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原主的住处越近,杜金乌心里跳得就越快,倒不是怕露馅儿,他有原主的记忆,蒙混过关应该不难。
他只是很久都没有跟家人相处过了,有些紧张。
但,该来的总会来。
车子在原主家小区门口停下。
杜金乌下车,隔着车窗,礼貌地跟龙云庭摆手:“谢谢老板送我回来,我先上去了,老板再……”
“叫哥。”实在是被杜金乌一口一个“老板”叫得刺耳,不等人话说完整,就被龙延庭皱眉打断。
“啊?”杜金乌有些没反应过来。
龙延庭干脆推开车门,站到杜金乌面前,伸出一只手:“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龙延庭,是你未来的家人,你以后直接叫我哥就好,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相伴很久。”
从决定将人留在身边的那一刻起,龙延庭就没打算再放人走。
可将人留在身边,只是一纸合约又怎么能够满足他的心理需求呢。
尤其是龙延庭在看到过这双眼睛,在面对陈岁、以及金镇义时流露出的真实神采之后,他忽然就无法忍受对方在日后与他相处的过程中,迫于形势的顺从与讨好。
只有让对方彻底放下心防,像真正的家人一样留在他的身边,那时对方这双眸子反馈给他的,所有的自然流露出来的感情,才是他真正所需要的。
“啊?”杜金乌发现,自己自打认识龙延庭,他这脑子就没够用过。
“家人?”杜金乌不确定地重复。
龙延庭点头,伸出的手掌又往前送了送,示意杜金乌回应。
在龙延庭眼神的催促下,杜金乌慢慢将手伸出来,几乎是刚与对方掌心相贴,就被对方一把握住。
龙延庭迫切的动作,弄得杜金乌满脑子问号。
他俩不是纯洁的“钱货两讫”的雇佣关系吗?
“那个,一定要叫哥吗?”杜金乌收回手,喉咙滚动,有些为难。
叫龙哥、延哥、庭哥不行吗?
非得叫这么亲近干什么玩意儿?
“你想叫我叔叔?”龙延庭有些意外。
但仔细想想,自己比对方大了足足九岁,叫一声“叔叔”倒也合理。
杜金乌无语:“不是,我为什么……”
“可以。”龙延庭认真脸。
两人话音撞到一起,听到对方肯定的回答,杜金乌:“……”
鸡同鸭讲,简直无力吐槽。
算了,不就是个称呼吗,多半是老板怕他那个白月光误会,所以只能对外宣称他们两个只是亲情罢了。
只是有一点杜金乌有些想不通,为啥他俩非要签终身制合同啊,难道老板的白月光已经结婚了?
老板爱而不得,又耐不住折磨只好找一个替代品陪在身边?
那也不对啊,合同里说过不会干涉他的情感自由,可是虽然他只是个替代品,若真的有一天自己喜欢上别人了,这算不算是给老板带绿帽子啊?
那如果是这样,老板未免也太可怜了,还好他比较敬业。
害,管他呢,杜金乌想。
只要钱到位,他指定会努力提升演技,将情绪价值给老板拉满。
龙延庭就静静地站在杜金乌面前注视着他的眼睛,任由他跑神儿。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确信,龙延庭发现,只要跟这小孩儿呆在一起,无论对方在干什么,哪怕对方这双眸子没有一直在看他,他都会觉着非常舒服。
看来,有些缘分或许是命中注定好的,对方就该是他的家人。
“墩墩儿,哎哟回的来刚好,快过来搭把手,帮奶奶把这几桶豆油拎回去……”
“哎来了。”杜金乌人都没反应过来,嘴先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
杜金乌反应过来,赶紧回头,见老人手中拎着四桶豆油,连忙跑过去想接过来,却不料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抢先一步。
龙延庭一声不吭,将四桶豆油都接了过来,躲过杜金乌几次伸过来,试图帮忙的手。
杜金乌:“……”
不是,这位,什么情况?
戏要从这儿开始演吗?
“墩墩儿,这是你朋友吧?哎呀这身板儿,一看吃饭就比你乖。”
见一向独来独往的乖孙终于带朋友回家了,原主奶奶笑得别提多开心了。
杜金乌摇头:“奶……梁女士,他是……”
梁女士压根儿也没想听杜金乌回答,脚下踩着小皮鞋,噔噔噔快走几步追上本就没有快走,有意等两人的龙延庭。
杜金乌看着梁女士活力满满地背影,一时无言。
果然如原主记忆里的一样,原主奶奶是一位非常精致开朗的老女孩儿。
银白的头发烫着法式小洋卷,本是显老的发型,经过奶奶的整理,将一侧戴着珍珠耳扣的耳朵露出来,配上精致的妆容,和一身绣着仙鹤的白色民族风刺绣改良版旗袍式连衣裙,整个人优雅极了。
只要不惹她发飙的话。
这边,开朗的梁女士十分自来熟,她见对方为了配合她,又将步子放慢了些,一时间看向龙延庭的目光更满意了:“小伙子,看你西装革履板正儿的很,应该不是学生吧,你跟我家墩墩儿是怎么认识的呀?”
“梁女士。”杜金乌生怕龙延庭不耐烦,快步走到两人身边,试图阻止:“不好意思老板,我奶奶……”
“叫哥”龙延庭强调。
“……”杜金乌真的无语。
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听他说话啊!!
还有,这节骨眼儿叫什么哥啊,哥哥哥的,他是鸽子成精吗?就知道哥哥哥!
算了,
杜金乌咽下这口气,准备跟梁女士解释:“梁女士,这位是我……”
谁知话没说完,梁女士停住脚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老板?墩墩儿,你又瞒着我去找工作了?”
这下梁女士不淡定了,要知道她家墩墩儿今年就得艺考了,万一在工作中受了伤可怎么办,再说了,时间都被工作占用了,还能有多少时间练习啊。臭小子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吗?
杜金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还好龙延庭及时开口解围。
“我是他哥。”
得,还不如不说呢。
杜金乌心里白眼儿都快翻上天了。
他就不该对龙延庭的嘴抱有任何希望。
“啥?”梁女士也懵了。
难道说墩墩儿的家人找来了?
梁女士心中琢磨着,看向龙延庭时,脸上却换了一副表情,没有刚才的热络,疏远客气了许多:“墩墩儿的哥哥是吧,不介意的话,咱们上楼再聊吧。”
说着,转头走在两人前面带路。
龙延庭的一个“好”字儿硬生生地堵在嘴边儿,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杜金乌也看出梁女士态度不对,赶紧追了上去:“梁女士,梁女士你慢点儿走,你听我解释梁女士……”
无奈他越说,老太太小皮鞋倒腾地越快,杜金乌也不敢再追了,只好不远不近地跟在后边。
等杜金乌走到原主家单元门口,梁女士已经先上了楼。
杜金乌站在单元门前,到底是没忍住,气呼呼地转过身,差点儿没跟紧跟他身后的龙延庭撞上。
杜金乌慌忙后退一步,狠狠地瞪着面前这个人,话在嘴边转了又转。
不管了,杜金乌深呼吸,有些话必须说在前边:“老板,想必您也看出来了,我奶奶是我的底线,这是我唯一的家人了,我会找个理由跟你走,兑现合约上的所有承诺,能不能麻烦您收敛一点,不要再乱说话,小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
“好。”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但龙延庭还是点点头应了下来。
杜金乌挑眉,这么好说话?
“杜金乌,上楼。”
杜金乌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叫全名了。
梁女士一定是生气了。
杜金乌片刻不敢耽误,赶紧带着龙延庭上楼。
看见两人进门,梁女士对龙延庭不冷不热地招呼道:“不用换鞋,过来坐,油放地上就行。”
杜金乌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看了一眼龙延庭的脚,又沉默着将拖鞋放了回去。
自己乖乖把拖鞋换好,跟龙延庭说了一句:“没你号儿,直接进吧。”就径直往客厅走去。
龙延庭这才将油放在玄关的地上,走到客厅沙发那儿,在梁女士对面挨着杜金乌坐好。
“贵姓?”梁女士开门见山。
“龙。”龙延庭显然把杜金乌刚刚的话听进去了,绝不自由发挥多说一个字儿。
梁女士微笑:“哪儿的龙?”
龙延庭一本正经:“本地龙。”
杜金乌:“……”
听到两人的开篇对话,杜金乌忘记了紧张,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
他憋得难受,这边两人还在继续。
梁女士:“什么时候的事儿?”
龙延庭:“今天上午。”
梁女士:“家里你能做主?”
龙延庭:“能。”
梁女士:“什么打算?”
听到这儿,杜金乌连忙出声打断:“梁女士……”
“闭嘴,一会儿再收拾你。”梁女士瞟了杜金乌一眼,显然压着火呢。
龙延庭也侧头看向杜金乌。
“说话,你看他干嘛?他脸上有答案啊?”得,给梁女士气的职业病都犯了。
“说吧说吧。”事情发展过于玄幻,杜金乌自觉能力有限,干脆摆烂。
不过,毕竟梁女士岁数在这儿,杜金乌不敢大意,偷偷从外卖平台上买了一盒速效救心丸。
龙延庭见杜金乌同意,这才回答:“接他去我那儿。”
梁女士压了压额角:“你母亲怎么不来?”
龙延庭顿了顿,还是坦诚道:“她不在了。”
“啊,哦不好意思啊。”一不小心冒犯到别人,梁女士有些抱歉,面上露出几分尴尬。
再开口,态度缓和了不少:“鉴定报告给我看一眼。”
这下换龙延庭懵了:“什么报告?”
一听没有鉴定报告,梁女士这火总算下去一点儿。
她脸上的得意都快藏不住了,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哎呀,没做亲子鉴定,你跟我争什么抚养权,你们可别是看我家墩墩儿好看,故意骗人的吧?”
“梁女士,您说啥呐?不是您想得那样。”
好家活,杜金乌直呼好家活,梁女士这是想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