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不准 第7章 风姿不减当年

伴随着第二声凤凰啼鸣传来，这片鬼蜮里虚弱的魂魄都开始消散，地上的回到身体，地下的重归寂落。

紧接着，凤凰神火蔓延到四周，一只巨龙从虚空之外探进了脑袋，龙身几乎包裹了这片地，紫色双瞳圆睁，其中蕴含着无尽的威严与神圣之感。

尘兴礼就是自那巨龙盘旋而处踏步进来的，他右手持长剑众生渡，左手轻揽着。

人首蛇身的魍在听到那凤啼时就乱了阵脚，被它蛇尾压着的尘封二人，在阴阳溃散之时也被鬼蜮排斥出来了。

尘封在那最后一眼，只看见拎着长剑的尘兴礼。

尘兴礼手腕轻动，挽出一个剑花，长剑直指，轻声道，“本尊赐你一缕凤凰火。”

“还不跪恩。”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可隐约间却有藏不住的气势和威压。

魍青白的脸色被金火映照的无处遁形，他的脸上扭曲一片，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名为恐惧的神色充斥脑海。

它的血盆大口恢复成了原状，蛇尾化腿跪下，双手匍匐在地。

一双血色眼睛呆滞的瞪着地面，它颤抖不已。

一剑众生渡，其上有无尽凤凰神火，可诛神噬魂，一旦接触，飞灰不留。

据鬼界历代相传,在太阴之初，这世间不止天地两极。

在那地上之尽头，有一海名为雾升，雾升海上终年轮罩着森森白雾，那雾则是怨鬼消散的业障。

传说，在那时，人身死后，不入轮回之门，反投雾升之海。

在那海里，倘若能洗去今生罪孽，便可通过那终年不散的白雾进入那上天之境，云生。

雾升海上云生境，尘缘尽，永生现。

这众生渡则是那云生之主的武器，传说他是一只白羽金凤，所以有一把凤火灼烧的赤红之刃。

他曾凭那一剑，诛尘世之恶，断乱序之缘。

可千年前的一场浩劫，让这两处神域尽毁，至此。

人间轮回已尽，凡人生死已成永恒，再无来世。

这也是为什么冤魂长久不散的原因。

魂无所归，命已注定。

魍跪拜叩首，凤凰火湮没它的身体，这是天赐之死，那凤凰火会烧尽它的一切，让那些肮脏的，恶毒的，都通通成为一缕灰烬。

那巨龙盘旋，张开巨嘴轻轻吐气，那团燃着的火吹到尘兴礼面前，趴在他臂弯中的小龙立马飞出来，将那烧成圆珠的魍一口吞下。

见早餐已到小龙肚里，尘兴礼不由温柔一笑，长剑消失，他捧起腹间凸起的小龙，替他揉了揉。

可小龙神色略有不对，开始在尘兴礼手上打滚，尘兴礼担心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小龙爪子护着肚子，声音有气无力的，“好烫。”

听它这么说，尘兴礼也没想到，他虽然是龙，可并不真的属阴，凤凰火也没有物理意义上的热，怎么会烫呢。

他伸出指尖，冰凉的灵力附上他的腹部。

“好点了吗？”尘兴礼轻声问。

小龙抬起脸，还未来得及说话，突然一道巨力将他拉到空中，离开了尘兴礼的手掌。

鬼蜮彻底溃散，下一瞬尘兴礼站回了那郊区圆窑旁，小龙却不在这里。

那只魍修为了得，小龙吃了，按理来说应该有一段时间的消化期，可现在这情况，似乎是强行涅槃。

这样做会有一些难以预料的后果，他有什么事情需要现在就做？尘兴礼思索着。

天际圆月变的黯淡，第三声凤凰啼鸣响起了。

无端大火开始燃烧，略过万物，尘兴礼已经明白要发生什么了。

林间之鸟都开始往这处地方飞来，百鸟朝凤时。

神凰真正复生。

这块地方实在空旷，一点点异像都会显眼无比，尘兴礼看了一眼东边的山，思索片刻，朝着那处飞去。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无尽涅槃火终于熄灭。

露出顶天及地的一尊神像，那神像张开巨手，面前悬空飞着一位白发天神。

尘兴礼若有所觉，想要回身看去，突然被一股大力捏住了脖颈，强迫他回过脸。

“逃到哪里去？”

这声音轻若幽兰，威严却不减丝毫，充斥着典雅的古调，可能是刚睡醒的缘故，还带着一些朦胧鼻音。

尘兴礼不自觉的附上脖间，指尖相触的却是冰凉一片，他沉默一会开口解释，语气轻缓，“没逃……”

尘兴礼眼前画面开始如走马灯般变幻，脖颈上的力气却逐渐收紧了，他却一动不动，被动承受着窒息的感觉。

“是……么。”

轻飘飘的语气，带着很千山之雪的气息，和尘兴礼身上的一般无二。

眼前黑暗一片，他感觉唇边冰凉一瞬，五感就全部消失了。

再一次恢复感官，他站在神域里，天神的领域，这里空落落的，到处都漆黑，这片至阳至圣之地竟然飘着白雪。

那白发落地的天神就站在不远处，一袭白衣，微蹙着眉，低垂着眼，很是忧郁。

法念天神，真身回归。

好久不见。

尘兴礼在心里道。

隔着无序飞雪，他们四目相对，尘兴礼听见

他说，“千年未见。”

“你风姿不减当年。”

尘兴礼很认真的端详着他，一寸一寸的看过去，这人已是白发紫眸，容颜似上天之月，天生丽质，典雅高贵之色不减当年半分，可那眼神里却只有披靡天下的神光，一丝**也不在。

只这一眼，他就猜到，法念没有了那些年纠缠不清的记忆。

所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于是他说，“ 云生境已破。”

“你在挑衅本尊？”法念额角跳了跳，语气淡淡的。

尘兴礼轻笑，补充道，“雾升海已毁。”

“正常。”法念不以为意，他们二人分别居于这两处神域，此时已过千年，都毁了也算善终。

前面的尘兴礼看着气氛越发像是对峙，继续说道，“强行冲破涅槃阵。”他没说会遭反噬的话，只是问，“你有什么必要的事么。”

他们隔着飞雪互望，可没有一人先主动靠近，近乡情怯似的，彼此都有些沉默。

法念白雪般的宽袖翻飞，他拢了拢衣袖，脸上万般表情皆无，只剩一脸冰霜，他垂着雪白的长睫，紫眸落在阴影里，白色长发低垂，随便耷拉在脸侧，闻言脸上倒是柔和了些，只不过也是稍纵即逝。

“事已成。”

事已成。

尘兴礼回想他刚刚做的事，细细想来，法念只做了两件。

一是将他带到神域，二是同他言语一二。

沉睡千年，有一些习惯还是保留着。

法念垂着眼，语气轻淡如水，“此间天地，只余你我。”

只余你我。

尘兴礼这下再也装不了冷静，他抬起木然的长腿，朝着法念走去。

他们中间仅隔着十米不到，眨眼就到了。

法念的伴生神剑出鞘，藏在阴影里，他本人一动不动，表情还是一股忧郁范。

走到法念身边，他就被人抱住了，是很紧很紧，很亲密的那种拥抱。

仿佛他们共用一心，彼此相依而存。

尘兴礼思绪萦绕，脑子里的光景已经跳到了遥远的千年前，那九天之上的云生境里。

雾升海的大雾日日弥漫着，那些无怨之魂顺着这些萦绕的水珠升上天境。

有无量功德加身之人也有望成为那传说中的神，一时九重天仙数剧增。

负责登记的仙官变出三只手都不够用，一个脑袋两个大，着急的直流汗，可后面排着队等待登记的仙太多，都在催着他。

“快点啊，前面怎么这么慢。”

他连擦汗的时机都寻不到，写的手指直抽搐，嘴巴倒是可以反驳一二，“别催了，别催了，老夫已经很卖力了。”

雾升海的海底炼狱里，一只通体透白的魂魄看着那通天镜里，天庭热闹的景象，嘴里嘀咕着，“我可不要成仙。”

“为何？”一道清冽如冰的声音直入他脑海。

他有些害怕，可转念一想自己都已经是一只小鬼了，便也不怕了，率性道，“成仙多烦啊，不仅失了自由，还要为那玉帝做工。”

“我可不去。”

“旁人都去，你要另辟新道。”那声音无波无澜，听起来不像追责的样子，于是那魂魄更大胆了。

他道，“凡间之人也不过万万个，可这仙宫仙人却只多不少，假以时日，可能就是天上仙一片，地上人不见了。”

那纯白魂魄说完这句话后，通体泛金，竟有封神之兆。

降下封神令的星礼坐在那观星的礁石台上，撑着脸，轻声重复，“天上仙一片，地上人不见。”

“仙该有终结日，人该有轮回门，这才符合人间平衡之道。”他得出了结论。

他坐在礁石上，垂着长长的透白龙尾，泡在水里，白色长发垂落身侧，淡紫色双眸里倒映出一个白金的凤凰图案。

雾升海上无端生出一阵狂风，天上的白云卷成漩涡，这是第一次，雾升海上白雾尽散。

龙尾神君捏起一缕星芒，将人间轨迹暂停，天上众星闪烁，隐约有一颗血色杀星降临，他想了想，一挥手。

血色之星闪烁不定，片刻后变成纯白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