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白日梦 第2章 第 2 章

国立艺术大学。

明思大会堂。

宽敞的阶梯型大会堂从一楼至二楼，所有座位坐满了人。几部摄像机在过道上来回运作着，镜头在舞台和观众席上来回切换。偌大的舞台上亮着聚光灯，巨型屏幕上影片结束，画面切回了“小满——大学生电影节颁奖仪式”几个大字上。

身为国内乃至世界的顶级艺术学府，国艺一直是许多艺术生梦寐以求的天堂，而其电影学院更是无数影视工作者的梦中圣地。国艺秉持着优中选优的原则，每年所培育的学生并不多，而这其中不乏荣获多项国际大奖的知名校友。今年由国艺创立的小满电影节恰逢 60 周年，多位知名校友齐回学校共贺，媒体与粉丝的共同关注几乎把小满的热度拉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从下午的红毯一直到晚上的颁奖典礼，热搜榜上的相关词条后面不是“沸”就是“爆”，一时热闹非凡。

粉丝和观众刷着图片比着哪个男明星状态更好，哪个女明星妆造更漂亮，沸沸扬扬地叠了几百层楼。

身穿白裙的主持人端庄静立，在镜头切换到舞台上时适时露出笑容。“那么，接下来我们有请第 42 届蒙斯特最佳男主角获得者、第 78 届银象最佳男主角获得者、第 56 届朗德海最佳男主角获得者——谢煜，上台宣读最佳导演获奖者！掌声有请！”

一长串的前缀还未落地，观众席上就爆发出剧烈欢呼声，高昂的掌声充分说明了鼓掌人有多么热情四射，而现场导演也很识趣地切换机位，从来者踏入舞台边缘便一直跟拍。

与此同时线上的同步直播互动也十分热烈，弹幕与观看人数不断攀升，几乎要挤断线路。

无论是现场还是线上，都充分说明谢煜有多么受人喜爱。而被疯狂追捧的主角刚刚从舞台侧面走到颁奖台侧，数十枚聚光灯就瞬间聚集在他的身上。一身手工定制西装勾勒出均匀挺拔的身材，那张早已经历过大荧幕细细考究的脸在直播间里不见分毫瑕疵之处。在全场的狂欢里主角本身却像身处台风眼一般的平静。

谢煜面上带笑，伸手调整了一下麦，没有废话，直截了当地开口，“下面我宣布，第 60 届小满——大学生电影节最佳导演的获得者是——章泽晗！”

镜头适时切到观众席上，带着黑框眼睛的女生面上显露着不可思议，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旁的女生抱住不停摇晃，片刻后章泽晗才似反应过来一般露出笑容。

三步并作两步上台领奖，谢煜从礼仪生的托盘里端着奖杯递给章泽晗。女生小心翼翼地接过奖杯和证书，对着摄像机摆出过分灿烂的微笑。主持人在二人合影结束后走进到女孩身边，问：“泽晗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章泽晗接过话筒，深呼吸几口气，而后大喊：“我好开心！”

台下爆发出善意的笑声。

“其实我不觉得自己能获奖所以什么获奖感言也没准备，接下来可能会有些胡言乱语。”章泽晗道：“这不是我第一次拍片，但是拍完这部片子还是觉得，太难了。很多次都坚持不下来怀疑人生，觉得自己是不是选错路了，但是我的爸爸妈妈还有我的好朋友们一直给我鼓励加油，我真的靠着他们的打气撑到今天，真的谢谢你们！还有夏晴，多谢你愿意为我留出时间参演。与此同时学院的老师和我的小狗也给了我很多关心和爱，我真的十分感激……其他的话就算了，开心的日子不说伤心事。总之我真的很开心。

“搞艺术是太难的一条路，我们不断向前攀登，却总会发现天才就像难以逾越的山矗立于前，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要放弃。相较于天才的不可逾越，我更相信每个人自身便是一片宇宙和经纬，我只需要书写我的日月星辰，其他人便任由他去。纵使最后仍然不过二流作品，也仍是我站在世上的最佳锚点。毕竟我站立在此，自有我的珍贵之处。希望所有与我有过相似心情的人都不要自困，继续去勇敢创造。”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道：“以及，我要替我朋友说一句话：谢老师真的超级帅气！”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

全场静默几秒后哄然大笑。连主持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章泽晗眨眨眼睛，看向旁边的谢煜。

“谢老师不打算说些什么吗？”主持人在一旁问。

谢煜面上显出一些无奈，笑着接过话筒，“首先谢谢章同学对我的肯定。”他看着一旁不停点头的章泽晗微微点头，“其实我对于章同学的心情颇有同感，因为十几年前我也以同样的心情站在这里捧下了小满的奖杯。”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谦和斯文，语速也不疾不徐，“我当时跟你们现在差不多年纪，很年轻，容易焦虑，容易忐忑不安。但小满给了我肯定。它是我演戏路途中重要的开端，是我在失意之时的莫大安慰，我十分感谢它。小满从创立至今已走过 60 年的风雨兼程，它鼓励了一代又一代的学生，也安慰了一代又一代的学生。在成立初始，小满就确定了其青春的底色，因而我希望你们无奖者不恼，获奖者不傲，继续以年轻的热情去拥抱影像艺术，将自己的艺术生命尽情释放。”

颁奖典礼结束后是不公开的庆功宴。谢煜吃了两口蛋糕便端着香槟四处应酬，他日常低调，难得出现一次，圈子里各路人士都争着在他面前刷存在感。谢煜客客气气地陪着他们聊天，几杯香槟落肚，这一次凑上来的倒是老熟人。

“林春和。”谢煜先打了招呼。

林春和伸手和他碰杯，而后轻抿一口，“你终于请得动了？”

“你说得好像我很难请一样。”谢煜耸耸肩。

“可不难么？”他们慢慢走到角落，林春和道：“除了路演、电影节和总台采访，你都多久没在其他场合出现了？”

这个谢煜没办法反驳，只道：“不想太忙。”

林春和靠着椅背，一只手撑在桌子上，酒气上脸但是神色清明，“听说你今天去看花老师了。”

淡黄色的液体在杯中随着谢煜的手指摆动摇晃，他用品红酒的姿势观察着香槟的挂壁情况，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很久没回来，去看了看她。老师状态不错。”

今天中午他时隔已久再回红砖圆楼。走廊向北绕圈走到尽头，谢煜敲门，在厚重的木门打开时微微躬身：“老师好。”

里人一身湖绿旗袍，白发里斜插一只银镶翡翠玉兰簪，看见他后侧身，迎他入门。

白瓷杯盛着咖啡落在茶几上，对方比他先开口：“我之前听说你要回来，倒不想你是真的回来了。”

谢煜点头，“前面一直在忙，没能前来拜访老师，是我失礼。”

对方听到这个失笑，“我可不是你的老师，你替谁失礼？”

谢煜沉默。

“拿了朗德海，我还以为你会改一改路线多多活跃，怎么看意思还是要闭门谢客。”对方见他不言，直接把话题带走，“如今三 A 到手，你可挑的剧本应该更丰富了些。”

“想静一静。”谢煜微微颔首，“我的火候未到，拿奖是讨巧，让自己静下来继续磨炼，才不至于失礼。”

“你倒是谦虚。”对方微笑，“当时 Sherlock 来问我，这样优秀的演员，怎么不太愿意拍片？我说，他心思细腻，我也不知道。”对方一口饮尽咖啡，白瓷杯落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你有天赋，不应该蹉跎自己。他既已离开，你便接受现实好好过日子经营你的天赋去，如果他是你，他可不会在这白白念念不忘感动自己。”

“我不觉得我在蹉跎自己。”谢煜不为所动，“老师，你也没放下他。”

湖绿色微微荡漾，着旗袍的女子起身，鼻腔里发出轻轻的一声哼响，“我有事，你先回去吧。拿了奖只会有更多双眼盯着你，沉淀一下也好。在其位谋其职，别看轻了演戏这一行当。”

谢煜起身道别，走到门口时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话，“老师，我不觉得我在蹉跎自己。”

“各人自有各人言，你不后悔就行。”对方没反驳，只回了一句。

思绪被林春和拉了回来，谢煜听见师兄压低的声音：“你是不是来找他？”

“他不会来。”谢煜没否认。

“哎。痴情种。”林春和摇摇头，低低地叹了口气，“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你为什么跑去参与那个导演扶持计划……”

“扶持新导演咯。”谢煜笑眯眯地顺着杆子往下爬，不承认。

挺长一段时间没见，这人圆滑了不少。林春和心想，如果那个人在肯定不会让谢煜这么滑头。但又一想，那个人早就不知道去哪，知道了估计也不当回事，现在对着谢煜的也就他林春和。

所以他闭嘴了。

他们两个影帝坐在角落里喝酒聊小话，旁边的人没靠近，不过多多少少都在窃窃私语。

“谢煜和林春和那么熟？他们不是王不见王？”

“他们师兄弟啊。而且哪有那么多小说剧情一样的王不见王。”

“但是他们都没一起合作过……”

沉默地喝了两口酒，林春和放下杯子，转头看他，“算了，随你吧。我一直搞不懂你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