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剑修养成手札 第73章 七十三、不堪回首（二）

七十三、

两支熟悉的冰冷银白箭光划破夜空，向着那两名尸鬼袭去。

姜长歌终于确定，刚刚听到的呼喊并不是错觉。

“大师兄……”果然，下一刻姜元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树顶上。

‘还好……还知道不能急冲冲地直接上前来。’姜长歌暗道。

“大师兄，你没事吧……”姜元急切喊道。

姜长歌朗声道：“没事，你千万不要上前，在远处用弓箭协助我即可。”

“好。”

姜元虽然心有不甘，但他已经看出那两头尸鬼实力高超，恐是金丹期修为，自己若贸然上前，只怕还要拖姜长歌后腿。

在此地，用远攻时不时射出一箭，虽然凭他的修为，无法真正重伤金丹敌人，但起码可帮助扰乱一下敌人视线和动作。

两人便如此一远一近协同对战，倒是将局面维持了个不上不下。

只是很快，姜元面色大变，因为他的箭用完了。

他心内一时懊悔无比，先前出来地太急了，什么也没准备。

“大师兄，我应该多备一些箭支的，或者再多叫一些人来帮忙的。”

“已经来了。”这时，姜长歌却突兀地冷笑一声，而后朗声道：“小师弟放心，师兄会将你完好地带回去。”

接着，他运起全身灵力，手中长剑仿若闪电般一式划出，精炼纯净到极致的一剑。

于是下一刻，明明在这漆黑不见天日的深夜里，姜元却感觉自己看见了一轮冉冉升起的太阳。

那当然不是真正的太阳，只是姜长歌那一剑划出后，他的剑尖处便升起了一团巨大的金黄色圆形光圈，其势、其威太过惊人，将其认作艳阳似乎也并不过分。

太阳离开剑身之后，缓缓升于半空，无数缕犀利剑意自太阳周围迸射而出，光明且锋锐，那两具金丹期尸鬼也不敢直视其锋芒，不约而同往后撤退数步。

与此同时，一瞬间，整个黑柳林也都被这光芒所笼罩，那些想要隐藏的，再也隐藏不住！

“好漂亮的太阳啊……”

“好像天亮了一样……”

“这真的是剑法吗？”

大约几里开外，几名隐藏在树丛里的余家堡弟子忍不住轻轻惊叹出声。

“归山一剑……灵力都要枯竭了，竟然还用归山一剑，真决绝啊，真不愧是姜长歌啊……”站在众人之前的余同方堡主却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反而面色大变。

接着，他狠狠咬了咬牙，转头对着身后诸人道：“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前去支援。”

“爹……”余淳禾不解，淡漠地脸上难得闪现一丝情绪。

记得在他们来之前，父亲和长老们都已经说好了，如果真的遇到难以解决地强敌，他们就不出面，余家堡本就势弱，自然无法不惜一切。

而现在这两名金丹期尸鬼，显然就是难以解决的强敌，若是这般上前，必然会让他们实力大损，甚至连他们父子也有陨落可能。

余堡主叹息两声：“吾儿，姜长歌都用出归山一剑了，这么大的动静，这下整个桐县的人都知道他在这里遇险了，他……可是为了余家堡才来的。”

“他现在这就是在故意逼我们出去，整个桐县所有人都看到了归山一剑，我余家堡难道还能看不到吗，除非我们家的人都死、绝、了。”说这话的时候，这个中年男人的语气阴森又焦躁，“如果我们现在真敢装做看不到，那明日恐怕就会有人把‘余家堡死绝了’这事变成现实。”

毕竟，凌山剑宗连这么隐秘的招式都交给了姜长歌，足以说明对他的重视，今日他们若不出去，姜长歌万一出了什么事，不仅渝州姜氏不会放过我们，凌山剑宗更会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两家，哪个他们都得罪不起。

更别说，这修仙界中，还有数不清的大能前辈，都对姜长歌万分关照看好。

余淳禾皱眉握紧拳头。

他是人榜俊杰，见识不俗，自然知道“归山一剑”代表着什么，也就瞬间明白过来姜长歌的筹谋。

一时间，他对姜长歌这个人的了解，似乎又更深了一些。

受尽世间偏爱，还有勇有谋，真叫人嫉妒不甘啊……

这时，余堡主又道了一声：“快些走吧，到底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姜长歌，我们早些赶过去，说不定协力之下还真有办法扭转局面。”

听了这话，本就不豫的余淳禾，心内愈发阴沉。

这边厢，归山一剑出去之后，姜长歌的面色亦惨白了好几分，因为对余家堡众人的不放心，刚刚的“归山”他只用了七成灵力，没想到竟然也有这么大的后遗症。

见状，姜元心头更加急促几分，“大师兄……”

姜长歌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随后将手中长剑扔了过去，“小师弟，接剑。”

说完，他便将自己腰间竹笛抽了出来，以笛代剑，跟那两具刚刚被归山一剑迫退，但此刻又重新冲上来的尸鬼交战起来。

“姜少侠，我们来迟了……”

这时，下方传来一声问候。

姜长歌边打斗战边把视线投向了下方，赫然正是余家堡一行人。

对于他们的姗姗来迟，姜长歌双眼眯了眯，没有废话问罪，也没有客套，直接便道：“余家堡诸人听我指挥结阵。”

余堡主本就心虚，此刻自然不敢多说什么，连忙吩咐自家人，“都听姜少侠的。”

众人纷纷点头。

“你去乾一……”

“你去离三……”

“……”

“其他人在外支援，听我命令动手。”

随着姜长歌一道道命令之下，在场几十人立刻走到了各自地位置上，很快，一道密不透风的剑阵便在无声无息地成形。

“这是凌天剑阵。”余堡主毕竟是活了些许年岁，到底有些见识。

他再度深深看了一眼姜长歌。

早就听闻凌山剑宗宗主对姜长歌极是看重，说亲如子侄也不为过，刚刚见识过了非凌山嫡传弟子不得学的“归山一剑”，他就心中有了些许计较。

但现在，居然看到凌山的护山剑阵在此地演化，他就更为这份偏爱心惊不已。

剑阵既成，数十道剑意纵横而起，席卷四野，势若燎天。

在有记载以来，凌天剑阵最好的战绩，是曾用九十九名筑基修士的组合，狙杀了一名元婴大修士，自此后，封魔大陆无人不闻其而变色。

此刻，这里的筑基修士不过二十四人，但是轰杀这两名金丹期尸鬼，却已然是足够。

一刻钟后，众人看着在剑意交织下，那两名变得如同破布娃娃一般的金丹期尸鬼，心中对姜长歌既敬且惧。

越境杀啊……

这个词，他们曾在各种故事传说中听过很多次，但都只是发生在同大境界中，比如筑基中期杀筑基后期这样，像这种跨越了大境界，筑基杀金丹，还一杀就是两名，简直难以想象。

姜长歌此时并没有什么情绪，对众人的目光也未有半分动容，他接受了姜元的搀扶，指着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山洞道：“那操纵尸鬼的人在里面，桐县失踪的那些尸体也在里面”。

众人连忙结伴往里走去。

山洞并不算幽深，刚走了没一会就到底了，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地面蒲团上倒着的一具还温热的尸体，是七窍流血而死。

余堡主忙道：“此人应该就是那操纵尸鬼作乱之人，两只金丹期尸鬼被斩杀，他也神魂受损反噬而死。”

闻言，一些年轻弟子迫不及待在其尸身上乱踹、唾弃了起来。

出气完，大家又四下转了一圈，没再发现什么同党和残余尸鬼。

便在姜长歌的指示下，取了那操纵者的储物袋，又收起那些被偷来的修士尸体，打算等之后各归其家，而后又结伴往外走去。

如果不是因为先用了“归山一剑”，又主持了凌天剑阵一刻钟，灵力和神识损失殆尽，姜长歌应该能发现，刚有人从那地上尸体蒲团下捡起了一只似铜非铜的诡异铃铛。

……

此次除祟，虽然过程跌宕起伏，但事情总算完好解决了。

姜长歌在余家堡修整了会，待灵力和神魂恢复大半，便带着姜元启程赶回姜氏驻地云泉山。

飞云峰顶还是他们离开前的模样。

而他们之后的每一日，也还在跟先前一般没有什么变化，姜元每日修炼、炼箭、画符……；姜长歌每日练剑、喝酒、喝酒、喝酒……

这一日，姜长歌一大早起来，更是连饮了三大坛酒。

而后，他豪放地一摔酒坛，转头带着几分笑意道：“小师弟，恐怕接下来一段时间，师兄我不能指点你修炼了。”

姜元不解，微微皱眉：“大师兄……”

姜长歌脸上笑容更盛：“多亏了先前在余家堡那一番生死战斗，我感觉差不多了。”

感觉差不多？

姜元先是愣住，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大师兄，你……你要结丹了？”

只是，说到结丹这两个字时，他脑子里突然嗡得一声响，似乎有什么被封存的东西马上要破土而出。

姜长歌见他表情突变，只以为是在为自己高兴，也没太在意，疏朗地伸了个懒腰，淡定点点头：“嗯。”

“大师兄，你太厉害了，二十六岁的金丹大道，简直前所未有。”姜元尽力忽略心头的那些奇怪情绪，继续对着姜长歌吹起彩虹屁来。

“不会拍马屁，老老实实当个乖孩子就好。”姜长歌抬手拍拍他的脑袋，神情柔和。

姜元眨眨眼，有些羞涩地笑了，双颊露出一贯可爱的梨涡。

姜长歌愈发温声道：“好了，我要去了，小师弟这段时间乖乖的，等师兄闭关出来就带你去陵阳城玩，那边的千日春酒据说乃人间极品，便是金丹修士喝上一口，也会口中回甘千日，刚好那时你也要过生辰了，师兄就用千日春给你庆贺。 ”

“嗯，好。”姜元深深地点了点头，双眸闪闪似九天星辰。

……

渝州城东南方向三百里处，俯卧着封魔大陆颇有声名的莽莽寒山，寒山之中遍妖兽众多，除了修仙者偶尔前往，平日里人迹罕至。

但寒山外围却有一颇具声名的小镇，名为茶陵，落于山腰，隐在云雾，全镇之人以种茶为生。

每到春日，整个小镇茶香扑鼻，不知吸引多少天南海北之人来此。

不过往茶陵之前，需要先经过一片广袤的松林，足有数十里长。

此时正值冬日，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寒松之上，玉树妆成。

而寒松之下，正安静站着一道纤长消瘦人影，他身穿着件齐脚踝长的黑色连帽斗篷，整个人从上到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除了林中微风拂过帽子时，倏忽让他露出那精致白皙的下巴，其余时候根本无法看清他半点面容。。

而不知何时，他身前原本洁白的雪地上倒下了数道尸体，侵染了数片血红。

尸体中间摇摇晃晃站起两个人，强忍着恐惧骂道：“你……你居然杀光了他们，你如此毒辣，你不得好死……”

“丧心病狂……”

闻言，黑斗篷人只轻轻笑了一声，天真而明亮：“你们自己要来抢我的东西，我为什么不能杀，而且，我不仅杀光他们，我现在还要杀了你们两。”

说话间，他右手已经抬起，掌心黄色铜铃一摇，身后立刻跳出一光着古铜色上半身的高大身影，如雄鹰捕食般，直直朝着那两个幸存者飞速扑去。

“啊……啊……”

接连几道惨叫声响起，“砰”半空中血液飞溅，接着，直接被巨力撕扯而断的四肢掉落在地面上。

黑斗篷人歪头看了地上狼藉的场景一眼，嫌弃地吐了吐舌头，转身继续往松林中走去。

那刚刚杀完人的古铜色高大身影，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其身后。

寒山之中的气候向来怪异，翎羽般的雪花依旧在半空中飘飘洒洒，但天际不知何时却挂起了骄阳。

日光穿过密密的雪花，又穿过高大的雪松林，洒落在下方雪地上行走的青年男女两人脸上，美轮美奂。

尤其那少女，本身容貌气质便是顶尖，此时更仿佛雪地精灵一般。

赫连希声走着走着，便忍不住侧眸看了身边人一眼，耳际慢慢爬上些许薄红。

“这林中有血腥气，虽被大雪掩盖不少，但依稀能辨别出大约发生在三日前，不知与之前那听到的事是否有关。”殷含真双手负于身后，背脊挺直，步履轻轻，年轻美丽的脸上散发出些许与年龄不符的神圣凛然。

赫连希声骤然回过神，沉沉道：“希望不要伤及无辜才好。”

殷含真清丽的细眉微微扬起，安慰道：“那帮人掩藏身份、行踪鬼祟，一看便怀着不为人知的目的，就算为了保证秘密不泄露，他们出手必然会有所顾忌。”

赫连希声点点头：“嗯。”

正说着话，前方峡谷中，忽然传来数道刀兵相接之声。

两人对视一眼，顾不得其他，立刻向着那处赶了过去。

山巅融化的雪水，顺着崖壁流淌而下，在山谷里形成一条潺潺的小溪。

两棵碧绿矮松临水自照，还有不时跑出来喝水进食的麋鹿。

不过，此刻小溪前，两拨人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完全破坏了本该有的静美。

“姜元，你这小魔头，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消瘦的黑衣斗篷身影懒懒一笑：“这个月来，这话我已听了不下百遍，但是所有说这话的人，都已经永久倒在了大雪中，现在你们也想试试吗？”

闻言，对面那帮人心头一颤，想起找到的同伴们尸体惨状，脚步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这时，忽听得一声冷哼：“小魔头，不用在这吓唬人，老夫承认，之前确实小觑了你这贼子，不过，今日你休想再逃出生天。”

只见他扬手一白，一声令下，其身后的数百名修士仿佛收到感召一般，整齐有序地分列站到各自位置，手持各种法器符箓，将黑衣斗篷身影重重包围了起来。

这显然是一个多人组成的困阵。

黑衣斗篷身影眯了眯眼，手中铃铛轻摇了摇，身后的古铜色皮肤大汉立刻开始悍不畏死的冲阵。

不过，尝试数次，却始终未能成功摆脱。

铜铃声变得急促起来。

铜骨铁皮般的身形上，也出现道道伤痕。

就在这时，斗篷人耳边传来一道温润男声：“左二巽位、后一……”

片刻后，黑衣斗篷人成功走出峡谷之外，掀下头上黑色的连帽，露出精致白皙的面容，看向面前男女二人：“谢谢你们了！”

距他几步之外，一名女郎身着水绿色衣衫，年纪极轻，相貌甚美，约莫二十岁许，一双盛满了湖水般的明净眸子，此时正定定看着他。

除了自家大师哥外，姜元还从未见过长得这样好的眼睛。

真是个动人的女子！

但姜元也知道，若只把她当成个普通的好看女子，那却是大大的错误。

先前看着她从山坳中走出，步伐轻盈却带着某种韵律，未撑伞在连天大雪中走过，衣发却未沾一丝雪水，这说明她修道有成，周身灵气自生，不日便可窥金丹大道。

而更奇怪的却是这与她走在一起的男子，虽然长相上佳，气质干净，看着与她也极为相配，但这周身却没有一丝灵力，似乎是个没有修道的普通人。

而刚刚，却也恰恰是他助自己脱离困阵的。

赫连希声对上对方打量的目光，嗓音温和道：“无妨。”

殷含真看向他身后跟着的尸鬼，眯了眯漂亮的眸子：“你修的尸鬼道？此一道不是在八百年前便已失传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