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姜长歌摆摆手:“你前几日方才成功筑基,根基尚未稳固。”
前一拨失去音信的好几个姜氏弟子,都是筑基中、后期的经年好手,现在他一个小孩子跟上去,那不就是送菜的。
姜元不甘心地举起手上长弓,既是辩解又是撒娇道:“大师兄为我这把弓取名‘长生’,之前也说过,希望我能活得久一点,在这修道姐想活得久,那生死的历练自然是最重要的,此次好歹还有大师兄照应着……”
闻言,姜长歌叹口气,拎着竹笛敲了敲他的脑袋。
小师弟一直那么乖巧懂事,如今好不容易叛逆一回,求他件事,还这般有理有据的,他怎么好硬下心拒绝。最后,只能欣然同往。
只是在两人下飞云峰的时候,姜长歌却故意挑眉笑看向他;“我这马上就要去生死历练的小师弟,现在独自下山应该没问题了吧,不用大师兄再帮忙了吧?”
姜元一怔,深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当然,最后在他的撒娇示弱之下,姜长歌还是纵容地伸手将人抱下了山。
此次的除祟委托方是余家堡,驻地在渝州边陲的桐县,距离云泉山并不算遥远。
姜元等人全力赶路之下,当日傍晚便到达了余家堡大门前,堡主余同方亲自带人出来相迎。
来之前,诸人便已对余家堡有所了解,纸面实力上,这位堡主便是第一高手了,修为在筑基大圆满,跟姜长歌境界一般。
不过,若真正交起手来的话,姜长歌乃是不世出的绝代天骄,越级战斗如同喝水吃饭,余同方在他手上只怕走不过三招。
其实,在堡主之上,余家堡中倒也还有两位太上长老,皆是金丹初期修为,不过那二人常年闭关谋求突破更高境界,压根不理俗事,便是连自家人也很少见到。
因此,就对外势力,余家堡比之姜氏要大不如,而这便也是余家堡要向姜氏求助之故。
不过,在与姜长歌同辈之中,堡主之独子余淳禾倒还有几分名声,大名位列于人榜,虽只排在末等,但在芸芸修仙界,却也已是难得的青年俊杰了。
这会,姜元等人却是没有见到他,据闻此人很有几分胆气,此刻正带领着堡中护卫在那妖祟出没之处查探。
在堡主的带领下,众人穿花绕丛,来到了大厅之内。
姜长歌平静扫过那些看向自己的明亮与惊喜的目光,只对着余堡主抱拳道:“救人如救火,贵处对那妖祟应当有所了解,还请堡主将情况仔细说来。”
余堡主急忙应是,也不多矫情,便开始细细分说了起来。
半晌后,听完陈述,姜长歌沉吟道,“修士尸体大量失踪?疑在黑柳林出现过?探寻之人无一例外,也全部失去踪迹?”
余堡主忧心地点了点头。
……
入夏后,酉时天都还是亮的。
桐县郊外的黑柳林里,几个身影正在激烈地打斗着。
走近一些,可以发现是一群神情麻木的黑衣人,在围攻五个衣饰相近的年轻人。
这五位年轻人各个身姿矫健、道法高超,尤以中间一华服青年为甚,不难猜测出他应是几人的主脑,而且家学渊源颇深。
只不过,围攻的那群黑衣人虽然道法不如他们精妙,也并无神兵利器在身,但却另有一番悍不畏死的风范,即使个个都被伤得缺胳膊少腿了,却依然不退不让,甚至下手越发毒辣决绝,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就在这时,其中一名青年突然受到重创,被大力击昏了出去,生死不知。
剩余的那四名青年人越发压力大增,这场对战的结果也随之直往一边倒去,青年人一方已然是大落下风,几次都在生死关头擦过。
一高个青年人对中间的华服青年急切道,“少堡主,不可恋战,我们掩护你撤退。”
那华服青年是四人中手段最高超的,但面对眼前这境况,此刻也只能恶狠狠点了点头,“好,那你们小心,待会分开撤离。”
说着,那华服青年使出绝杀一剑,荡开身边敌手,便欲要趁机跃出包围圈。
正在这时,却闻得不知何处传来几道尖锐的口哨声响。
原本还在正常交战的那一群佝偻黑衣身影,突然仰头大喝一声,而后双目发红不要命般往前冲去,战斗力瞬间比之前强了数倍。
那华服青年的退路直接被打断,被迫重新与加入战圈纠缠起来。
数息之后,又是两名青年人不敌倒下,而且伤口处冒起一阵可怖的黑气。
也不知这些人是修炼的何种邪门武学,不仅个个身躯坚硬似铁,能空手接白刃,而且指甲上还带有剧毒,一旦被划伤,便是生死难料。
那华服青年内心一阵翻腾,暗道:莫非今日就要丧命在此,早知便不该一意孤行,悔之晚矣……
就在这时,“嗤”的一声响起,却是这分心间,那华服青年已迭遇险招,不仅手中长剑被打落,衣袖更被敌人赤手划去半截。
要不是他下意识躲得快,手腕可能都要被削断。
只是,本就势弱,保命兵器又丢,此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黑衣人朝自己凶狠扑来,华服青年面色真正一片青白。
“我命休矣!”
正在这时,眼前一道霹雳般的银白冷光闪过,伴着犀利的破空声响起。
那朝着他扑过来的黑衣人,脑袋突然当空炸开,瞬间成了无头之人,而下一刻便直直往前扑倒去,一动不动,将华服青年压了个正着。
只那身体的头颅炸开伤处正好对准了他俊俏的脸蛋,华服青年立时被污血和脑花涂了满脸,这境况着实让人恶心反胃到了极点。
不过,虽然恶心,但好歹命保住了,这是大幸。
那华服少年迅速推开那躯体,利落地站了起来。
这时,又闻得几道与刚才一般无二的犀利破空声,让人心惊的的是,每响一声,便是一名黑衣人脑袋炸开。
很快,就在这一呼一吸之间,地上已经躺满黑衣人尸体,他几人危难顿解。
华服青年心中惊愕不已,好准、好稳、也好利、好狠的箭。
要知道他的佩剑也算是一柄利器,可对上这群身体坚硬的特殊敌人,却是无奈至极,但这些箭支却能支支射穿敌人头颅,要知道颅骨可是人体中最坚硬的部分。
幸亏这人射得是敌人,若不然……他们焉还有命在?
想罢,华服青年抬头四处一扫,却见就在他身前三四十米远的大树上,正稳稳站着一名白衣少年。
那少年面容俊秀至极,眉如墨画、睛似点漆,朱唇皓齿,手中一柄长弓光华湛然似白玉雕成,而那握着弓身的修长手指,竟也白得和玉一般无甚分别。
夕阳的余晖,奢侈地浅落几分在他身上,炫目美好的仿佛琉璃一般。
华服青年看着这一幕,忽觉心跳如鼓,面红耳赤,不能自已。
自知事以来,不管父母长辈,还是护卫从属,皆知他是一心向道、极度淡漠自持之人,他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刻。
不过,他又何曾见过这样的人……
一时目眩神迷,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他微微整理了衣裳,唇角勾起弧度完美的笑容,上前几步,正准备对那白衣少年说些什么。
却见那少年也蓦然展颜一笑,风华无边。
华服青年顿时心跳更快,似要直接跳出口腔。
这时,那白衣少年忽然转过了头,朝着身后看去,语气带着几分自得与欣喜:“大师兄,你说得果然正确,只要射中脑袋,这帮家伙就不能继续爬起来了。”
姜长歌却压根没心思搭理人,他懒懒地伸了个腰,从茂密的枝叶间一跃而下,负着双手踱步到那些尸体前,开始一具具地仔细打量起来。
姜元也不介意他的无视,收起长弓,同样跃下树,乐呵呵地继续跟在他身边,目不转睛盯着他,满眼都是仰慕自豪之意。
仰慕与爱慕本就一字之差,或者经常表达一个意思也无不可,至少此刻在那华服青年眼中看来,便是如此。
一时间,他如跳擂鼓的心慢慢沉了下来,眼神也变得极为淡漠,比以往更甚。
这时,那两个幸存的年轻护卫走到了他身边,关切道,“少堡主,您还好吧?”
华服青年摇了摇头。
他平静地继续之前未完成的事,抱拳对二人客气道,“在下余淳禾,余家堡弟子,不知二位恩人尊姓大名?”
姜元转头看了他们一眼,似是这时才意识到在场还有几个活人。
他嗓音清脆道,“我们是渝州姜氏弟子,这是我大师兄姜长歌,我等正是受余家堡委托,前来探寻修士尸体丢失之谜,顺便找寻之前失踪的姜氏弟子。”
“姜长歌……”
“是酒剑双绝……难怪!”
听得这番自我介绍,余淳禾那两名护卫立刻惊喜地绽开了笑容。
这片大陆,尤其是西南之地,谁人不知姜长歌的大名?
姜元似是很满意他们的反应,淡淡笑了笑,又转了回去,继续看向自家大师兄。
余淳禾也看向姜长歌,目光不再淡漠,包含了无数情绪。
其实最开始的他也并非是这般性格的,只是因为两家交好,而他从幼时至今,听了太多次姜长歌的名字。
于是,为了不让自己失态,为了让自己心情平静,为了不要再从旁人嘴中听到这个名字,他让自己变成了如今这样。
而此时此刻的这一幕幕,不过是曾经那些场景的重复上演罢了。
他已经习惯了,他早就习惯了,他必须习惯。
姜长歌却似乎没感觉到旁人的目光,这会儿,他已经将数具黑衣人尸体全部观察完毕,然后英挺好看的剑眉深深蹙了起来。
姜元忙问道:“大师兄,怎么了?”
姜长歌掌心伸出竹笛,指点着地上这些尸体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些可能就是近日丢失的那些尸体其中的一部分……”
“什么?”
其余几人大惊。
这意思是他们之前其实是在和尸体死人打斗?
可是死人怎么还能站起来?还能那般凶猛?
姜长歌一边随意地转着竹笛,一边语带苦恼道:“这回的事情可有点不简单了!”
“先回去吧,我要做点东西来找人!”
接着,又顺势灌了自己好几口酒。
……
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应该是隔日更,对不起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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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七十一、如果当时(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