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阳门年轻的弟子罕有不喜欢昊辰师兄的,因为昊辰不但是课堂上耐心的老师,还是和他们一起玩的兄长,即使在他与璇玑形影不离的那几年,也总是带着璇玑和大家一起玩。
说起来,昊辰似乎并非一视同仁,他区别对待得很明显:对开蒙的小弟子们,是宁可少学,不可少玩;年纪稍长之后,越是资质欠佳的弟子,他对他们越好,哄着纵着,怕他们累着,千方百计地让他们开心。
教育年轻弟子的事,已经完全交给了昊辰,师长辈不会主动过问,而年轻的弟子们,被昊辰一手教大,对他崇敬信服,也不会质疑他的做法。
倒是螣蛇,跟在昊辰身边几日,便觉得这种安排颇为奇怪,与柏麟雷厉风行的作风大相径庭。
“大人,为什么要在这些凡人身上花这么多心思?不累吗?”螣蛇毕竟是天上神君,昊辰现在却只是凡夫肉身,“主人主人”地叫着,对双方都不好。昊辰着实感到别扭,一人一蛇商议之下,便改口称了“大人”。
“我既身在少阳,自然要为少阳尽力,岂可平白享用门中供给一切,却只做自己的事?”身为柏麟时,因与天帝心意相通,彼此相知甚深,行事从来无须解释。除了不怕死的司命有时战战兢兢问几句,旁人见帝君威势,早就噤若寒蝉。只有螣蛇喜欢缠着他问东问西,他也因曾看顾螣蛇化灵,对其格外宽厚纵容,明知螣蛇性子不定,左耳进右耳出,还是愿意耐心作答。此时昊辰对螣蛇更是隐隐多了一份刻意教导之心,凡有所问,总尽力细细作答,盼他早日成为名符其实的神君,镇守天庭,看护三界,“你在天界享人间香火供奉,也须时时记得这香火何来,不可只顾自己躲懒逍遥。”
“我?人间哪里有香火供奉我了?我是天地灵气所生,和人间半点关系都没有!”
“凡人祭祀祝祷,口中所念虽仅为他们熟悉的几位神君,实则是以这几位神君代表天界,莫非你不是天界神君?你道那几位神君为何为凡人所熟悉?亦是累劫勤苦所积善缘成熟。天地灵气又是从何而来?若三界正衰邪盛,必将败坏,不配享有天地灵气,灵气自然不生。万事万物皆有因缘互牵,只是有些甚深因缘不易看清罢了。”
“那为何对这些资质鲁钝的家伙格外另眼相待?若是为了少阳,不是应该着意栽培那些有天份的小子吗?您是不是没看到那几个娃娃羡慕的眼神啊?”
“呵呵,怎会没看到?他们有天分,此生遇上修道的机会,若是空过,便可惜了。些许的羡慕,甚至嫉妒,也是磨砺心性的对境,他们勘得破。若是太过了,勘不破,我自会另设他法。
至于你口中资质鲁钝之人,你可知芸芸众生,有多少人累生累世,不闻一个‘道’字?有几人能生起求道之心?又有几人真能来少阳门中拜师修道?资质欠佳,道心初萌,正是最易折断之时,尤须善加呵护,涵养他们对修道生涯的好乐之心,纵使此生不成,未来有缘之时,道心更坚,资质更佳。若是于此之际折断道心,待要再行生出,便千难万难了。”
“大人真是深谋远虑,可是,您此番下界,不就是为了那人吗?为何还要为这么多人打算,还不止打算他们这一生一世。您都已经是凡夫肉身了,……”昊辰以仙体直下落仙台,除容颜不会衰老,这具身体与真正的凡夫身并无二致,会伤会病会疲劳。螣蛇可不想操心那么多事,他只心疼他家大人天上地下,永远有操不完的心,人前人后,从不示弱,便是被误会,也一默以对。像现在这样,说这么多话来解释,简直是金乌倒转了。螣蛇觉得既幸福又担心,幸福的是大人愿意与自己说这么多话,担心的是大人的身体是不是快要撑不住了,才如此脆弱,需要倾诉。唯独没想到昊辰此举,是为了教导于他。
“不错,下界确是为了璇玑。但此间相遇之人,总有各种因缘相牵方会得见,怎忍见他们道心蒙尘而不顾?我确已非白帝,不必担帝君之责。然若不顾他们,此心难安。螣蛇啊,道理虽要明白,但若事事为尽责,是会很辛苦的,我亦不愿用责任拘着你。若为安心,则除此无大事。我但望你,有朝一日,行神君诸事,不为尽责,只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