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缓缓 第1章 问岁

第一个察觉到罗德岛那些特殊访客出现异样的也许是左乐。作为炎国司岁台派往罗德岛舰船的秉烛人，监视岁兽代理人的日常言行已经是生活的一部分，那天他照例早早地起床，来到训练室里找玉门的武学宗师进行晨功练习。然而推开门，年轻的秉烛人就紧绷起神经。

他与重岳相识近二十年，一度拜入对方门下学习轻功，又在司岁台翻阅过关于岁兽的资料，对于这位亦师亦友的被监管者有相当多的了解。今日的重岳没有进行晨功，他半眯着眼睛打量训练室里的器材，发现左乐推门而入，他抬起头，用一种对方从未听过的语气喊对方的名字。在听见那一声“左公子”的一瞬，左乐进来的动作停顿一瞬，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将顺路带来的保温杯放到一边，告诉他茶已经泡好了。

“你今日的晨功练了吗？”那人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长辈，以及严格的武学教官，但左乐依然能够意识到对方并非熟识的那位宗师。于是少年随意找了一个借口，说自己还要去叫博士一同来进行早训，干脆利落地转身，将那道难以忽视的目光关在门内。

所以……你是说重岳变得很奇怪？博士被左乐从办公室侧边的小房间里挖出来的时候还没睡醒。托她那诡异生物钟的福，作息规律的一些干员起床时她才刚刚陷入睡眠，阿米娅和以凯尔希为代表的医疗部为此想过不少措施，譬如藏起博士的理智恢复液和浓缩咖啡，但同样也有另一部分对博士百依百顺的干员依然会试图让别人把这些带给罗德岛的大脑。

“是的，博士。”左乐回答，“宗师以前都会向其他训练的前辈们询问您怎么没来。”

博士听见这话时哽了一瞬。

作为长期助理的重岳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不去出晨功。罗德岛的博士习惯晚睡，或者说通宵熬夜，用她的话说，只有晚上的时候脑子才足够清醒，并且这段时间独属于她自己。医疗部的诸多干员对此颇有微词，即便领头的凯尔希勉为其难地接受这一说法，允许博士在适当范围内稍微晚睡那么一小会儿。在重岳登记成为罗德岛临时驻留人员之前，逮博士熬大夜的行动一度成立了特殊小组，干员们无师自通地轮流担任助理，在深夜里悄悄打开博士办公室的门，抓正在仰头喝理智恢复液的女人一个现行。

直到他们发现，来探望妹妹们的干员重岳似乎是一个生活规律到可怕的人。在连续一个月都在训练室里遇见晨练的重岳之后，众人觉得让这位来自炎国的武学宗师来监督博士早点休息好像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恰巧凯尔希也不那么想让对方参与作战行动，与其让他真的来罗德岛养老，不如物尽其用。

于是博士在某一天发现，她的助理变成了重岳。

然后她发现，自己熬不了夜了。

大概是凯尔希叮嘱过，于是在刚过零点的时候，重岳就放下办公室里摆放的关于矿石病的研究报告，从旁边的座椅上站起，来到她面前。手中的笔被抽走时，博士还愣了一下，手中习惯性地用在半空中签下一个名。

“凯尔希医生说，您该休息了，博士。”她抬起头，隔着面罩对上重岳的视线。

“……”

她认命地从办公桌后走出，同时摘下覆在脸上的面罩与一直戴着的兜帽，推开安置在办公室内的隔间大门。在转身关门的一瞬间，她看见重岳侧过头，避开原本应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确认这一点，博士从外衣口袋里拿出几份文件，将外套挂在衣架上之后就趴在床上继续夜晚的工作，结果没签几份，几下有规律的叩门声响起，没等她藏好文件假装睡觉，她的助理就已经通过权限认证走进来了。

被收走的文件妥善放好，重岳这才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到坐在床上的这位博士身上。那是一个年轻的女性，一头雪一样的白发，瘦弱得有些令人心惊。登上罗德岛在这段时间里，他听很多人提起过博士，也远远地与她见过几次面，在妹妹们的口中，那是一个像是拥有魔力的女人，不管是来自哪个国家的干员或是合作者，都能够在寥寥数语之间同罗德岛建立起良好的关系。这其中并不全是凯尔希与阿米娅的功劳，或者说，即便是那两人，也不会越过博士本人的意愿去做出什么决定。

就像年、夕，还有令和黍那样，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见过博士，只是那段记忆过于久远，或者早已在分裂成十二片的过程中被忘却。博士失忆在罗德岛不算秘密，有些出身萨卡兹的干员甚至因此松下一口气，这些他全都看在眼里。重岳并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任命助理，他原以为这个职位属于同为女性的干员，或者已经交付信任的合作伙伴，譬如喀兰贸易的那位希瓦艾什。

托这些人的福，博士已经非常习惯在别人的注视里陷入睡眠，即便她的睡眠质量差得不得了。所以在左乐刚打开隔间大门的时候她其实就醒了，只是不知道这孩子急匆匆跑过来到底是要干什么。听对方说完重岳的异常之处，刚睡下没多久的博士从床上坐起身，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去拿她的外套。左乐叫她先把鞋穿上，自己去取来总是和博士一起出现的那件罗德岛的大衣，才注意到被银白发丝遮挡的脖颈上漏出些许红色。

“博士，需要我去找调莱娜小姐配些驱虫的香薰吗？”

听到斐迪亚少年的话，博士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密闭的房间里会飞进来蚊虫，还是同意了。披上外衣，戴好兜帽与面罩，博士跟着左乐走在基建长廊上，有不少干员在看见博士时愣在原地，看看时钟，又看看逐渐走远的博士本人，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幻觉。

抵达训练室，其他晨练的干员已经走了，此时室内仅剩下左乐口中变得很奇怪的重岳。站在窗边往外望的武学宗师在听见开门声时回过头，门口是手紧紧握着刀柄的秉烛人，还有被保护在身后的博士。

那不是宗师。左乐压低声音，对身后的博士说：那是比岁兽代理人更具有危险的……

“——岁。”

对面的人接道。他的目光越过已经拔刀出鞘的左乐，透过兜帽与面罩与之对上视线，记忆里银色的长发与银白的眼睛在此时重叠。

博士从左乐身后走出，握住他的手，态度强硬地把佩刀收入鞘中，告诉他：离开这里，干员左乐。

挡住敌意与视线的人位置调转，左乐尚未从博士少有的命令中意识到什么，就听见瘦弱的女人再一次开口。

“这是我和岁之间的事情。”

“干员左乐，立刻离开此地，这是军令。”

岁家重新融合成岁兽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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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问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