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宁在蒋江的坚持下,尽管没有胃口,还是喝了几口粥。虽然加了不少滋补的食材,也终究不是他喜欢的味道,只是据说“很有营养”而已。借着蒋江接电话的间隙,时宁又缩回被子里,生怕被继续投喂不喜欢的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他嘴里寡淡的发苦,很想吃点甜的。几个小时前跟蒋江提过一嘴,结果反被以不利于伤口为由教育了,他也无可奈何。自从念大学后,时宁饮食睡眠几乎全凭爱好,尤其遇到不合口味的吃食,宁可饿着也不愿将就。
还是睡着了好,做梦就不会觉得饿了。时宁握着被子角,自嘲如今年入百万,却沦落到饭都吃不饱的份上。病房内寂静的落针可闻,等蒋江跟兰禾苗汇报完工作,对着被子卷试探着喊了声“时哥”,回应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梦境中,文森特先生开着车,和时宁一块儿回到琴岛。莫斯和Lucy早已等候在考场中,地上散落着各种涂油彩的画卷,冷风从窗户中灌进来,所有的纸张一起被掀到半空中。凌乱不堪的场面里,时宁慌忙叫着导师的名字,结果文森特连同莫老爷和Lucy都瞬间消失不见。接着,脸色幽怨的肖浩浩从门口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巨大的气瓶。
“在找什么?”肖浩浩呲着牙,面色铁青,皮笑肉不笑地越走越近,“鸠占鹊巢是不是很爽?”
时宁本能地往后退,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欧阳思坚拦住去路。欧阳思坚脖子上挂着明晃晃的链子,手里也拿着亮闪闪的金色奖杯。皮笑肉不笑地高高举起,“知道谁让我来的吗?你弟弟,时凯旋同学。”
“救命.......”时宁惊叫着挣扎想逃,却怎么也找不到路,只能拼命躲闪着砸下来的奖杯。忽然,一股巨大的暖意袭来,牢牢挡在他身前,紧接着,雪松混杂薄荷的冷冽香味弥散开来。
睁开眼,冷色调的病房安静如初。周天域伏在咫尺之间,正轻轻抚摸着他的胸口。
“做噩梦了?”周天域笑了一下,”我还是来晚了。”
时宁点点头又摇摇头,委屈巴巴地喊饿。
“你的小助理和老同学回去睡觉了。”周天域伸手摸向心上人的额头,“他俩看着很憔悴,估计这几天都没怎么睡。”
时宁苦笑着拉过周天域的手,让他也回去睡觉。
“我去睡觉,谁看着你呢?”周天域起身,走到门口四处张望,走廊里安安静静,偶尔有一两个值班护士打着哈欠走过。
周天域早已看过杜医生发来的资料,知道他明日就可以回去休养,只需要按时喝药,三天后再会拉里复查就行。于是蹑手蹑脚走了过来,冲时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出去吃东西,好不好?”
不等时宁回答,周天域弯下腰,伸出双臂,把人整个抄抱起来。“太轻了,来场台风就能刮走。”
隔着光滑的布料,时宁不由自主把脸贴在周天域胸口,温暖厚实,像被阳光晒了很久,能驱散所有阴霾和黑暗。还带着好闻的气息,木调香水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觉察的烟草的辛辣,令人沉醉不已。
周天域就这样抱着时宁走出病房,悄悄走到最近的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时宁抬起头,端详着面前男人的面容,鼻梁悬挺,目光炯炯,下颌角分明,完美的好似建模。
“看够了没?”周天域把时宁放在副驾驶上,又探着身子系上安全带,才似笑非笑地直起身来。
时宁脸一热,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让周天域赶紧上来开车。
周天域车技极好,很快他们便离开医院,穿过车流密集的主干道,向城外飞驰而去。
“咱们去哪?”
“你不是要吃东西吗?”周天域似笑非笑,“我知道个清吧,甜品做的很出名,关键是环境私密,不会有人认出你来。”
想到艺人身份,时宁只能默默无言。原本只打算随便吃点东西,现在弄的鬼鬼祟祟,好似私奔一样。
如果周天域这时提出私奔,自己应该会同意的吧。时宁望着倒退的街景胡思乱想,不,几个月前如果周天域懂得他的心事,用私奔代替求婚,没准现在两人已经在大洋彼岸的富人区过着没羞没臊的同居生活。
时宁一直在按时还着荷兰房子的贷款,尽管和周天域分手,那套房子仍然是他心中最隐秘的念想。
周天域,我该拿你怎么办?时宁把车窗摇下一条缝,任凭阵阵凉风打在脸上。
“疼了吗?”周天域把车靠在路边停下来,关心地问。
时宁摇摇头,轻轻说继续开,最好永远都别停下来。
不一会儿,周天域就把车停在了河边一家古色古香的清吧门口。时宁不想一瘸一拐走着丢脸,哑着嗓子撒娇让周天域抱他进去。
“叫哥哥。”周天域把手放在方向盘上,目不斜视地抬杠。
僵持了几分钟,时宁终于败下阵来,低声喊了哥哥。周天域得意地将人抱了进去,轻车熟路上到二楼雅座区。一身明清店小二装束的服务员早已见怪不怪,还主动帮他们拉上串珠隔帘。
周天域坐在时宁身边,亲密地揽着盈盈一握的细腰,轻轻揉捏着。时宁只觉得酥麻暖意直冲胸口,脑海中充斥着曾经意乱情迷的画面,根本无法考虑其他。
“我点好了。”周天域逗弄了他一会儿,才满足的回到对面,正襟危坐地扫码下单。不一会儿,流水一样的甜品糕点被端了上来。各个造型别致好看,仿佛古装剧里那些精美的道具。
“这些都是你的,只一点,今天不许喝酒。”周天域把温热的杨梅桂花饮搁在时宁面前,自己则端起一盏柠檬冰酪。
“我要喝你这个。”时宁指着对面的八角冰杯,“我知道不含酒精。”
“乖,别喝冰的。”周天域宠溺笑着,“你还有伤在身。等以后好了,一定陪你喝个够。”
时宁这才罢休。此时再没有什么比一顿迟来的烛光晚餐更能抚慰他的心。灯影摇红,他轻轻切下醒狮酥的一角送入口中,清甜的味道弥漫在唇齿间。
周天域不慌不忙地喝着冰饮,见时宁目不转睛吃完整块糕点,心里又酸又甜。想着之前医学泰斗的判断,之前时宁很长时间都吃不香睡不好,想必也与分手有关。
“你不吃吗?”时宁忽然开口,把切了一半的千层兰花糕推到周天域面前,“这个很好吃,哥哥尝尝。”
时宁的眼神清澈又无辜,仿佛河岸边喝水的小鹿,被顽童恶作剧的水漂惊扰,缓缓抬起头来。见周天域没有反应,时宁拿起小银叉,挑起一枚粉色的花瓣,送到周天域唇边。
周天域握着时宁的手腕,缓缓含住糕点。时宁因伤病而苍白的双颊泛起阵阵红润,两人再也没有说话,默契地互相喂食,直至整桌糕点都被消灭干净。
当夜时宁被周天域带回了别墅。刚进门,杜医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周天域只好小心翼翼地把时宁放在沙发上,把震动不停的手机塞进他怀里。
“值班护士肯定告状了。杜仲才打电话来兴师问罪。”周天域戏谑大笑着,“该你替我挨骂。”
“才不要!我都打石膏了,不可能自己挪出医院。”时宁精神恢复,伶牙俐齿依旧,“况且人家医生要找的是你,不是我!就算病人偷跑出医院,也只会追究家属的责任!”
周天域大笑着靠了过来,“你承认我是家属了?”
时宁不愿意就此认输,又想不出反驳的话,只能鸵鸟般弓起身子,把脸埋在手肘间。周天域见状,得寸进尺把人扛上楼梯,大步流星回到主卧。
两人纠缠着倒在大床上,考虑到时宁有伤在身,周天域极力克制住冲动,只是捧起他的脸颊疯狂吮吻。
一下接着一下,如狂风骤雨,将积累多日的思念放纵在唇齿之间。时宁刚开始还保持最后的理智回避着,在周天域含上他嘴唇的那刻,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思念,本能地回应起来。
眼泪瞬间决堤。时宁已经坠落深渊,等待他的是万劫不复。
舌尖尝到泪水的咸味,周天域身子一僵,睁开眼睛,不解地盯着心上人。
时宁转过脸,盯着窗前那抹皎洁月光,鼻音浓重地开了口。
“天域,我们复合吧。”
周天域难以置信地愣住了,直到时宁又重复了一遍,周天域才狠狠掐了下胳膊,确认这一切不是梦境。
“好。”
如同忽然被千万彩票砸中,周天域又惊又喜。当初因为不愿勉强,时宁主动提分手,他也只能默默接受。
而如今,时宁躺在自己怀里,泪眼汪汪地主动提了复合。
“我接你回来不是为了这个。”周天域忽然想到某种不好的可能,迫不及待地澄清。
时宁绝望地笑起来,主动伸出双臂勾住周天域的脖子,闭着眼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