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千意这头才松口气,碗都没放下楼上就传来了动静。
两个人抬头望去,看到了司徒风已经换好了家居服,外头还裹了一件灰色的睡袍,头发擦得半干没有在滴水,他手里拿着一台电脑还有上头厚厚的一沓文件夹。
“刘妈,你先去休息,这里不需要了。”他边往下走边开口嘱咐刘妈,随即来到餐桌前,视线落在蒋千意手里的东西,“把碗收走。”
这架势刘妈知道是司徒风又要工作了,二话不说从还在发愣的蒋千意的手里拿过了碗,回到厨房洗好后就迅速的离开了。
诺大的空间里就只有蒋千意和司徒风两个人面面相觑,微冷的空气里迅速浮起一丝尴尬。
蒋千意扶着桌子预备着起身,面上笑嘻嘻的说:“不早了,我也……”
“你不能睡。”司徒风一句话击碎了蒋千意所有想逃走的想法。
只见他将电脑放下,拿起上头的文件夹,推到蒋千意面前,“你腿伤明天也要请假,那就别着急睡,先把方案做完。”
蒋千意:“……”
哪有请假就能不睡觉的,不过项目确实是挺着急的,要不是她今天弄砸了,也不用多此一举了。
蒋千意认命的坐着,拿起文件夹看了看。
这一个月多,她也不是最初的那个小白菜鸟,至少基本的方案和材料会看了,虽然不能一眼看出其中更深层次利益链,但是至少能在浏览完后有了一定的优先区分。
每个合作公司都是有利有弊的,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
选合作伙伴也是按自己的需求,再对照他们的长处来选取的。
之前选中的那家冷链公司其实是剩下这些公司里最好的一个,不是因为这家公司的规模有多大,而是他长期走的是海鲜冷链,跟他们这次要的需求正好吻合。
剩下的备选里也不是没有专门运输海鲜的,只是运输的时间不长怕没有保障,还有一些是专门运输鲜花水果的,可能对海鲜运输没有经验。
蒋千意看着这些早就被pass掉的公司,不解的看着司徒风,“这些是早就被淘汰的公司,我们还在这里选吗?”
“并不全是。”司徒风话没有说完,视线认真的看着电脑,手上一会键盘一会鼠标的操控着。
坐在对面的蒋千意看着他全神贯注的做事也不敢多嘴问下去,又仔仔细细的看起了那些早就看过的方案。
之前的准备工作很齐全,文件里罗列了这些公司所有简介。从公司的发展,以及这几年专注的项目都写的很清楚,还有他们公司最近对外的融资信息。
这些公司和裕风集团比起来不过就是小虾米一样的存在,就是吃了运输旺季的红利才会底气十足的挑三拣四,为的只是在淡季的时候能维持正常的营运。
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其实是长期的合作,这样才能得到应有的保障,但是为什么他们都要选择短暂的利益呢?
蒋千意心里有疑问,太头看了眼司徒风依旧怂得不敢开口,而后默默拿起笔先记了下来。
这段时间,她有不懂的都会记下来,同事问了也不会有人理她,司徒风她也不敢问,最后她都会找机会问朱岩,也能得到答案。
求知欲得到了满足蒋千意脑海里的疑问也越来越多,涉及的知识也就越来越多。
所以事先的那个方案高建民就和放心的让蒋千意自己去做,司徒风只点了几句话她也能明白并且将方案修改完善。
这一个多月的进步她自己没发觉有多大,但是身边的人都看在眼里。
司徒风起初以为蒋千意就是一个“废人”,是一个不会读书、碌碌无为之辈,最后还想踩着他这个高跷一步登天的人,经过这一个月,他心里也渐渐对她有了些许的改观。
正如朱岩平时说的那样——她比公司里所有人都努力,比那些经过层层筛选进来的应届实习生还要拼,也不必他们差。
毕竟,能在他公司里这么快适应还不被逼哭的,蒋千意还真是第一人。
往届很多实习生都是边哭边挺过来,最后也有不少受不了压力离开的,不过很多都不是来自于他们能力不行,而是不够努力。
进公司的门槛很高,他们为此会做很多的努力,但是得到了这份工作后,他们大部分会松懈下来,最后感觉比不上其他人就自觉的退出了。
在这些人里,司徒风也不得不承认,蒋千意有种莫名的毅力在那,这种毅力有时候他也会为之惊艳,就好比这次修改后的方案。
只可惜,公司出了一个害群之马。
司徒风做好初步方案后,抬起头,视线里蒋千意正低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模样认真。
她卸了妆,但是头发还是卷曲的,不知道何时被她用皮筋随意的扎了一个高马尾,后面还有一缕粗心落下的微卷发丝,搭在胸前,随意散漫。
少女此刻正伏案写着字,面前她专属的笔记本上写了密密麻麻的字。
她的字是工整的,大小没有太大的区别,远远看着很像四四方方的小黑块,铺在线格本上就像列队的小兵,整整齐齐。
字和她的人一样,规矩,不乖张。
司徒风没瞧多久,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又毫无征兆的开口,“看完了吗?”
沉默了良久,蒋千意听见声音惊喜的抬头。
终于可以说话了。
“你忙完了?”蒋千意话语里又抑制不住的开心,将手边的文件都摊开在某一页,方向正对着司徒风,“文件我又仔细的看了一遍,结论和之间的一样,各有利弊,都不算最佳的,我不知道还有什么特别的。”
司徒风没有对她的这番话发表意见,视线忍不住落在她写的笔记上,手指轻轻一点,“那写了什么?”
蒋千意后知后觉的捂住笔记本,心虚的摇了摇头,“什么都没写。”
她思维发散的时候就爱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头不仅仅记录了自己的疑惑,还有一些她拍摄时候需要用到的文案之类的,以及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做菜的点子。
总之这个上头密密麻麻记了一堆自己乱七八糟的脑洞,不能见人。
见蒋千意这么一掩饰,司徒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难道他想错了,这女人没在认真做事,是在乱写乱涂,还是说写了什么骂他的话?
“这个案子是你的,你要是不想继续做下去,我明天可以宣布项目换人来做。”司徒风收回视线,心里有点生气。
亏得他刚刚心里还觉得这个女人认真,没想到还是自己想太多。
失望,依旧是烂泥扶不上墙。
“不是的,我想做的,我真的认真看了的。”蒋千意担心自己的第一个案子就这么没了,着急的开始解释,手指着每一份文件,开始叙述他们的利与弊。
她是真的很认真的在做这件事情的,也极力的向他证明这件事情。
说话间蒋千意还是保护着自己的笔记本,在某个瞬间合上了本子,嘴上继续说着自己看后的感受,说到最最后才问出来先前的那个疑惑。
“……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除了奶制品和鲜花运输有固定长期约之外,他们目前合作的其他品类都是短期的,还都是按品类季节性选择合作,这是为什么?这些也选择长期的,不就可以避免淡季来临时的四处碰壁了吗?”
听完蒋千意一大串的话司徒风暂且相信了她没有偷懒,并且心里默默惊讶于她这个问题的提出。
司徒风将眼里的惊讶掩饰得很好,目光严肃,像一个刚正不阿的主考官,询问着“学生”蒋千意,“那他们旺季和淡季的报价会差多少?”
蒋千意回忆了一下数字,心算了一下,诧异道:“差了五倍不止?为什么?”
这可是个惊人的数字,报价多一倍都能逼退很多小公司了,更何况是五倍,就算是裕风集团这样的大公司面对旺季的报价也几乎是赚不了多少钱的。
司徒风起身走向厨房,在饮水机处停下,拿出自己经常喝的巧克力粉,拆开包装倒在杯子里,摁下温水的按钮。
水柱倾泻而下和杯子碰撞发出“咕嘟嘟”的声音,蒋千意视线默默追随,安静的等着他开口。
后者接完水放在台面上,慢条斯理的抽了一把勺子,一只手撑着台子边缘,一只手缓慢的搅动着杯子里的液体。
终于在喝上一杯温热的巧克力后,司徒风开启了金口,“不想淡季碰壁,就会抓住旺季好好赚一笔,他们都是这么想的。而且就算是淡季,大的公司也还有稳定的长期合作项目,虽然赚的不多,但是足够了。”
蒋千意听着脑瓜子迅速转动,“可是这样如果有突发事件怎么办?”
司徒风:“他们也不愿自己被动,所以有合适的也会期盼得到长期的合作,至于突发事件,比如外部原因导致的运输时效延长致使货物损坏,他们也是有应急措施的——他们会有各地的合作冷链,遇到突发状况也会互相帮助,不过前提是合作。”
司徒风的话没有明确的表明要怎么做,似乎有意引导着蒋千意继续往下想一样,说完话就端起杯子继续和热巧克力。
苦涩中带点微甜的口感他很喜欢,比咖啡和酒更加温醇,能让他静下心来做很多事情。
司徒风今天算是说了比较多话的,蒋千意仔细的听着脑海里也不断的调取最近学到的东西,思索了许久后,才不确定的问他。
“所以……我们要和多家合作,不要只选一家?还是说,和他们达成长期的合作?”
听到蒋千意的回答,司徒风举起的杯子遮挡住的嘴角微微勾起小小的弧度,他喝掉杯子里剩下的巧克力,洗干净杯子放回原处,重新回到电脑前。
片刻后,司徒风将电脑转向蒋千意,“你自己看看。”
蒋千意接过鼠标,认真仔细的看了一遍他刚刚写的,和她说的其实差不了很多,不过更加的详细和完善,还用了很多她现在还不懂的谈判条件。
看完所有蒋千意心里还是有一个不明白的,像在上课时一样举起了小手,等司徒风点了她才开口问:“我们把所有的东西均摊给这些公司运输,会不会很麻烦?或者导致时效不一致啊?”
这里的公司有大有小,经验、能力都不一样,如果都合作的话就要一家家联系过去耗费时效,而且也会有最后货物送达的时间差异,这些怎么解决呢?
“那就一起去谈。”司徒风说着视线看着蒋千意,这里的一起很明确指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