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都快二十了好吗?还抚养权,梁女士要不要这么夸张。
虽然杜金乌心里吐槽,但是舒展的眉头和微扬的嘴角全都昭示着他此刻的好心情。
但随之而来一点点漫上心头的,却是一种难言的心酸,还有对原主的羡慕与愧疚。
能被人一直当做孩子,真好啊。
杜金乌突然好想给梁女士一个拥抱,当然,他也这么做了。
他起身,走到梁女士面前,弯下腰将还在等他继续解释的梁女士紧紧抱住。
杜金乌将下巴轻轻靠在梁女士肩膀上,声音有点哽咽:“对不起,梁女士,让您担心了。”
[对不起,梁女士,因为我的到来,将您的墩墩儿弄丢了。]杜金乌万分歉疚地在心里默默补充着。
梁女士叹了口气,抬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杜金乌的后脑勺,压下眼底的热意,故作轻松地调侃:“我可不是担心么,我这好不容易养活大的崽子,差一点儿就被别人拐跑了。”
说着,又撩起眼皮,挑衅地看着龙延庭,继续对杜金乌说道:“墩墩儿啊,下次可得长个记性,你想找到家人,我可以理解,只是,像这种连亲子鉴定都不敢去做的,可千万要小心,指不定这人藏着什么祸心呢。”
说着,梁女士想起什么,一把将杜金乌推开。
好家伙,小老太太力气还不小。
被推了一个踉跄的杜金乌还没站稳,就见梁女士拿出手机,开始拨号儿。
杜金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上前一把按住梁女士拨号的手,贴在梁女士耳根悄悄地问:“梁女士,您干嘛呢?”
梁女士也努力放低声音,小声儿回:“报警啊,我这才反应过来,咱们一老一小的,哪儿是这骗子的对手啊。”
杜金乌脑瓜子嗡一下,简直欲哭无泪。
得嘞,杜金乌算是说不明白了。
他回头心虚地看了一眼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儿“二进宫”的老板,还好这人没听见。
杜金乌将头转回来,有心想立即跟梁女士解释清楚,可是很明显,一时间他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而他们俩的真实情况就更不能说了。
杜金乌相信,但凡他要是把实话给说出来,那梁女士等下拿出来的恐怕就不是手机了。
以梁女士的脾气,要是知道有人敢欺负原主,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抄起菜刀跟其拼命。
杜金乌按着梁女士的手迟迟不敢松,但又不能一直这么僵持着,心里那叫一个急。
梁女士却误会了杜金乌的意思,以为他如此阻止自己,是真的信了龙云庭的话,决定离开自己,回到所谓亲生家庭去生活。
梁女士挺直了一辈子的背,忽然就弯了下去。
她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掩饰般地抬手,将自己耳边根本没有散乱的头发,又向耳后理了理。
随后她站起身来,抚了抚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眼睛越过杜金乌看向一旁:“罢了,墩墩儿,如果这是你希望的,一会儿咱们去做亲子鉴定,若是真的,你想跟他走,我不拦你。”
说完,梁女士就要绕过杜金乌。
她养了十多年的宝贝,如今想要离开她,她能做到平静地说完这番话,已经是极限了,她迫切地回自己的卧室冷静一下。
体面了一辈子,梁女士不想失态,让人看笑话。
“梁女士。”见人真的伤心了,杜金乌连忙伸手想拉住梁女士的胳膊,却被梁女士迅速躲开。
“奶奶,您误会了,您才是我唯一的家人,我怎么会离开您?他是,他是……”
杜金乌看着梁女士定在那儿的背影,他知道,梁女士心软了,想听他给一个像样的解释。
可是,他该怎么解释,明天,他依然会离开她,离开这个家。
看着梁女士关上的房门,一阵猛烈的无力感向杜金乌袭来,他一步一顿走到梁女士卧室门前,抬起手又放下,嘴唇几度开合,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在一旁沉默许久的龙延庭,看着杜金乌的双眸一点一点染上绝望,他将右手掌心贴在自己左胸口,龙延庭问自己,确定要做这个恶人吗?
确定要为了一己之私,剥夺他人与亲人相伴的权利吗?
这样的他,与龙歧有什么区别?
可是,一想到好不容易找到这双眸子,却不能与自己时刻相伴,龙延庭的胸腔便又是一阵强烈的窒息感传来。
让他想想,让他想想,一定还有办法。
一定还有办法,让他们三个都不为难,都不难过,都……
有了,那就都不分开,都不分开就好了。
就在龙延庭想通的那一刻,窒息感迅速褪去,不留半点痕迹,快得让龙延庭以为刚才的种种都是幻觉。
充足的氧气呼啸而来,争先恐后涌进龙延庭的胸膛,而龙延庭却等不及调整呼吸,几步走到梁女士的房门前。
杜金乌见龙延庭过来,几乎本能的转身将他推了一把,慌忙将房门挡在身后,有些应激地低声怒斥:“你干什么?你答应过我,不刺激我奶奶的,你要食言,咱俩就同归于尽。”
“你信我,我若食言,一切作废。”被推开,龙延庭并不生气,他眼神牢牢锁住杜金乌的双眸,给予对方他所能外放的最大的诚恳。
因为他气息尚未稳定,声音中带着明显的用力,反而给人感觉格外真诚。
见对方眼中的诚挚不似作假,杜金乌定了定神,逐渐冷静下来。
少顷,他一点一点将身子挪开,默认了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见人终于肯相信他,龙延庭不自觉紧绷的面部肌肉,微微放松。
他再次向前一步,抬手将门轻轻扣响:“梁女士,我们谈谈,您放心,没有人能将你的墩墩儿抢走,包括我。”
门框正上方,空白墙上的挂钟,秒针嘀嗒嘀嗒不停转动的声音,在这一刻格外清晰。
一秒、两秒……半分钟过去,两人面前的房门终于打开。
即便梁女士极力掩饰,那潮湿泛红的眼角也早已说明一切。
杜金乌双手微微抬起,想迎上去搀扶,却又不太敢。
梁女士看他这样,心头一酸,嘴上却傲娇的很:“怎么?我身上有刺儿?扶我出去,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说。”
杜金乌连忙扯开嘴角,将人重新扶到沙发那儿坐好。
他也要看看,龙延庭到底会怎么说。
虽然答应相信对方,可是杜金乌心中还是非常紧张,他在梁女士身旁坐下,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随后而来龙延庭,生怕对方说错一个字儿。
龙延庭再次坐到梁女士正对面,这会儿,他心中已经想好了一套成熟的说辞。
他看了一眼显对他不放心的杜金乌,与那人一模一样的双眸,几次三番地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这让龙延庭难免有些憋屈。
“啧,你不说话老看墩墩儿干啥?咋的,想串供?”梁女士有点不耐烦。
不得不说,梁女士有一部分真相了。
杜金乌心里“咯噔”一声,赶紧给龙延庭使眼色,让他赶紧说。
龙延庭心中哼了一声,这才将目光转向梁女士,不紧不慢地张开嘴:“我确实是杜金乌的哥哥,不过,不是亲的。”
“什么意思?”梁女士眯着眼睛追问。
龙云庭眼睑半合,似是陷入回忆:“杜……墩墩的生母与我母亲是至交好友,两人曾约定将对方的孩子视如己出,谁料世事无常,不小心弄丢了墩墩后,墩墩母亲得了抑郁症,自杀之前留下遗书,拜托我母亲继续帮忙寻找墩墩,只是没想到,没过几年我父母也相继而去,寻找墩墩的事情,自然就变成了我的责任。”
杜金乌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人一本正经的编着瞎话,那语句通顺的,差点连杜金乌自己都信了。
梁女士可没那么好糊弄,她很快便抓住了龙延庭故事中的漏洞:“墩墩的父亲呢?”
龙延庭眼都不眨一下,张嘴就来:“在找墩墩的路上,出车祸走了。”
“……”
一旁的杜金乌磨牙,空口白牙就嘎了他全家,特么地真是谢谢你啊。
梁女士接着问:“那……墩墩原本姓什么?”
谁料,龙延庭这次回答地异常流利:“姓顾,顾盼之,他的到来,是所有人期待盼望的。”
确切的说,是他,这只“金乌”是他所一直苦苦期盼的。
这是龙延庭提前想好的名字,当他考虑到这是一个不能避开的问题后,“顾盼之”这个名字非常自然地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顾盼之。]杜金乌在心底重复这个名字,暗自咋舌:这名儿起的,果然有白月光爱而不得那味儿了。
“继续。”梁女士点头,似是信了他的话。
龙延庭这才将话题拉回正文:“亲子鉴定我会托人尽快去做,只不过要晚几天,叔叔阿姨留了DNA样本,取出来需要一定的时间,不过,我这里有阿姨的照片您可以看一下,相信您与我一样,一眼就会看出两个人的关系,绝不会错认。”
说着,龙延庭将相册打开,调出一张照片,将手机递给梁女士。
梁女士接过手机,在看清照片的那一秒,彻底相信了龙延庭的所有说词。
“像啊,真像啊,可怜的孩子,墩墩你看,这是你妈妈,跟你一样,乖的哟。”
兴许是爱屋及乌,梁女士看到照片上,少女那双与杜金乌一模一样,盛满天真与温柔的杏仁眼,心头不觉一阵疼惜。
杜金乌将脑袋凑过去,一时间也被照片上的人惊着了。
这……该不会就是龙延庭的白月光吧!
我滴个老天,他和他亲妈都没这么像好吗?
杜金乌抬头看了一眼龙延庭,又低下头继续看着照片上的女孩儿,不看身材只看脸的话,特别是那双自带无辜的杏仁眼,更是像了个十成十。
当然也有不太像的地方,比如他的鼻梁要挺一些,面部轮廓略深一些,嘴巴倒是长得很像,都是比较饱满的嘟嘟唇,只不过照片上这人的上嘴唇要比他的翘一点。
以上,都需要仔细看才能找出的不同,若是猛地一看,除了性别,两个人简直一模一样好么。
杜金乌彻底服了,他在梁女士看不见的角度偷偷给龙云庭比了个大拇指。
自己这个跟白月光这么像的替身,都被他给遇见了,即便性别有些不对,那这哥们儿也绝对是个欧皇。
嗯?既然这人的白月光是女孩儿,那也就可以理解对方为啥只需要自己提供情绪价值了。
这样说来,自己的贞操危机也能解除了?
杜金乌一时间心情大好。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看照片中女孩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以龙延庭的在意程度,不可能因为替他这个替身圆个谎就把白月光说死了。
想到这儿,杜金乌猛地瞪大眼睛看向龙延庭。
难道说,这人的白月光不是嫁人了,而是……不在了?!
猝不及防吃了一口刀子,杜金乌看向龙延庭的眼神都快碎了。
这哥们儿真可怜,他有罪。
想到自己一开始对这人满含恶意的揣测与误解,杜金乌抬起手捂着胸口,双眉紧蹙,眼中满是惭愧。
妈的,他真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