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整好状态后,蒋千意加大了音量,尽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到,尤其是那个距离最远的那个。
蒋千意没有接触过这些事情,也没看过相关的处理办法,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切入。
“我觉得,应该要先安抚家属的情绪。”蒋千意说得小心翼翼的,视线找到某个点盯住,认真严谨,“事发突然,最难过和最不能接受的应该是家属,家属会闹上门来也是想找一个情绪的发泄点而已。我相信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坏的,他们也不愿意用家人的生命去要赔偿,或许稳定家属的情绪,对后续沟通解决有帮助。”
亲人突然离世,最难过的是家属,这时候他们情绪激动,很多举动都不是本意,只有让他们平静下来才能有效的沟通。
蒋千意说着心里也愈加肯定自己的答案。
虽然没有具体的方案,但是和他们的切入点不一样,也算是给在座的所有人一个小小的惊喜,而他们没有嘲笑的最大原因也是因为觉得蒋千意说得有点道理。
和家属硬碰硬或者为了快点解决这件事情直接给补偿都不是一个最佳的解决办法,万一处理不好很容易闹上媒体,给大众留一个不好的印象。
司徒风和前面考核的一样,很快抛出一个问题,问她:“万一遇到的家属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多给自己要点补偿这么办?”
闻言蒋千意蹙起眉头,考虑了一会儿后,回道:“酒店都有监控,也会定期检查安全隐患,又是旺季,每天每间房间都会有人收拾,就算有突发的安全事件也能有反馈,我们可以给出证据。客人本身有疾病,又高强度的工作一周,这些事情都可以考证,就算是第三方介入调查后也知道错误方不在我们。”
“客人如果执意要补偿,我们可以把所有的证据呈到台面上来,让大众知道错的不是我们,到时候我们可以选择补偿或者不补偿。不补偿我们没有错,补偿了,不管数额说多少都是我们的心意,大众反而会赞赏我们。”
蒋千意说着心里有种高中上课时老师提问,她思考片刻给出回答,在回答的过程中心里逐渐认同自己的那种感觉。
好像突然回到了那种学习并且能得到反馈的那个日子。
那是她最有自信的时候,也是这几年回不去的时候。
蒋千意说着视线落在司徒风的脸上,那人依旧一副冰山脸,没有任何的情绪外化,不过好在他身边还有一个朱岩,说话酷似机器人,但是情绪的表达可比司徒风丰富多了。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她知道自己回答的还可以,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相比较蒋千意的轻松,在座的所有人都开始紧张起来,原本以为稳了的人此刻都不禁开始慌张起来。
当然,让他们慌张的才不是蒋千意的回答,而是司徒风长时间的沉默不语。
一个方案存在bug才会被他迅速的挑刺,不说话反而代表了他心里的认同。
不过,众人不知道的是,司徒风的沉默并不是像以往那样表示认同了蒋千意的回答,而是讶异。
惊讶面前这个女孩的回复。
这段时间以来,他对于她的了解只在名字和家庭背景上,再深入的了解他不感兴趣,也不想花时间去做这个没有意义的事情,但是固有的看法的确让他刚刚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安静了太久他也不好再问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了,毕竟考核的也不是她。
司徒风思绪平稳下来,指尖微动示意她坐下。
对于蒋千意的“宽容”可不会出现在高建民的身上,只见司徒风抬头,看着面前距离自己最近的人,说:“高建民,高组长是吧?”
司徒风不会记不住他们的名字,这么说是表示他开始生气了,所有人开始本能的垂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面前,就在司徒风右侧的高建民是无处可躲,站定,微微弓起背,一副谦卑的姿态。
“新的季度快开始了,你身为组长要是业绩还是处于中游的话,你就趁早准备辞呈吧!”司徒风冷冰冰的看着他,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公司出台制度是为了规范化管理,不是给你在新人面前耀武扬威的!”
这话指的是高建民自己规定的实习生要提前半个来公司的决定,变相的提蒋千意怼了高建民。
蒋千意就算是第一次在大公司,也不是第一次察言观色了,这话她听着明白,当下抬眼看着远处的那个人,来这里这两天,他又帮了自己一次。
好像也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冷冰冰的嘛。
会议结束后,所有人都在等自己的考核结果,只有高建民跟打蔫了茄子似得在工位上看文件,而蒋千意也不在意那些人现在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了。
与其恭维讨好,不如独自盛放。
在会议上,她又获得了那种旁人无意间散发出来的惊叹气氛,回想起了课堂上的时光,心里涌起了冲刺高考的那种热血。
其实蒋千意的成绩不差,只是百日冲刺的时候遇到了太多的事情,最后发挥失常才会落榜的,而她连重来一次的机会都没有,至此与学校再无交集,这也是她心里最大的遗憾之一。
这下发言,她好像又找回了当初的感觉,她身上开始流淌起沸腾的血液,充满了斗志。
回到工位上,蒋千意盘起了长发,抖擞精神开始写今天的工作计划。
有规划的做事,效率会提高很多,专注力也会提高。
一上午下来,蒋千意觉得自己收获颇丰,不仅熟悉了软件运用,还看了不少的资料案例,还有往期承办活动的策划案,对这个岗位有了初步的了解。
早上的突击考核让除蒋千意之外的其他人心里都很慌,所以一早上都在担心自己的考核成绩,没有人认真的工作,这一切也都被朱岩看在眼里,并且一五一十的转述给了司徒风。
爷爷位置安排的也很巧妙,蒋千意坐在工位上抬头就能看到司徒风,而他坐在办公室只要一抬头也能看到那个位置上的蒋千意。
一早上他用余光看了这个女孩不知道多少次,每次都是认认真真的看电脑,偶尔有几次正好看到她垂下头去记些什么东西,很认真,和印象中的人很不一样。
朱岩在一旁汇报工作,等着司徒风给出最后的考核结果,可是面前的人看着某处思绪不明。
他微微偏过身子看向他视线所汇聚的地方,心里似乎明了,很故意的说:“她还是很认真的,早上说出来的话也很不错,不比他们差。”
闻言司徒风不自然的收回视线,干咳了一声,“你和她都是爷爷的人,别帮太明显了。”
“我还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只是……”朱岩停顿了一下,小心点看着司徒风,“只是,老董事长年纪大了,能顺着他点,也是对他好的。”
“我还不够顺着爷爷吗?”司徒风说着心里那股子气就冒出来,语气重了许多,“我没顺着爷爷,蒋千意也不会进门了!”
朱岩点点头,心里还是有一个疑问,犹豫再三还是趁此机会开口问:“那三年后呢?聂小姐回来要怎么解释?”
“她不会知道有蒋千意的出现,我也不会让她知道。”司徒风目光坚定。
这个可笑的婚姻三年内他一定要结束,在聂云回来以前一定要结束!
朱岩看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司徒风对聂云的感情他心知肚明,可是他心里又控制不住的心疼外头那个女孩子。
司徒爷爷反复交代了不允许任何人欺负蒋千意,可是这里每个人都在欺负她,可就算这样她还是努力的坚持着,没有把与司徒风的这层关系拿出来炫耀。
司徒风只觉得这一切蒋千意也有份,却不知道,在这其中她也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朱岩心里明白也说过,可是司徒风不相信,并且在此后的很长时间里都对蒋千意充满了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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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门这天,外头飘着细密的雨珠,天色昏暗没有任何的生气,过往行人的脸上都带着挥散不去的郁闷。
这样绵软又不起眼的毛毛雨是X市讨厌的雨种,下起来没完没了,雨水随着风胡乱飞舞没有规律,撑着伞觉得多余,不撑伞又足以把衣服淋湿,让人糟心。
不过与路人相反的是来吃饭的蒋千意的父母还有司徒宏恺,三个人再次见面很熟络,没有任何的生疏感。
蒋修远和叶秀文两个人遇见跟财神爷一样存在的司徒宏恺那说话语气都不一样了,尽捡着好听的说,把老爷子逗得眉开眼笑的。
蒋千意看着这一幕都觉得很讽刺。她的亲爷爷,他们的父亲在世的时候,每两三句话都要吵一架,何曾见过他们说好话逗爷爷开心过。
钱可真是可好东西,能让不孝顺的人变得恭敬孝顺。
期间有好几次蒋修远和叶秀文都过来想要拉着她一起去讨好这个“大地主”,她怎么拒绝都没用,还好有司徒爷爷有出来阻止,她这才没和父母闹起来。
蒋泽宇没有课,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所以故意迟了很久才到,一来刚和蒋千意打了声招呼就被两个人谄媚的父母拉走了。
婚礼上的介绍流程再一次重现,蒋千意撑着脑袋烦躁的别过头去。
回门的重点明明是在她,可是父母没有问过一句她过得幸不幸福就算了,还恨不得当司徒宏恺身上的挂件一样不停的凑在跟前。
以前她从没觉得父母爱财有什么不对,现在才知道他们爱财已经到了魔怔的地步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在这了。
蒋千意叹了口气,耳畔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姐,你不开心嘛?”
蒋泽宇不知道何时挣脱了父母的束缚,走过来坐在蒋千意身边。
“没什么好开心的吧。”蒋千意说着视线看向不远处喜笑颜开的父母,“爸妈好像挺开心的。”
一场婚礼,最高兴的只有父母,究竟是该理解还是感到可悲呢。
“他们也不知道其中的……”
“这么多年我心里都明白,你不用替他们解释了。”蒋千意打断了不想听到的话,扬起笑容转移了话题,“你学习怎么样?”
“每次见面都要问一遍,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会自律的,也不会辜负你的辛苦,我保证毕业后一定会回报你的。”蒋泽宇竖起三个手指保证。
蒋千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意更甚,“姐姐问你学习又不是怕你毕业后没有回报,是随口的关心而已。你啊,要好好学习,男孩子一定要是家里的支柱,别像爸那样……”
无意间提到蒋修远,蒋千意的笑容僵在脸上,脑海里浮现出爷爷看父亲那副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的表情,心尖发酸,很不是滋味。
蒋泽宇听着也知道蒋千意心里在想什么,回看她这几年的生活,他说不出任何为父亲解释的话,只能再三的保证。
“姐,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蒋泽宇看着迟迟不来的人,小声的问身边的人,“姐,那人他怎么还没来啊?”
因着特殊的关系,蒋泽宇对司徒风没有好感,也没有当他是自己的姐夫。
蒋千意环顾一圈,想起先前他说过的话,“他有事,不会来的。”
“这男的气量真小,回门都不来,这不是明摆着瞧不起我们家吗?瞧不起你吗?”蒋泽宇心里不服,声音却不敢放太大声。
被父母听到了,估计被数落的还是蒋千意,以前向来是这样,不管对错,一定归咎在她身上。
“算了,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来应付就好了。”
这里蒋千意话才说完,包厢的门就开了,只见司徒风一脸愤怒的进来,后头还跟了不少的人,看着像是被胁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