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攀上了高官便可高枕无忧了,是吧?”
阴暗且潮湿的地牢中,楚恬被五花大绑着。音起鞭落,一道道血红的痕迹赫然出现在楚恬的身上。
“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真以为那姓沈的是真心护你?不过是个肮脏又下贱的男娼罢了,你啊,就连给沈家下人提鞋都不配!”
说着,胡老六啐了楚恬一脸。
“人家只是一时兴起逗弄逗弄你,你却当真了!”
“看来他是忘了自己的出身了!”尤二娘在一旁附和,“六哥,咱们可得好好地给他提个醒儿!”
“以前为了让他接客,生怕在他这副皮囊上留下疤痕,可现在他对我们已然没有用了……”尤二娘明明在笑着,可却让人心生恐惧。
“你们,要做什么……” 楚恬缓缓抬头,目露惊色。
胡老六冷冷瞧了楚恬一眼,接着从袖中取出了一把匕首,他扔掉外鞘,将锋刃的刀尖抵在楚恬的喉结。
刀尖沿着楚恬的脸部轮廓慢慢划过,最后停在了他的左脸。
楚恬已然猜到了胡老六的意图,他的瞳孔骤然变大,“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哟呵!都这时候了,还敢嘴硬!”胡老六瞬间兴奋了起来,“你当真以为我不敢?”
楚恬没有应声,只倔强地偏开了头。
“想死是吧?”胡老六绾起袖子,鼠目中迸射出阴鸷之色,“老子偏不让你如愿!”
胡老六先用匕首挑起楚恬的下颔,然后划过脖子,最后抵在他的左胸处。
胡老六的脸上慢慢浮现出阴狠的笑意,接着他的手轻轻一用力,刀尖便穿透衣裳没入了他的肌肤。
胡老六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龇着牙用刀尖在楚恬的胸口处用力剜了一下,然后隔着布料狠狠地在楚恬的胸口划了几刀。
刀尖过处,殷红的血液沿着也衣裳上的痕迹浸了出来。
楚恬咬紧牙关,却还是疼得喊出了声。
“哈哈哈!”胡老六退后一步,扔掉匕首,尽情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尤二娘咧着嘴看完了全程,思考了小许,才发现楚恬刻在楚恬胸口处的是一个“娼”字。
胡老六的每一刀,以及每一次停顿,都深深刻进了楚恬的脑海,他又怎会不知对方在自己身上写下了什么。
“啊......”楚恬低声哭嚎着,若是以前他还算出淤泥而不染的话,那此刻的他,便是真正的脏了。
尤二娘看着身心备受折磨的楚恬,突然觉得之前所受的委屈都烟消云散了,她的心情也跟着舒畅了起来,紧随着胡老六,指着狼狈不堪的楚恬笑得前仰后合。
“二娘,信已送到。”红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尤二娘刚要开口夸红儿,却听胡老六厉声质问道:“信,什么信?”
尤二娘面露窘色,犹豫再三后还是将自己的计谋告诉了胡老六。
胡老六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这才有了二人之后的争论和筹划。
“大人,楚恬的伤不算重,但若不及时止血的话,恐怕坚持不了几个时辰了。”红儿柔声道,“不过您愿意赌的话,奴家愿赌上性命陪您一局。”
“你就不怕本官杀了你?”沈阔凝眸。
“怕,自然怕。”红儿道,“可奴家身陷泥沼之中,与死何异?但奴家若是赢了这一局,以后的日子就另当别论了。”
“若你想离开这里,本官可以为你赎身——”
“赎身?之后呢?”红儿打断了沈阔的话,“奴家自六岁那年被亲生父亲卖到这里后,已经整整二十年了,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儿?与人为奴,为妾吗?”
红儿笑了,“楚恬一个身世清白的男子步入世俗后都难免被人议论、嘲笑,奴家恐怕会被人丢烂菜叶吧,当然,这点委屈算不得什么,可是沈大人,奴家再不想过看人脸色和伺候人的卑贱日子了。”
“看来,这一切都在你的谋算之中。”沈阔也笑了,“本官实在怀疑尤二娘送信一事怕也是你暗中撺掇的。”
红儿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沈阔饮了一口茶,起身道:“但仅凭绑架楚恬一事,还不足以给胡老六定下重罪。”
“大人放心,奴家可助大人一臂之力。”说着,红儿便袖中掏出了一本账册,“这里面详细记载了胡老六这些年来买卖幼童逼良为娼的证据,当然,里面也有他与某些朝中重臣暗中勾结和行贿的证据,大人想查到哪个程度,全凭大人做主。”
沈阔接过账册粗略看了一眼,“你就不怕胡老六的同伙报复你?”
红儿笑道:“若大人查到他们了,那奴家何需再怕?即便大人没有查到,也无所谓,商人薄情,唯利是图,只要奴家给他们的比胡老六的多,他们就会笑着接纳奴家。”
“你就那么确信他们会要一个背叛者?”沈阔继续试探。
红儿道:“这是个吃人的世道,不是穷酸书生写的非黑即白的话本,背叛者又如何,或许他们正好看中奴家不择手段的本事呢?大人啊,有利可图,就是朋友。”
沈阔深沉的目光盯着红儿看了许久,这一刹那,他的心中触感颇深,红儿的行事的手段是最让他不齿的,可他偏偏又不能将全部都怪到她的身上。
有一点红儿说得很对,这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世道,人站的角度不同,看法自然也就不一样。就比如这些在沈阔看来很是肮脏的手段,却是他们谋生的唯一途径。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只是他们所处的境遇注定无法让他们选择光明的途径。
“楚恬虽然厌恶这里,却从不避讳他以前的生活,他常提起你和平安,说你们给予了他很多的鼓励和帮助,你们是他那段黑暗人生中仅存的一道光,他非常地感激你们。”沈阔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扇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身后突然传来了轻微的哽咽声,令沈阔感到意外,可细想之下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相信他们三人过去相互扶持是真心的,但红儿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们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还请大人替我在楚恬面前瞒下此事。”红儿低声恳求道,“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是踩着他的肩爬上去的。”
沈阔并没有答应她的请求,但这毕竟是他们两人的事,他一个外人管不着,也没必要再去挑弄是非。
可沈阔还是提醒了红儿一句,“楚恬比你们想象的聪明,这件事他未必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真到那个时候,他打我骂我,都是我应得的。”
沈阔哼了一声,“他不会。”
说完,沈阔猛地拉开了房门。
“大人!”候在门外的柳青立刻迎了上来,询问道,“问出有用线索了吗?”
沈阔垂眸算是默认,接着他冷冷地扫了胡老六一眼后,便带着柳青离开了。
“大人,咱这就回去了吗?”柳青跟着沈阔快步走出了弄春楼,焦急地问道,“那楚恬呢?”
沈阔没应他的话,从门口小厮手中抢过马便翻身跃了上去。
柳青紧随其后,两人跑出一里远后沈阔忽然又对柳青道:“你回衙中挑几名精兵把弄春楼的前后门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出,更不要让胡老六给逃了,若他执意硬闯,直接将其拿下!”
“是!”柳青应道,“那大人您呢?”
这时,沈阔的马犹如离弦之箭,就在柳青问话的瞬间,沈阔已然距离他数丈之远。
沈阔按照红儿给的提示,很快就找到了尤二娘在城南的新宅。
而当他悄悄从围墙翻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尤金在楚恬身上摸来摸去。
沈阔一个疾步冲进了屋里,以迅雷之势将尤金踹飞在地。
接着,沈阔将视线移到了楚恬的身上,这才发现他的伤处皆抹了药膏,而胸口处缠着的布带刚打了一半的结。
沈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尤金刚是在为楚恬包扎伤口。
他这才又朝尤金看去,只见对方像极了翻不了身的王八仰躺在地,嘴里还“哎哟哎哟”地叫着。
沈阔那一脚可是用了八成的力,没把尤金踹死都算他命大,不过瞧他捧着右边肋骨痛苦哀嚎的样子,应是断了几根肋骨。
但沈阔已顾不得尤金了,楚恬的左胸肿得很高,鲜红的血从里面渗了出来,并顺着他的腋下流到了床上。于是沈阔又解开了他身上的裹帘,想重新为他止血时,却在看到那个令人怵目惊心的伤痕时蓦地一怔。
那个字在楚恬红肿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醒目。
沈阔不忍再看,拿了床头边上的金创药闻了闻味道后直接将药粉倒在了伤口上,药粉浸入血肉之后,刺激的疼痛使得昏迷的楚恬皱了皱眉。
沈阔再不敢耽搁,草草给楚恬包扎后,将他拦腰抱走。
临出门时,他停下脚步叮嘱了尤金一句,“不想死的话就乖乖躺着,有人会来接你。”
尤金听了,立刻躺好不再随便动弹,但骨裂的疼痛如锥心一般,他不由得发出阵阵“嗯嗯啊啊”的哀嚎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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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