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无私（综神话） 第9章 往事如烟

琴声已清晰入耳，时而荡气回肠，犹如穿梭于金戈箭弩之中，时而悠扬缠绵，仿若深夜对着杨柳残月思念故人。

杨戬颇通音律，亦擅长抚琴，眼下对那弹琴之人不由得生出几许知音之感，原来的戒备之心也淡了许多，能弹出如此美妙的曲子，绝非大奸大恶之辈。

不知不觉已现出原形，杨戬缓缓朝里走了两步，只见一处偌大的碧潭边瀑布高悬，流水潺潺，一位半披发的玄衣男子盘腿坐在岩石上，只是正好背对自己，无法看清楚脸，衣摆旁边躺着一只面具。那男子双腿上放置一架古朴的五弦琴，左手按弦，右手在琴弦上飞快地拨动着。

一曲终了，杨戬尚未回过神，那人许是察觉出有访客，随手一挥袖，躺着的面具便飞到脸上。紧接着，该男子一言不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潭水上方的一线缝隙中消失了。

杨戬无意去追，只是回到适才的房间探查，又走到书案前翻阅上头的竹简，大多是《归藏》《淮南子》一类的古籍。他环视一圈，再去开那陶匮，其中一个匮子分为三层，里边摆放的无非是锅碗瓢盆、衣裤鞋袜等日常用品，而另一只，居然打不开，明显用法力封住了。

杨戬尝试着探寻陶匮上的法力，竟是神力为主、混合着些许魔力，想来此人的本事不逊于自个儿，内心深处隐隐有了些猜想。

从洞中出来，杨戬原路返回，又施展法术通知几位同伴，不到三刻钟的功夫，黄天化他们就出现了。

“师兄这么着急把我们叫回来，可是有了眉目？”

杨戬点点头，“我找到了他的住处，在一个隐秘的山洞，只是，正如麻姑仙子所说，那人不愿以真面目示人，见了我就跑，应该是不想让人发现。再者，他那日虽然伤了仙子，却没有要害仙子性命，以杨戬的判断，绝非魔族，或许，先前变成鬼差向天化示警的，便是此人。”

“不是吧？”黄天化十分不解，“师兄你都没见过那鬼差，怎么能断定是他呢？”

“猜的。”杨戬一脸笃定地抛出两个字。

“猜？我还以为二郎真君多大本事，至少能够拿出凭据让人信服吧，原来就靠猜啊！”麻姑语气满是嘲讽。

“妹子。”王远无奈地喊了声，自家妹妹性情耿直，素来嘴上不饶人。

黄天化回道：“你懂什么！师兄一定心中有谱了，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前，犯不着咋咋呼呼地让所有人都知道。”

杨戬会心一笑，“那人对鬼气外泄一事洞若观火，想必曾多次造访地府，地府来去就一条道，那人想不经过孽镜台也难。天化，你和王仙君回冥界一趟详查业镜，找到那人的镜像封存到天镜中。”

“啊，他王远一个人就能去，我去干嘛！”黄天化满不情愿地嘟囔道。

麻姑接口，“那我同兄长前往，不敢劳动泰山三郎。”

“师弟一贯刀子嘴、豆腐心，也就过过嘴瘾。”杨戬佯装没看见黄天化面上不屑的表情，

“玉仙那儿的伤药极灵，正好你带他们先回岱庙拜见东岳大帝，再向玉叶妹子拿点儿灵药给寿仙。”

“这……不必了，我伤得不重，养几天就成。”麻姑觉得自家兄长理亏在先，害得黄天化险些被贬，现在哪里好意思去拜见人家父亲，更别提问人家妹妹讨药了。

“怎么，你是看不上我家小妹的灵丹妙药嘛！”

王远拉住准备和黄天化理论的麻姑，作揖道:“多谢泰山三郎不计前嫌，上次的事，我是该当面向东岳大帝请罪。”杨戬的用意是想让他们和东岳化解干戈，看来，此事过后，东岳大帝完全掌控地府之权已是板上钉钉了。

待杨戬回到天庭周南殿，就见黄令徵在前院的桃树旁发呆，他想了想，吹口气变出了一只黑色的大蜈蚣落到黄令徵的手背上。

黄令徵觉得手背处痒痒的，回过神见右手处一只大蜈蚣正往袖子里钻，于是用左手直接捏起蜈蚣的尾巴甩到一边，抬头看到杨戬，一下子全明白了，揶揄道：“天上的仙友都传，显圣真君清冷严肃，原来也会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我见花神正发着呆，故而突发奇想，试试花神的胆量。”

黄令徵用戏谑的眼神睨着杨戬，“真君要试，总得，弄些千年成精的毒物，区区一只法术幻化出来的蜈蚣，难道能吓到我么？”

“得罪了，花神找杨戬有事？”

“冥府一案，西王母不便出面，可事关自己亲侄儿，她又默认了我帮你，那我总得好人做到底，等此案了结才好回去向王母邀功啊！”黄令徵的声音如铃铛般悦耳，“正好可以看看第一回来替真君种的花木如今长势怎样了，再给它们浇点灵露滋养一下。”

“杨戬倒还有一件事需要花神相助。”

黄令徵见杨戬变得郑重其事起来，疑惑道：“听真君的口气，仿佛很棘手？”

“花神与那广寒仙子可相熟？”

“当然，西王母、东王公同上古的天帝帝夋是至交，常有往来，姮娥阿姊是天帝女，我早在上一世就和她认识了，一贯要好。天后溺爱儿子，宠得诸位王子任性妄为，以至十日齐出、天下大旱，后来羿射下了九个太阳，天后便与他们夫妻决裂了。天帝原本偏疼女儿一些，可金乌们到底是自己亲生骨肉，又碍于天后的面子，左右为难，于是贬他们夫妻下凡。”

杨戬皱起双眉，“爱之不以道，适所以害之，若非天帝天后放纵亲子，不加管教，又岂会让儿子落得如此下场。”

“谁说不是呢，可天后骤然失去了九个儿子，对他们夫妻自然怀恨在心。羿从西王母那儿得到长生不老药，恰好羿的弟子逄蒙欲强抢仙丹，逼得姮娥吞丹奔月，天后得知，故意赠了桃棓给逄蒙，助他杀死了自己的老师。可是，羿曾除掉了大风、凿齿、九婴等六害，后射九日，于百姓有大功，没有得到奖赏反而受罚，又这么无端遭人杀害，引起了许多上古神仙的不满。为平息事端，天帝封羿为宗布神，成了万鬼之王，可那不过是个虚名，和流放鬼界有什么区别，天后还诅咒他永世不得离开鬼气之地。后来有了神荼、郁垒二神，不多久羿就不知所踪了。再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杨戬点了下头，“天帝天后因此事失去威信，被迫隐退，之后由包括青帝、炎帝、黄帝、白帝、黑帝在内的五方天帝共同掌管天上人间，虽然五方天帝都是有大智慧的圣贤，可架不住下头的属神有私心，时间长了总有摩擦。为了三界安泰，大家共推昊天上帝主宰天地万物，封神一役就是选了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填充天庭之职，以保三界有序，也是昊天上帝培植自己的势力，与各方作出的平衡。”

黄令徵无声吐息，“上古神仙大都归隐，姮娥身份尴尬，她性子比较冷，在天庭也没几个能说话的人。”毕竟丈夫杀了兄弟，母亲间接害死丈夫这种事，没有谁能承受，加上昊天上帝登位后，她作为前任天帝的女儿，其他仙家大多对她敬而远之，只除了天蓬元帅这种喝醉酒的醉鬼，居然敢羞辱她。

“那如果，羿再次出现了呢？”

黄令徵一下子愣住，试探着问：“再次出现？你们刚刚从幽都山回来，难道……遇到他了？”

杨戬将幽都山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我虽未见过司羿，但从那人的穿着举止、洞府布置，我有七成把握就是他。等天化师弟带着天镜回来，估计就更有把握了。”

黄令徵略带紧张地看向杨戬，“你有什么打算？”即使为了真相，她也不愿好友受到伤害。

杨戬立刻了然黄令徵的顾虑，“你别多虑了，司羿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我想唯有广寒仙子可以让他现身。这件事我还没上报昊天上帝，只是托你先问问仙子的意思。”

“师兄，我拿到了！”正当黄令徵犹豫时，黄天化小跑着进来，发现黄令徵亦在，刹住脚步，讪讪道：“呃，花神也在啊！”

杨戬若无其事地淡淡一笑，说：“东西交出来，你便可以回去了。”

黄天化抓起天镜在杨戬眼前晃了晃，“就不给，你待如何？有本事来抢啊！”突然杨戬的手掌向自己小腹袭来，他下意识地躲开，手腕被杨戬轻轻一击，天镜便落在了杨戬手中。

杨戬侧着脸，笑得得意洋洋，“师弟，承让了。”

“知道师兄你本领强，也犯不着这么以大欺小。”黄天化嘴里嘟囔着，半是耍赖半是委屈。

黄令徵在一旁忍俊不禁，“你们师兄弟还真是情同手足呢！”

杨戬的眼神飘向黄天化，后者马上恢复正常，“好好好，我走还不行嘛！”

才走到一半，黄天化又折回来，“师兄为什么不问问我，麻姑的伤可有治好？”

“不用问，哪怕你不可靠，我也信得过东岳帝君和玉仙。”

“切，杨师兄，有没有人说过，你可真无趣……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