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无私（综神话） 第11章 聚散

姮娥退开几步，认认真真地盯着丈夫英俊的面庞，缓缓问道：“那你定居幽都，是想干什么？”她明白羿不喜欢地府，但也并非一定要待在幽都山，只要是长期有点鬼气的地方都能落脚，比方说城隍庙或土地庙，可他偏偏选了这儿。

羿的眉心微皱，朝着姮娥逼近几步，维持两人适才的距离，“刚刚还柔情似水，现在又摆出一副审人的架势，真是和月亮一般阴晴不定，难怪你是月神。”

姮娥扬起下巴，“顾左右而言他，这招对我没有用。”

羿收起笑容，面色凝重起来，“现任魔君罗睺，你知道吧？”

姮娥微不可见地蹙蹙眉，“天上地下谁人不知，现在的这位魔君是天竺达耶提耶王毗婆罗吉提之子，可他多年来只是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妖魔，扩充部族，却一直不曾正面对抗过天庭。”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他韬光养晦多年，如今率领手下偷偷收集地府鬼气以增加实力，就是为了与天庭对抗。”

“但是，哪怕他们法力大增，也绝不是天庭的对手啊！”

“你是上古之神，前任天帝的女儿，相信你一定知道天碑曾现预言的传说。”

姮娥眼神亮晶晶的，语气肯定，“我不仅清楚，还知道这不是传说。”

羿笑得难以捉摸，“你深居简出多年，消息倒灵通得很。”夫妻那么多年，他了解姮娥不是普通的柔弱女子。

“这些年来，我一直被仙友说成不问世事，实际上对于无关紧要的事呢，我是不怎么关心，但我从没放弃寻找我爹娘，还有你。”姮娥紧紧盯着羿的脸，眼睛里的温情满得快溢出来。

羿心中一酸，想想这么多年姮娥的处境，便替她委屈，“对不起。”

姮娥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你没有对不起我，反而是我吞了整颗长生不老药，不管起因是什么，至少那一刻我只顾着自保，没有顾及你。”

“我让你夹在至亲中间进退两难，你飞升月宫或许是天意。”

姮娥继续直视面前那人，眼中炽热如火，“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英雄，从未改变。”所以，你永远不会把我放在首位。

羿的目光转向一旁，企图逃避姮娥的眼神，低低道：“你果然懂我。”所以，你当日明知我要和你兄长们决一死战，明知此后我们再不能回头，却并未阻拦我。

姮娥默然片刻，努力将话题拉回正途，“你暗中监视魔界这么长日子，发现了那位罗睺魔君意图不轨，却又不想让天庭发现你的存在，所以就扮成鬼差警示泰山三郎。”

“没错。”

“那你，现在还是不愿现身吗？”

羿的表情有些怔忡，微微一叹，静静回视姮娥，“哪怕我自己想离开这儿，如今也做不到。”

“可是如果让大家知道，或许有办法呢！”

“姮娥，”羿的语气有些无奈，又带些失落，“你比我更清楚，天后的诅咒没那么容易破除的。况且，魔族警惕性很高，极难接近，我因着与天帝天后的恩怨，他们以为我被天庭所弃、深恨着天庭，才让我在这里有一个安身之所，我留在幽都山，对天地人三界都是有益无害。”

姮娥笑得惨淡，“其实我早猜到了，偏偏不死心多此一问。”

“对不起。”羿的心中满是歉意，他早就把姮娥视作与己一体，所以，每当大义与私情相冲突，他便只能牺牲自己，牺牲姮娥。

姮娥目光幽幽，“这样才是我爱的司羿，我尊重你的决定。”

羿的喉咙滚动，“时辰不早了，你回去吧，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会照顾好自己。”

姮娥百感交集，唯有重重点头，“好。”

羿与姮娥携手从山洞出来，见杨戬与黄令徵背靠同一棵粗壮的大树闭目养神，显然是等得有些困了。

姮娥轻轻挣开了羿的手，走近二人，随手敲了敲黄令徵的脑门，戏谑道：“才一会儿功夫就见到周公了？”

黄令徵从瞌睡中惊醒，摸摸额头，笑得粲然，“姮娥，你和司羿是不是打算回天庭了？”

姮娥侧过头看了看羿，默不作声。

羿走上前，微微躬身，“好久不见了，花神一向可好？”又对杨戬道：“二郎显圣真君，久仰大名。”

黄令徵与杨戬齐齐还了礼，出言调侃：“司羿果真耳聪目明，我好不好怎么逃得过你的法眼呢？”又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姮娥，“你说对吧？”

杨戬头一次正面看清羿的脸，见他面容清瘦，鼻梁高挺，嘴唇略薄，给人一种狂傲不羁的感觉，不免目光在他身上来回逡巡。

司羿同样在打量杨戬，对方仪态挺拔，眼神清亮，举手投足既英气逼人，又有一股子潇洒飘逸的气韵，心里暗暗赞叹。

“之前杨戬听过神君弹曲，佩服之至，今日得见，幸会。”

“真君深谙音律，在下若是能听真君弹奏一曲，才是三生有幸。”

“我的琴在周南殿里，倘若神君愿意来做客，杨戬自当从命。不过看样子，神君并不打算回去了？”杨戬不难猜到羿的想法，换了自己，也不会回去的。

羿十分坦白，“没错，我准备继续留在这里，暂时没有耳福听真君的雅奏了。我想请二位帮忙保密，不要泄露我的行踪，可以么？”

杨戬不假思索地应了，“我与花神必定守口如瓶。”

“等等，等等，”黄令徵耸耸肩，满脸写着拒绝，“杨戬，我还没同意呢，你怎么就替我决定了！”

杨戬对上黄令徵的视线，平静地说：“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使花神反对。”

黄令徵转向司羿，嘴角挂上一分讥诮，“司羿，你不愿回天庭，仅仅是因为你无法离开有鬼气的地方吗？”

“令徵。”姮娥的声音依旧轻柔，黄令徵却明明白白听出她不想让自己再说下去了。

黄令徵似笑非笑地开口：“行吧，既然杨戬替我应了，我总不好下他的脸面。不过，你们两个这么逃避下去始终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司羿神君，但愿有一日能在天上见到你，你知道的，姮娥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能和你团聚。”

“你保重。”姮娥有些不舍地最后看了羿一眼，随黄令徵和杨戬飘然而去。

三人在云端上没有即刻返回天宫，反而是姮娥一直盯着下边的幽都山发愣。

黄令徵清楚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无力，只好换个话题问杨戬道：“眼下怎么办？不能说出羿还活着，但我们必须证实黄天化的供词，而且麻姑亲眼见过羿。”

“是亲眼见过羿的背影，”杨戬马上纠正黄令徵的说辞，胸有成竹道：“现在唯有我们三个知道真相，那么只要找人顶替羿，承认假扮地府鬼差联络黄天化，以及暗中调查魔君，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好主意，真君果然足智多谋，”姮娥回过神，加入了讨论，“但这个顶替的人选……可得慎重，弄不好会南辕北辙。”

黄令徵看看杨戬，嘿嘿一笑，“你想到人选了，是不是？”

杨戬颔首，“有一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嫉恶如仇，好奇心强，又很讲义气，还有七十二变。”

姮娥嗤嗤笑道：“你说的，那是只猴子吧！”

“正是孙悟空。”

黄令徵想了想，“你确定他肯帮我们撒谎？”

杨戬忍不住笑道：“撒谎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而且当年他保唐僧西天取经，在祭赛国我曾助他击败九头虫，也算有些交情。更关键的一点，能够有机会骗骗昊天上帝，他不会不乐意的。”

黄令徵揶揄道：“你对你舅舅还真是不留情面。”

九天之上，当昊天上帝得报孙悟空来见，着实有些纳闷，等到听了杨戬的解释，心中的疑虑更加挥之不去。

孙悟空随意坐在地下，高高跷起二郎腿，笑着道：“我说老官儿，你是不信俺老孙，还是不信你这位外甥呐？”

姮娥急忙站出来打圆场，“大圣稍安，陛下不是不相信咱们，只不过循例总要把事情问清楚嘛！”

云坚虽然隐隐觉得杨戬有所隐瞒，况且孙悟空自成佛后长居花果山，现下却凭空跳出来自认变幻成地府鬼差去找黄天化，实在太过蹊跷，只是碍于他们众口一词，如今孙悟空分属佛门，没有凭据也不便揭穿他。

昊天上帝微微一笑，“既然有斗战胜佛、二郎神、月神和花神为证，朕当然深信不疑，斗战胜佛出世这么久，仍然不忘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实堪嘉奖，特赐金丹五枚、美酒五坛。哎，朕差点忘了，胜佛已入佛门，理当戒酒。”

孙悟空嬉皮笑脸道：“戒律在心，不在这些表面功夫，老官儿，你该不是舍不得那些酒吧？”

“你这泼猴，朕会吝啬几坛子酒么，你不怕佛祖和你师父责怪就好。”

孙悟空手舞足蹈地朝上唱个喏，“承情承情，俺老孙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