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南兴市乌云笼罩的阴沉天持续了将近一周,气温降了许多,空气里充斥习习凉意。
许遂宜左捧金琥仙人球,右拿保温杯从生物公司出来,浅粉碎花连衣裙略显单薄,裙摆随风鼓动。
她深吸一口冷气,心道:原来大家说的裸辞是这种感觉,真爽!
嗡嗡震动的手机将思绪拉回。
许遂宜把保温杯腾到左臂夹紧,从包里摸出手机,垂眸看屏幕里的来电显示,是好友姚孝恩打来的微信语音电话。
她和姚孝恩算发小,虽没在同一所学校上过课,但性格相投,关系一直不错。许遂宜拒联姻选择裸辞的事,除了弟弟许遂安,她是唯一知情人。
许遂宜点了接听键贴到耳边,不待她出声,姚孝恩的声音立马传了过来:“遂遂!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许遂宜被她吓得一激灵,把手机从耳边挪开一寸,“……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拂面的风涩凉,许遂宜没带外套,冷得直缩脖颈,尾音带颤。
姚孝恩明显是误会了,“诶哦,不知道叔叔阿姨咋想的,什么年代了还搞联姻,你别哭别哭。”声音放得轻软。
许遂宜确实因为父母突然提出的联姻郁郁寡欢,但没至于哭出来。
“我吃完早茶就来找你。”
“好饿啊,你在哪吃?”听到早茶,许遂宜摸了摸咕噜吼叫的肚子,今早起得晚,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就来公司走自离流程了。
“悦绥茶居。”忽然想到什么,姚孝恩声音放大,“你真裸辞啦?!”
“那还有假,等我哈,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火速打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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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绥茶居的装潢是新中式典雅的风格,韵味清致独特。水晶吊灯盏盏精美别致,垂挂在天花板上散发暖亮的灯光,折射在店内每个角落。
食物的香味裹着热腾腾的水蒸汽混在空气中,让人垂涎欲滴。
这家店从开业以来生意一直爆火,口碑相当好,座位满满当当。
许遂宜有些近视,没有戴眼镜,迷迷糊糊逡寻了好几圈才瞧到姚孝恩。
见她来姚孝恩赶紧叫工作人员加上餐具。
许遂宜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来,捻着裙摆在姚孝恩对面坐下,瞬间敛起一贯的矜雅,眉眼弯似月牙,拿起黄桃蛋挞就往嘴里塞,秒变十级吃货。
“悦绥茶居就该它火!厨师绝对把握了美食届密码!”鼓着腮忍不住的夸赞。
“遂遂,你真的没事吗?”姚孝恩拧眉,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许遂宜没想把那股阴霾带给她,掩好情绪,“嘶溜”一口一个罐汤包,带笑含糊说:“有事啊,干饭可是人间大事。”
“知道你是个小吃货。”姚孝恩伸手掐了把她的脸,沉声说:“现在叔叔阿姨把粮给你断了,你实习才不到两个月,那点微薄的工资在南兴能活得下去嘛,有想过下一步打算吗?重新找工作?可现在这行情,拿着简历到处投的大学生满大街都是,你的专业那么冷门,要是叔叔阿姨还——”
“停,别说了。”许遂宜咽下嘴里的虾饺,一脸认真,“总不能一辈子都依靠他们过活,我已经想好了,下乡自主创业。”
姚孝恩被她吓得瞳孔骤缩,茶水卡在嗓子眼呛得猛咳。
“我好歹是农业学校出来的,你反应别这么大。”许遂宜手忙脚乱给她递纸巾。
“你下乡干嘛?种地?养猪?还是养羊?”姚孝恩蹙眉,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差不多吧,养些鸡鸭猪羊的,再种种地。”许遂宜点头。
‘吓我心脏’四个大字在姚孝恩脸上展示的淋漓尽致。
“你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娇贵大小姐,除了学校那点专业知识外,连颗谷都没有见过吧,可别瞎折腾咳咳——”姚孝恩话还没说完又一阵咳。
许遂宜赶忙起身过去给她递水顺背,“哪有那么夸张,喝点水,别激动。”
姚孝恩接过灌了几大口,抚了抚胸脯,偏头问她:“要不再和叔叔阿姨商量商量?”
许遂宜不是没和他们商量,但父母毅然决然,根本没留丝毫余地。
再者,她确实向往乡下,听说那里生活节奏缓慢,空气清新宜人。远离虚与委蛇,褪掉纸醉金迷,租间院子,种地种花,养小动物,吹晚风晒太阳,再拍拍vlog做自媒体,许遂宜光想就觉得美妙惬意!
思绪回笼,半开玩笑道:“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娇贵?”
姚孝恩托腮,深思苦索好一会儿,眸光一闪,“网上好像有什么直租男友,契约恋人之类的,试试?实在不行瞎编个男朋友啥的应付一下?”
许遂宜抿了口草莓酸奶,问:“恩子,你知道珠穆朗玛峰的氧气有多稀薄吗?”
姚孝恩闻言,紧紧拢眉,撞了下许遂宜的胳膊肘,“别打岔,说正事呢。”
“不被查到的概率比那小。”许遂宜抬指捋了下她的眉梢,漾笑提醒,“别皱眉,容易长细纹。”
“要不喊你那渣渣前男友帮个忙?我想他应该很擅长。”
“打住!那还不如联姻呢。”
许遂宜一想到那个谈了不到一个月的‘渣渣’…前男友,简直要原地心梗!
她当初捧着颗真挚的心和他谈,处处为他着想,他倒好,居然把他当成恋爱体验…
准确来说是造娃工具人。
狗男人!为了满足那点私.欲…什么都…做…得出来…
许遂宜得知后,委实气不过。
抱着此生永不相见的决心,在他回国后的当天,直冲他家,狠狠抽了他两巴掌,拉黑所有联系方式,怒而分手。
“好吧,你有自己的想法,做好决定百头牛都拉不回来。”姚孝恩讪讪叹气,“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
“放心,一定麻烦你。”
许遂宜手机传来微信消息提示声,她伸手捞了过来,摁亮屏幕,看到是她妈助理陈姨发来的微信,心不由一紧,点开:
陈姨:【今晚八点,陶家宴请,别迟到。】
一看便知,她妈拿陈姨手机发的。
“怎么了?”姚孝恩探头问。
许遂宜把手机往她那边推了推,姚孝恩瞧清后,瞪眼惊呼:“哇丢!这是要商议订婚了?”
不是吧…
许遂宜表情瞬间凝固,脊梁直冒冷汗。
“赶紧逃吧,姐妹支持你!”姚孝恩一边说一边把水杯和仙人球抱给她。
许遂宜接过,没过多思考,疾速朝外飞奔,一上车就开始查最近的下乡航班信息。
下了车,一路狂飙进别墅区,气喘吁吁站定在自家门前,踌躇了好一会,抬头识脸,门一开,弟弟许遂安的声音传了过来:
“姐回来了。”
许遂宜嗯了声,走到玄关处换鞋。
“真辞了?”许遂安迎面过来把她放在柜台上的金琥仙人球捞过去。
许遂宜下意识朝她看了眼,
许遂安穿着深灰短袖T恤,黑色休闲运动裤。
身型高挑清瘦,鸭舌帽压得很低,一副桀骜痞帅的模样。
“不然?”许遂宜掀了下他的帽檐,看着他惹眼的金发,眉梢微拢,“你这染得也忒亮了点吧?”
“诶你别弄,这还没公开过呢。”许遂安迅速拿手压住,扬起下巴,“别管,我粉丝喜欢。”
她弟比她年小两岁。签了家养成系偶像公司,做了四五年练习生,近期在筹备出道,前段时间发了打歌mv,因为形象突出,吸了不少粉丝。
“行行行,你别被爸妈看到就成。”许遂宜温馨提示。靸着拖鞋往前迈了几步,停下垫起脚,朝客厅扫视一圈。
自从因联姻的事与父母起了争执,她在家可谓是偷感十足。
只有几位整理内务的阿姨,转头悄声问许遂安:“不在家吧?”
许遂安秒懂,“二位日理万机的,今儿个回不回还是未知。”
许遂宜暗松一口气,趁着二位家长不在家,想着赶紧快马溜撒?。
“哒哒哒”地飞奔到房间,打开一个粉色32寸行李箱,“哐啷哐啷”往里丢东西。
许遂安端着家里私厨削好的水果盆,悠悠地倚到墙边,在她耳边咕咕喃喃:
“姐,你不会真要跑吧?”
“我可听说陶家那小儿子长得贼拉帅,你人都没见上就这么果断啊?”
“人十八岁时身价就上万亿了,名下还有n家大型企业,我们可都比不了。”
许遂宜没理他,争分夺秒地收拾东西。
“红透半边天的《甜调》,你知道不?是他写的!”
“有钱有颜就算了,还牛的不像话,简直打破了我对传统豪门少爷的认知。我说姐你眼光别太毒了,你想想,这世界上像他那样的男生你上哪找?”
“爷奶也还帮你两合过生辰,绝配嘞。”
“姐,你也别觉得是联姻,就当正常相亲,先了解看看,实在不合适再说呗。”
“陶家那边——”
“许遂安!”许遂宜本就心烦意躁的心被他这么一叨唠,怒火直冲脑门,嘴角绷直,抄起抱枕往他身上丢,“把嘴合上!给我滚出去!”
许遂安敏捷退了一步躲开,“就你这泼辣个性,我看除了陶家没人敢娶!”
“……”
五行缺揍。
许遂宜没想浪费时间和他吵,叉了块黄桃猛怼进他嘴里,眯眸笑,“看你把陶家说的那么好。要是想嫁,直说行吧,放心,我不跟你抢。”
许遂安一噎,嚼着黄桃识趣退了出去。
许遂宜关上门,加快收拾东西的速度。
半个小时后,收拾完毕。
猫着身子竭力避开家里监控,把脚步放到最轻,往总闸房挪,手机突然震了下,她吓得魂都快飞出来了。
蹲下摁开,陈姨,哦不,她妈又发了几条微信:
陈姨:【位置信息。】
陈姨:【提前一小个时过来。】
陈姨:【今天宴席你要是没出现,以后就别再进许家的门。】
许遂宜捏手机的指腹攥得发白,心脏像是被蜂蜜狠狠蜇了一口,刺痛感瞬间延伸至四肢百骸。
她蹲在原地愣了好半晌,强忍下酝酿在眼底的朦胧水雾,直起身,“哐啷”一声,把电总闸给拨了下来。
毫不犹豫冲进房间拎起行李箱往外走。
“打算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