着司徒风的背。
一早上起来本来还想问问蒋千意对婚礼有什么意见的,没想到客房房门大开,人早就走了。
他也是疏于防范才会让这个不争气的孙子有可乘之机,现在才几点,他昨天刚找回来的人就不见了,肯定是这小子昨天半夜下的手!
听着爷爷生气的斥责,司徒风回忆起凌晨那时看见的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心里止不住的翻白眼,面上还是淡漠的说:“她也不愿意接受你的决定,所以天不亮就走了。”
“臭小子!”司徒宏恺骂了一句,坐在椅子上缓口气,而后发现他话里的关窍,气得又起身,用拐杖“咚咚咚”的敲了几下地板,“这么说你都看见了,你也不拦着点!那可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不说这件事还好,一说到这个司徒风气也上来了,“腾”地一下起身,语气冷得像冰,“我巴不得她赶紧走!什么可笑的妻子,我就算要结婚,我也只会娶聂云,您要是一直不同意,就当没我这个孙子!”
司徒风话说得很重,说完也不给面前的人留一点说话的余地,起身就离开离开,早饭也不吃了。
刘妈跑进来的时候正好瞧见要离开的司徒风,拉住人还没来得及劝几句,司徒宏恺那就出了问题。
只见老人脸色一变,嘴里发不出一丝声音,颤巍巍的丢掉了手里的拐杖,捂着自己的心口,随后弓着背跌坐在地上。
跌坐下来的时候一个本能伸手抓东西的举动牵扯住了铺在桌面上的布,“哗啦”一声巨响,杯子触地,碎得彻彻底底的。
“爷爷!”
司徒风一刻都不敢慢,跑到他身边,有力的臂弯拖着老人的背,另一只手摸索衣服的口袋,拿出一瓶药,倒了几粒迅速喂好了药,转头看着不知所措的刘妈,“快打电话,叫医生!”
……
另一边,毫不知情的蒋千意到了于曼曼家看时间还来得及,就赶紧给店长请了假。
今天不是周末,店长给的排班正好轮到的是午班,有早晚的人接替她请假也顺利了许多。
经历过昨天的糟心事,她今天是没有任何精力在上班了,与其顶着睡眠不足的脑子算错账,还不如请假休息。
买了早餐回来的于曼曼正好瞧见蒋千意在收拾行李箱,放下东西找了几个衣架递给她。
“早就说让你搬来跟我住了,咱们合租还有个伴呢。”
“你这地段好交通方便,面积又大,要是租金水电能便宜点的话我肯定搬来和你一起住啊,这不囊中羞涩嘛。”蒋千意对着好友说话也没什么避讳的,手里接过衣架套好衣服挂在于曼曼给她腾的衣柜里。
于曼曼手交叠着靠着衣柜,看着她忙碌再一次问出了心里的困惑:“你自己也工作有几年了,明明可以供得起自己的生活费,干嘛还要扣扣搜搜的委屈自己,再挤出钱给你那个弟弟啊?你爸妈也真是,见过偏心的,没见过偏心成这样的,这些年也不知道关心你一下……”
她这几年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于曼曼都知道,但是始终不是很理解。
如果蒋千意没有弟弟的拖累,没有父母吸血,她会过得比现在好很多,可是她不长记性就算了,还拼了命的往里跳。
提到弟弟和父母蒋千意心里无奈多过于怨恨。
只是这一切一直没跟于曼曼仔细的解释过,现在也没有解释的力气,只摇摇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们是我的家人,那份责任还是在的。”
“说你傻你还笑了。”于曼曼心里虽然气但是也没办法,“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不是于曼曼不想让蒋千意住下来,只是这里离她现在工作的地方太远了,来回一趟都得去三四个小时。
蒋千意把衣服收拾好后,将行李箱放在角落,转身去找自己的租房合同,“第一步当然是找房东要回押金了,便宜谁也不能便宜房东啊……嗯?我合同明明放这个文件夹里了啊……”
“怎么了?”于曼曼闻言凑近,“你不会没拿出来吧?”
“不可能啊。所有文件夹都在一起,什么都没少,怎么就合同没了?”
话听到这于曼曼算是明白了,拉住不挺翻找的人,摁住她的肩膀告诉了她一个不幸的消息,“如果没有,那就是房东拿走了,别找了。”
“啊?!!”蒋千意惊呼,“那我押金怎么办?!”
“有电话吗?”于曼曼问。
“有。”
蒋千意说着就拿出手机,于曼曼接过,用自己手机拨通了电话……
一番对话之后,于曼曼把房东约了出来。
蒋千意不解:“直接跟他说事情不就好了,干嘛假扮租客要租房子啊?还见面。”
“我的宝啊,你是不是太天真了,这个事情一出,他能想到把合同拿走,那他肯定早就把你拉黑了,你不约他出来怎么要押金啊。”于曼曼看着迷糊的人无奈的摇摇头。
心底对蒋千意这几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保持怀疑态度。
“对哦。”蒋千意恍然,“哎呀,都怪昨天的事情闹的,我都晕了。”
“先吃点东西吧。然后再好好详细的交代一下事情的经过。”于曼曼说着转身出去了。
一早上天不亮就起来了,也就是为了蒋千意的事情,换做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让她一个长期熬夜的夜猫子早起的。
现下填饱肚子比八卦更为重要。
不过之后蒋千意说的话于曼曼非常的不相信,要不是她真的在那一片区接到她的话,她都以为这一切是蒋千意杜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