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卓约吕潇吃饭。
两人在小包间坐定,齐卓歪着头看了看对面的人,桃花眼里的笑意收起几分:“这么没精神啊?你那回头草吃得怎么样了?”
吕潇扯了扯唇角,带出一抹自嘲:“……我这回是真失恋了……”
齐卓奇道:“你不早就失恋了么?这还分什么真假?”
吕潇盯着面前的茶壶愣了一会儿,低声道:“他去M国交流了……跟那个高中白月光一起去的。”
齐卓陷入沉默。片刻之后,他强笑一声:“就算一起出去交流,也未必就在一起了吧?……没准只是巧合……”
吕潇沉声打断了他:“都去M国,有可能是巧合。但去了同一所学校,如果不是事先约好,怎么可能?”
“那……你有什么打算?”
“具体我也没想好……反正,迟早我要把人追回来。”
“追回来?……如果他俩真在一起了,你不成第三者了?”
吕潇轻嗤一声:“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理解尊重祝福?”
齐卓微微蹙眉:“你现在连人都见不着,怎么追?”
吕潇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我可以等他回来。”
齐卓挑了挑眉:“这样啊……你不介意又被当成替身什么的?”
吕潇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什么替身不替身的,都不如把人留在身边实在。”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你放心,最起码的节操我还是有的。第三者插足这种事,我不会做。我就一直等着,不在乎等多久。同性情侣半路分手的多了去了,我就不信他们还能一直走下去,我总会有机会的。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我等就是了。”
齐卓没忍住笑了:“你这是暗戳戳诅咒人家分手呢?”
吕潇一脸坦荡:“没暗戳戳,我就盼着他们分手呢,光明正大!”
季节从秋转冬,帝都的天气已一天冷似一天。吕潇挨着暖气坐在自习室靠窗的位置,埋头在一本专业书上写写画画。
手机在旁边桌上“嗡”地震了一声,吕潇偏头扫一眼,亮起的屏幕中间是一条新闻推送。
他捞过手机,打算顺手清理下拉通知条。就在手指即将点上删除图标时,目光突然顿住,下一秒,一股寒意顺着脊骨窜向头顶,心脏跟着疯狂跳动起来。
屏幕上,是一条简短的新闻提要:“突发!M国G大发生枪击案,已致33人死亡,多人受伤。”
点开新闻链接时,吕潇的拇指肉眼可见地在颤抖。
新闻里的内容十分简练,只有短短两行:“当地时间12月6日上午7点30分,M国G大校园内发生枪击案,目前已造成包括凶手在内的33人死亡,多人受伤。”
最初的心悸慌乱无措之后,吕潇抖着手点开搜索APP,输入关键词,发现各大新闻网站都发了这条新闻推送,内容大同小异,没有更详细的信息。
凭着记忆,吕潇将一串熟悉的号码输入手机点了拨号,对面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吕潇“腾”地起身,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扫进书包,拿着手机匆匆离开自习室。往外走时,接连撞到好几个桌子,引来数道不满的目光。
吕潇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他一路跌跌撞撞跑回宿舍,扔下书包打开电脑,用翻墙软件登上外网,搜索M国新闻网站。
看了一圈,M国的报道跟国内居然相差不大,只说G大校园已被封锁,伤者已经送医,事件原因仍在调查中。对于具体的死者、伤者情况,没有任何详细说明。
吕潇双手撑着脑袋,十指插进发根,用力扯了扯头发,努力让自己镇定。
闭眼思索片刻,他从座位上跳起来,几步窜到312寝室门口,敲了门之后,不等里面回应就迫不及待闯进去了。
屋里只有白宇凡一个人在打游戏,看到他突然进屋,吃惊地偏过头看了一眼。
吕潇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摘了白宇凡头上的耳机:“你有韩墨M国的手机号吗?”
白宇凡手上还在继续操作游戏,嘴里不满地嚷嚷:“你干吗啊?我正跟队友四排呢,你坑死我了!”
吕潇干脆上前把他显示器关了,白宇凡瞪大眼睛站起来:“有病吧?你抽什么风?!”
吕潇沉声道:“G大刚刚发生了枪击案,你有没有韩墨联系方式?”
白宇凡吃了一惊:“真的假的?”
“别说废话了,当然是真的!各大新闻媒体都报了。你快点说联系方式!”
白宇凡连连点头:“哦哦,我有我有,你等一下。”
他从手机里翻出韩墨在M国的手机号,直接拨了过去,对面传来机械的英语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对方设置了语音信箱,“滴”声后可以给机主留言。
吕潇皱眉:“再打!”
白宇凡重拨一遍,机械女声再次响起。吕潇又拿起自己手机,将之前拨过的号码重拨一遍,里边继续提示对方已关机。
两人将两个号码轮番打了几遍,结果都一样。
白宇凡病急乱投医,给韩墨发了微信消息,又点开对方朋友圈,发现里面已经许久没有更新过了。
吕潇垂眼愣了片刻,对白宇凡道:“如果你有他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白宇凡忙点头:“好,知道了。”看了看对方脸色,忍不住补上一句,“你……也别太着急了,应该不至于那么寸……”
吕潇点点头,眼眶微微发红,眼神里流露出少见的脆弱无助。他原地盘桓几步,再次无意识地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回到宿舍,其他三个人也都陆续收到了新闻推送,看吕潇在电脑前不停刷新网页,谁也不敢开口议论,都只默默翻看各种新闻网站,关注后续报道。
各个网站的新闻内容已经多了一些细节补充。
这次事件死伤者多为G大在校学生,凶手先在宿舍内开枪打死2人、打伤多人,然后窜至附近教学楼,继续开枪射击,目前死者33人,伤者15人。
就寝时间到了,但没人去洗漱收拾。
吕潇颓然关闭许久都没有再更新的新闻页面,仰头瞪了一会儿天花板,突然狠狠敲了一下自己脑袋,跳起身拿上外套就往外跑。
赵博明急忙拦住他:“大晚上的,你上哪儿去?你这么瞎跑也跑不到M国去啊?”
吕潇一边穿衣服一边解释:“我去环境学院宿舍找王希杰。”
“谁?”
“韩墨高中同学。”
吕潇是第一次来这栋宿舍楼,他连续敲开好几间房门才找到王希杰。
宿舍里边已经熄灯了,王希杰倒是还没睡,看到吕潇过来有点吃惊:“你怎么来了?”
“你有叶楚电话吗?联系过他吗?”
王希杰摇了摇头:“联系过,电话打不通,好像关机了。”
吕潇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接着问:“微信呢?”
“微信发了消息,也没回复。”
王希杰看吕潇面色憔悴、双眼赤红,忍不住问:“你……是想打听韩墨的消息吧?”
吕潇没好气道:“不然呢?”
王希杰缩了缩脖子,把已经到嘴边的“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给硬生生吞了回去。
吕潇看了王希杰一眼,掏出手机,声音缓和下来:“能加个微信吗?你这边有消息了第一时间通知我,行吗?”
“行。”
韩墨在宿舍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巨大的敲门声给震醒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一时间有点搞不清状况。
昨晚他赶一篇论文,一直熬到凌晨5点多,原本打算一觉睡到中午直接吃午饭的,没想到被提前吵醒了。
这敲门声听起来凶猛激烈,不像他认识的人,他有点怀疑外面的人敲错门了。
继续赖在床上醒盹,敲门声越发剧烈起来,隐约还听到有人在叫他名字。
他立刻清醒过来,赶紧下床开门。
叶楚一身睡衣站在门外,门一打开,马上闪身进来,等不及韩墨关门就开口了:“你赶紧给国内的家人朋友报个平安吧,他们快把我手机打爆了!”
“啊?怎么了?”
“咱们学校发生枪击案了!消息已经传回国内,家里人都急坏了,你爸妈还有好多同学、老师刚都跟我通电话、发信息问你呢!”
韩墨一脸震惊:“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好像7点多钟,死了三十几个。”
“那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
“我也刚得到消息。昨晚熬通宵了,手机关机,刚醒来一开机就进来无数电话,一堆信息都还没顾上回呢。”
说完,叶楚不由分说拉过韩墨,举起手机道:“干脆咱俩合拍一张发个朋友圈报平安得了,省得一个个回复。”
韩墨还在懵圈状态,稀里糊涂点点头。
叶楚靠过来,脑袋跟韩墨挨一块儿,举起手机拍了一张合影。
照片里,韩墨穿着睡衣,几缕头发乱翘着,一脸刚睡醒的迷糊样儿。
韩墨打开自己手机,叮叮咚咚的声音立马响个不停。
他先接了父母电话,又回复了几条信息,最后,十分罕见地发了条朋友圈:“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昨天晚上通宵赶论文,刚刚起床才得知噩耗。我本人一切平安,请大家勿念。”
夜已深,熄了灯的宿舍里,吕潇继续趴在电脑前刷新国内国外的各种新闻网站。
桌上的手机突然轻轻一震,他忙抓起来看,是今晚刚加上好友的王希杰发来的信息。
吕潇点开,里边是一张朋友圈截图,一看见小图,他就认出了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面孔。
照片里,韩墨穿着睡衣,几缕呆毛翘在头顶,眼神里透着一丝茫然和懵懂。旁边,是叶楚那张酷肖自己的面孔,身上同样穿着睡衣。
截图出自叶楚朋友圈,上面还有一行文字:“感谢大家关心,我们两人一切平安。”
看到这行文字,吕潇一瞬间卸去全身重量,深深呼出一口气,软软瘫在椅子里,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如释重负。
叶楚的面孔、叶楚的文字、叶楚的朋友圈,此刻看起来,竟也显得那么顺眼。
生死面前,什么替身、尊严、白月光……都不过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
只要知道韩墨平安,只要他平安无恙,别说穿着睡衣,叶楚就算发个更亲密更过分的照片出来,吕潇说不定也会打心眼儿里感激他。
没多会儿,门口传来敲门声。吕潇过去开门,白宇凡举着手机,把韩墨发的朋友圈拿给他看。
吕潇仔细读了几遍,很诚恳地道谢:“谢谢你,凡哥。”
白宇凡拍拍吕潇肩膀,盯着人叹了口气:“不客气。总算能安心了,你也早点睡吧。”
经历了一晚上的起起落落,吕潇的心终于彻底平静下来。
盯着韩墨和叶楚的合影截图又看了很久,他木着脸,将那张图片裁剪一番,把旁边无关的人和无关的内容都裁掉,只留下一个翘着呆毛的脑袋,将新图存进手机相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