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夯货!不是说好了只将人绑来出口恶气,你怎地又去招惹上了那黑面阎罗。”
弄春楼里,两个绑架犯发生了分歧,同为弄春楼东家之一的胡老六指着尤二娘就是一通好骂。
尤二娘理亏,她双手交叠垂在身前,眼睛直往旁边瞟,“这些年养这贱蹄子花了我不少的钱,我这不是想着回本儿嘛。”
“钱钱钱!”胡老六指着尤二娘的鼻子,“我看你是掉进钱眼儿里去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一样么。”尤二娘不服气地嗫嚅着。
“我跟你一样?”胡老六气得吹胡子瞪眼,“我还没蠢到那个地步,我知道什么钱能要什么钱不能要!那沈阔的钱是咱们能肖想的吗,即便你有那个命要,也怕没那个命花!”
但木已成舟,此时说再多也是枉然。
胡老六叹了口气,“现在只能祈求沈阔不会为了一个娼人兴师动众,否则你就自求多福吧!”
听到这句,尤二娘紧绷的心反而放松了下来,“一个娼人罢人,死就死了,没人会在意的。”
胡老六却不这样想,“还真不一定,我听说姓沈的对这贱人宠爱有加,你看着吧,他绝对会找上门来的。”
尤二娘吓得缩起了脖子,结巴地问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胡老六哼了一声,“明明是你自己捅出来的篓子,可别想着把我拖下水。”
“你脖子上长的是屁股吗,赎金都要到朝廷命官头上去了,你是怎么敢的啊!”胡老六真想一巴掌拍死尤二娘。
“我......”尤二娘更是后悔不迭,她当时也是被气昏了头,才做出了这等糊涂事。
“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知道人在我们这里。”胡老六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馊主意一茬接着一茬地冒了出来,“等个个把月,风头过去了,再悄悄把他做掉丢到乱葬岗喂狼,连骨头渣都不剩,自然也就没人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这样,可行吗?”尤二娘颤巍巍地问道。
“你有其它办法?”
“没有。”尤二娘将头甩得像拨浪鼓。
“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胡老六背着手来回走了两圈,“还有,那个往提刑司送信的人可靠吗?可别经不起吓唬把我们俩给供出来了。”
“六哥尽管放一万个心!”尤二娘信誓旦旦地说道,“信是我亲侄儿去送的,他断不敢在外面胡说八道。”
“那就好!切记,从此刻起便将此事给忘了,就当从没发生过。”
“是,我记住了,六哥。”
尤二娘朝胡老六欠了欠身,胡老六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正欲开启第二轮怒骂时,身后传来了叩门声。
“谁!”胡老六厉声问道。
“是我,红儿。六爷,提刑司来人了!”
“来的谁?”尤二娘噌地上前拉开了门,抻出头朝楼下瞄了一眼。
红儿道:“是柳青柳知事。”
尤二娘暗自松了口气,她回头看了眼胡老六,讨好地说道:“六哥,我胆子小,一紧张就会说错话,只有请你去应付一下了。”
胡老六横了尤二娘一眼,他不想去又如何,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尤二娘要是搞砸了,他也不能独善其身。
胡老六前脚刚走,尤二娘便将红儿拉进了屋里,她将刚刚与胡老六的对话悉数告知了红儿,并让红儿帮她拿个主意。
“这事儿吧还是得做两手准备,提刑司与别的司衙不同,沈阔可不是吃素的,要想瞒过他还真不是件易事。”红儿道。
“我怕的就是这个!”尤二娘焦躁不安地捶着手心,“而且我听胡老六的意思,一旦事情败露,他绝对会全部推到我身上,那我可就完了。”
红儿顿了一顿,她拉开门探了眼外面,随即又轻轻合上门扇,“二娘,您信我吗?”
尤二娘拉着红儿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红儿,在二娘心中,你与他们总归是不一样的,你是我亲自带大的,就跟我的亲女儿一样,我自然是信你的。”
红儿点了点头,“二娘信我的话,我有一法子可保二娘无虞。”
“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尤二娘迫不及待地递上了耳朵。
两人的耳语还没说完,便有小厮前来传话,“二娘,提刑司的人想单独与红姐谈谈。”
“真让你猜着了!”尤二娘握着红儿的手一紧,“他们真的来找你了。”
“二娘,你可想好了,女儿这一趟可是关乎性命的啊!”红儿用指腹轻轻磨着她的手背。
尤二娘沉默了小会儿,心下一横,道:“就照你说的办!”
红儿点了点头,接着便与小厮一同下了楼。
红儿邀柳青到厢房细谈,问清柳青来意后,便让人唤来了平安。
平安应是被人打过,眼底青黑,左半边颧骨肿得比核桃大,额头、右脸、脖子以及手腕处都有明显的淤痕。
他怯怯地看了红儿一眼,随即答道:“楚恬确实来找过我好几次,昨天他也来了,还给我带了馒头和烧鸡,但戌时未到他就回去了,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你们与他相识这么久,想必对他很了解,可知他此前得罪过什么人?或是,有谁企图对他不轨?”柳青问。
平安再次看向了红儿,红儿回之以微笑,摸着他的后脑勺安抚他道:“别害怕,你知道什么便说什么。”
平安摇了摇头,“以前楚恬还在的时候,从不与陌生人攀谈,更别说与人结仇了,至于其它的,我知晓的并不多。”
“行,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柳青看平安那惊惧的模样,怕是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屏去了平安,柳青正欲再追问些线索的时候,沈阔到了。
他一脚踢开了厢房的门,惊得里面的二人登时站起了身,见来人是沈阔,柳青按在腰间的手才放了下去。
“大人!”
柳青刚想禀报自己来此一无所获之时,却听沈阔对他道:“你先出去,本官要单独与红儿姑娘谈谈。”
柳青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了片刻,随即退出了厢房,并顺手关上了门。
“沈大人请坐!”红儿执起茶壶为沈阔倒了杯热茶递到他的手中。
沈阔接过茶杯递到嘴边又放下,“红儿姑娘就没什么想与本官说的吗?”
红儿端站在沈阔面前,装傻道:“奴家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沈阔哼笑一声,随即从腰间掏出了那封绑架信,他将信纸放在鼻尖前闻了闻,“触到信纸的第一刻,本官就觉得有些奇怪,在来弄春楼的路上,本官才终于想明白,这信纸上为何有一股胭脂香味了,而就在刚刚,本官已然知晓了胭脂味的来源。”
他抬眸盯着红儿,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都说你很聪明,却在信纸上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显然是有意为之。”
“你有意向本官透漏消息,却又在柳青询问你时装傻充楞,不就是想跟本官谈吗?”沈阔边说边整理着箭袖口子。
红儿低头一笑,“果然一切都瞒不过大人。”
“楚恬在哪儿?”沈阔瞬间敛了神色,面若寒霜,见红儿不说话,他又换了个问题,“说吧,想与本官作何交易?”
心思被戳破的红儿也不再掩饰,她直言道:“换尤二娘活命的机会。”
沈阔眉梢一挑,很是意外,“本官以为将胡老六和尤二娘一网打尽才是你心中所愿。”
红儿也不拐弯抹角,她道:“胡老六买卖幼童,为了挣钱不择手段,罪该万死,尤二娘虽与其狼狈为奸,但她多是被胡老六牵着鼻子走,况且奴家还需要她这个靠山。”
“你如何就断定本官一定会依你的话?”沈阔问她,“本官既已知晓幕后凶手,只需对胡老六严加审问也能得到楚恬的藏身之处,届时还可将涉案之人尽数缉拿归案,为何要与你做这个明显于本官有亏的交易?”
红儿早料到沈阔会这样说,因而她不急不躁地回应着沈阔的话,“大人许是不知道,那个绑走楚恬的人叫尤金,他喜欢奴家很久了,昨夜奴家邀他喝了杯酒,这才有机会接触到给您的那封信,而就在他送信回来之后,奴家便已让他将楚恬藏到了别处。”
“沈大人尽管去查尤金的踪迹,相信以大人的能力,不出一日便可找到他。”不等沈阔开口,红儿便接着说道,“至于楚恬能否活到那一刻就另说了。”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沈阔眉头一拧,强忍着没有爆发。
红儿这才将楚恬被绑的前因后果告诉了沈阔。
前几日楚恬来弄春楼找平安的时候发现他满身是伤,追问之下得知尤二娘果然将楚恬被救一事怪在了平安身上,于是平安便遭到了尤二娘的毒打。
平安挨了打不说,尤二娘还下令禁止任何人给平安饭吃,因而他只得趁无人之际去后巷的泔水桶里面翻找残羹充饥,而这一幕恰巧被楚恬看见。
心中无比愧疚的楚恬只得每日从提刑司带些剩饭过来,但两人的密会最终还是被别的伙计发现并告到了胡老六面前,胡老六当即便差人将二人给捉了,楚恬为了平安,几番好言相求,可胡老六不为所动,激愤之下,便与胡老六起了口舌之争,气得胡老六当时就要动私刑,可又怕他向沈阔告状引来麻烦,便又放了他。
胡老六派人跟踪了楚恬两天,发现他都是独来独往后,才终于下定决心于昨夜在楚恬返回提刑司的路上神不知鬼不觉地绑走了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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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