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复古的宅子前,白日里的景比晚上的还要让人惊艳。
阳光落在青色的房顶视觉上是波光粼粼的,很像微风拂过湖面,翘起的垂脊有这些许高傲,精气十足。
白墙青瓦的建筑隐与林间,没有晚上暖光的点缀,多了一份清静悠远的感觉。
天气回暖,宅子外头花开得比上次看见的要多许多,鹅卵石的小道干净,草木茂盛。
蒋千意看着有被第二次惊艳到,不过她看着两边的花草,心里浮出了一个想法——这里夏天一定有很多的蚊子。
防虫防蚊的工序巨大,不知道爷爷是怎么解决的。
见蒋千意发愣,司徒风路过的时候提了一句,“又不是第一次来。”
蒋千意回神,触不及防又对上他的视线,刚刚平复的心又疯狂起来了。
后者也是愣怔了一下,很快恢复,朝里走去。
蒋千意小跑着跟上,问他:“爷爷八十大寿,你父母会回来吗?”
爷爷的八十大寿,应该有通知旅行的他们回来吧?
上次婚礼太着急了就没见到他们,这次应该会提前动身。
司徒风在门上输入密码,回了一个字:“会。”
蒋千意点点头,心里有数了。
对于这两个陌生的公公婆婆,蒋千意心里还是有点小紧张的,以前是无所谓,现在有点怕给他们的印象不好。
门开了,司徒风走在前头,换好鞋,破天荒的没动,还给蒋千意拿了鞋子。
蒋千意心里还欢喜着,下一秒看见爷爷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切不合常理的事情都有迹可循,司徒风这举动不过也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心情有点失落,不过也能理解,蒋千意想着笑着和爷爷打了招呼。
司徒宏恺虽然马上就要八十岁了,但是人看起来很精神,鼻梁上圆圆的眼镜擦得很亮,镜片下是一双更加透亮的眸子,好似一眼就能把人看穿一样。
笑起来牵扯着面部肌肉的时候,蓄着的白胡子也跟着微微晃了晃,面目和蔼。
司徒宏恺:“千意啊,你们可算是到了,我眼巴巴的望了一早上了。”
说完直接忽略司徒风,拉着蒋千意进屋。
司徒风跟在后头,冷漠的回了一句:“出发前都说了。”
司徒宏恺:“……”
蒋千意看着这爷孙俩一见面就要怼起来的阵仗,赶紧笑着帮忙转移话题,“爷爷,我们今天来是要和你商量寿宴的事情的,喜事得高高兴兴的,是吧。”
司徒宏恺就爱听这个孙媳妇说话,声音轻轻的,比司徒风说话好听还懂事,一听她开口态度立马就变了。
在商场上叱咤了这么多年,司徒宏恺也是不怒自威的,这几年把事情交给司徒风之后他就开始享受生活,面容也和善了许多,平日里见人都带着一副笑脸。
不过独独对司徒风冷面厉色,明明他已经很好了,可是司徒宏恺总能挑出刺来训他几声。
有了蒋千意这件事情之后,司徒风的脾气也大了不少,平时忍忍就过去了,这几次却非要和老爷子争论不休。
好在蒋千意这个和事佬在,两个人之间的战火不至于打响。
司徒宏恺:“说到八十大寿我就高兴,再一起办一下你们的婚礼,我这个生日一定会非常难忘的。”
提到了来这里的目的,蒋千意扶着司徒爷爷坐下,面上带着笑,小心的开口,“爷爷,您忘了吗?婚礼已经办过了,不需要再办的,我们专心筹备你的八十大寿就好了。”
“欸!爷爷年纪大了也不糊涂的,这记忆力好着呢。”司徒宏恺说着捻了捻白胡子,浑身透露着大智慧的模样,“上次的婚礼匆忙,很多商业的伙伴都没有请,这次是为了告知他们的,省得时不时就有几个老家伙往我这推荐他们的孙女。”
闻言,两个人的视线都瞟了一眼司徒风。
后者不耐烦的偏过头,不想参与他们的话题。
“可是办婚礼费时费力费钱的,真的没必要啊。”蒋千意剖析着,说的头头是道,“您看啊,婚礼从早忙到晚,最累的是我们两个人,到时候都照顾不到您,那天可是您生日呢,这太失礼了。”
“再者,商业上的伙伴我也不认识啊,叫错人了,怯场了丢了不还是您的脸嘛,得不偿失的。”
司徒宏恺这次是油盐不进,蒋千意说的这些他在听到司徒风拒绝的时候就猜到了,也早就想到了应对的办法。
一切尽在掌握,司徒宏恺满脸轻松,说:“千意啊,你还小,不如爷爷周全,所以才有这些顾虑的。”
蒋千意不明白,视线偷偷瞧了一眼司徒风,他转过头不解的看着爷爷。
司徒宏恺就知道这次他们两个人回来不会只是单纯的来看看他,听了蒋千意的话也知道是授意谁的。
他面色从容的开口:“婚礼一切从简,请柬上多加一句话就好了。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宴会而已,没有婚礼那么多的规矩,也不用你们像之前那样早起,但是我会借这个机会,正式向所有人公布你们的结婚喜讯。”
上次的婚礼只有家里人知道,公司上下除了朱岩之外都不知道他们的小老板已经结婚了,就算有消息灵通的知道也不敢确定。
为此,司徒宏恺特地把公布喜讯的机会留在了他的八十大寿上,否则,凭他着急的性子早就把事情公布了,还用拖一个多月?
上次消息没有传出去司徒风还为此松了一口气,这下听到这样的话有点着急了。
事情公布出去意味着全城皆知,万一闹到聂云的耳朵里,他立合约在前就没意义了。
这次,蒋千意没来得及阻止,眼看着两个人吵起来却插不上嘴。
司徒风眉头紧锁着,声音不大不小却格外的沉重:“非要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吗?”
司徒宏恺是长辈,早料到他的反应,表现出的态度淡定许多,开口反问:“不公布难道你想隐婚吗?还以为自己单身吗?”
“这婚是我愿意结的吗?”司徒风回怼着,被服饰掩盖下来的气场顿时喷涌而出,眼眶煞红,看着面前这位年迈的老者,咬着牙慢慢压制住心里的愤怒。
蒋千意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是有失落的。
几分钟前还在沸腾的心顿时被这句话浇了个冰水,彻骨的凉。
这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到让她都忘了这段关系是怎么产生的,忘了她现在是他最讨厌的人。
司徒风下意识的反驳这段婚姻已经很清楚的表明了他的立场,就算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依旧气着这件事情,气着她的出现。
蒋千意想着垂下了眸子,眼底的光亮渐渐暗淡,看着自己的手指默默发呆,耳边依旧是他们一来一往的争吵声。
“你是在怪我吗?”司徒宏恺问道,听不出情绪。
“是。”
几乎脱口而出的回答。
蒋千意的心又一次沉了一下,感觉有点微疼。
“行啊你,有本事了!”司徒宏恺说着将手攀上胸口,缓慢的喘着气,说话声越来越弱,“长大了,翅膀硬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我说话都没用了……”
说到这里司徒宏恺就没了声,闭着眼睛满脸痛苦。
司徒风眉宇顿时松动,起身找药。
突然的安静让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蒋千意回了神。
看着老人满目的痛苦,心里慌了,“爷爷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我打电话叫救护车。”
蒋千意神情看起来比司徒风的还要着急。
他们不知道,这一刻蒋千意眼里看到的人和自己的爷爷重叠上了,记忆仿佛飘回到了几年前。
在她看不到的时候,爷爷也是如这般痛苦的表情,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等到她休息那天回家,骤然看到墙上的那张黑白照片的时候才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爷爷就是和蒋修远吵架的时候,气急一口气没提起来,进了急诊,后面没抢救过来。
事实如此,却被蒋修远风轻云淡的叙述成是老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蒋千意不相信,悄悄去打听了才知道事实的真相。
除了震惊气愤就是懊恼,她一边气自己的父亲做出这样的事情,一边懊悔自己为什么那周没有回家而是选择留在学校刷题,最后连爷爷的葬礼都没有赶上,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看到司徒宏恺这副模样,蒋千意联想到了自己的爷爷,想到了自己没有做到的事情,她满心想着弥补,手上慌乱的拨着电话。
三个再简单不过的数字,摁了许久才拨了出去。
说到具体地址的时候她脑子一片空白,手攥着裙子急得都要哭了。
司徒风找到药先喂给了司徒宏恺,随后伸手拿走她的电话,帮蒋千意说完了后面的话。
电话挂断后,司徒风看着她红着眼心里莫名。
老爷子的身体时不时就发作一下,都不是大事,这个司徒风是知道的,吃了药就没事了,但是看到蒋千意这么慌乱不免有些疑惑。
现在也顾不上想这个,司徒风把手机还给蒋千意后就在一边照顾着司徒宏恺,人吃了药已经好多了。
蒋千意想着自己刚刚说不出来的话,有点恍惚。
如果爷爷出事那天,她也是这样且没有人帮忙的情况下会怎么样?
蒋千意痛苦的闭了闭眼不敢往下想,缓了许久后才勉强回神,看到司徒宏恺没事后心里的慌张才慢慢消散下去。
之后救护车来了,司徒宏恺去医院检查后,医生表示没事后蒋千意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不过老人家的身体还是被气到了,有几项检查还得再做,时间安排在第二天,人也暂时在医院住着。
离开医院的时候蒋千意心里还在后怕,神情恍惚,等司徒风提醒了好几句后她才回过神认真的听他讲话。
“爷爷晚上需要人陪着,我去买点洗漱用品,你怎么打算?”
“我?”蒋千意愣神,间隔了许久后才慢慢的开口,“我……我有点事,先……先走了。”
蒋千意说完没等司徒风的下文,甚至连方向都没看,转身朝着一处走着,手微不可察的颤抖着。
她的这个表现让司徒风感觉很奇怪,视线忍不住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早上还明媚的人,此刻耷拉了下来,再清新明亮的颜色也衬不起她任何的生气。
视线追随到蒋千意背影消失,司徒风转身也走了。
转角之后,蒋千意漫无目的的走下去,走到脚踝处隐隐作痛了才反应过来。
她随意找了个地方,也顾不上白裙子会不会弄脏直接坐下,视线飘向远处,记忆里的场景在眼前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