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意扯了衣裳急道:“姑奶奶您就放了我吧呜呜呜。”
宋轻风飞快地道:“真最最后一个问题了!我能将这些带回破云院么?”
这里头果然分门别类,林林种种,数额又格外巨大精细,就说着铺路设桥,居然花了一千八百五十七万六千一百七十两!
宋轻风抓着一堆账册看得头晕眼花。
索性众人都知道她要算账,也无人敢来打扰,乌梅又绿也被指派走了。
只有一只黑乌鸦整日飞来飞去,一会落在桌子上嘎嘎叫,一会又飞出去。
宋轻风倒觉得无人打扰,日子反而清净了许多。
她索性困了就躺着睡觉,醒了就翻起账册。
只是不久肚子就饿的咕咕叫。
饿了好一会,实在有些受不了,这才关了门窗,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青色包裹来,打开来里头赫然躺着两只白馍馍。
好在她饿惯了,一向有藏吃的的习惯,不然这两日可真要挨饿了。
喷香的味道让她食指大动,就着水吃了干净,连落在衣襟上的碎屑都捡了干净。
吃完实在有些犯困,索性又倒了头睡了一觉。
等睡醒的时候,才发现外头似乎已经黑了。外头嘎嘎不能进来,在拍打门板。
她充耳不闻,将这间小屋子唯一的窗户开着,虽然对着红墙,白日还好,晚上却透过烛火的光来。
宋轻风左右不想点蜡烛,干脆将账册捧到了窗子边,黑乎乎的红墙似乎反射着火光,勉强瞧清账册上的数字,又开始了念念有词。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肚子发出响亮的抗议声。
两只馒头早啃了干净,屋内连一点吃的都没有了。
宋轻风倚在墙上揉了揉肚子,哀叹连连,抬头却见月上中天,外头寂寂无声。
她一把扔了账册,兜头罩脸地披了黑披风,便鬼鬼祟祟地出了破云院。
好在膳堂离此并不远,她贴着墙根,一路脚步儿如猫一般悄没声息。
很快就寻到了膳房。
这膳堂是供宫人们的吃喝,天黑了便也关了门,夜里也无人值守。
左右瞧了瞧无人,她猫着腰躲到窗底下,试探性地一拉,窗户居然开了!
宋轻风大喜,一个翻越就钻了进去。
夜已深。
方华殿内殿却还是灯火通亮。
高守轻声进殿来,行到案前不远处跪下道:“太子殿下,宋氏偷偷跑去了膳堂,臣可要将人拿下?”
禀报完正等着指示,却见上首殿下头也未抬,闻此面上毫无变化,只是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天色有发亮的迹象,李岏终于洗漱了一番,上床就寝。
方入睡不久,却似乎听到隐隐约约奇怪的念经声,原以为是幻听了,可这声音却在耳边隐隐地盘旋,吵得他头疼。
他被吵醒,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忽地坐了起来问道:“谁在讲话?”
侍夜的内监面面相觑,殿下就寝时,谁有胆子讲话?这殿内分明安静的能听到自己眨眼的声音。
一名内监近前小心翼翼回道:“太子殿下您听到什么了?奴婢等未曾听到有什么声音。”
李岏坐起身来,隔着床帘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只有窗外一点隐约风声,却真的没有念经声。
他复又躺下,不过片刻,那恼人的声音又传来了。
声声入耳,叫人歇息不得!
许是最近太累,外邪侵犯,肝火上扰,有些颅鸣了。
宋轻风拿着账本对着墙念叨了一夜,终于又算好了几本,看着床头上堆的只剩三四本,一时居然有些舍不得。
这三日她吃吃睡睡然后念经算账,倒也是过得昏天黑地,黑白颠倒,夜里做贼,白天不起。
顺意来敲门,瞧见门内露出一个眯着眼睛头发堆成一团的人,差点吓飞出去。
大着胆子细看,才瞧清确实是宋轻风。
这几日这屋子里半点动静也没有,全福公公生怕这宋娘子饿晕在里头,特意派他来查探查探。
顺意瞧见几日前这姑娘还穿着光鲜亮丽,模样可爱,不过三日便成了如此蓬头垢面的模样,连眼睛都睁不开,果然很是凄惨。
宋轻风正在睡觉,也没瞧清是谁,只是闭着眼睛问道:“什么事?”
顺意道:“师傅让我来瞧瞧,看你。。看你什么情况。”
宋轻风困意连天,嘟嘟哝哝地道:“我勉强还能喘气。”
顺意一噎,又四周瞧了瞧,好在这破云院一个人也没有,遂小声道:“姑奶奶,还是命要紧,难道你真想被活活饿死?现在保住一命,以后说不得还能有机会。”
宋轻风只觉得头疼,索性半眯着眼睛摸索到床边,吃力地捧着半人高的账册过来塞给他道:“我算完了!还给你们。”
顺意苦着脸问道:“算完了,在哪呢?”
宋轻风指了指自己乱蓬蓬的脑袋:“自然在这里。”
顺意的脸愈发苦了,这姑娘该不是关了三天三夜算傻了吧。
全福带着太医刚跨进方华殿,一人捧着半人高的账册跌跌撞撞地从一角转出来,险些撞到两人身上。
他甩了拂尘骂道:“小兔崽子眼睛长脚底了!”
顺意忙将头从一堆账册旁探出来,满脸堆笑道:“是师傅您老人家,奴婢实在是没瞧着道。”
全福瞟了眼他手里堆得老高的账册,叹了口气。
账册回来了,看来人终于是走了,只是不知宫中是否对此会有什么非议没有。
按着他的心思,这姑娘留便留下了,大不了眼不见为净,陛下那头总归是个交代。可是她偏生在膳食上头出错,殿下铁了心要撵人,他也不能叫殿下受了委屈,只能尽力周全。
“搬去那屋,好好清理一番,再递进书房去。”
“是。”
顺意捧着书走了几步,却想起什么来,停下脚步道:“对了师傅,宋娘子问您,她什么时候来当面交差?”
“什么宋娘子?”
顺意一脸懵,这东宫里头,还有其他宋娘子?
全福想到此,面色一变:“她怎么还在?算不完账册,还不麻溜地出宫去,还想到殿下跟前去受死?”
顺意想要挠脑袋,可是双手捧着书,只能歪了歪头:“可是宋娘子说,她已经算完了。”
“算完?” 不过三日,她怎么可能算完,这是又想耍什么花招。
全福带着太医,没空理会。
左右不给饭吃,看她能撑到几时,等饿的受不了的时候,自然知道到底是荣华富贵要紧,还是小命要紧。
两人进了殿,愈发放轻脚步,却见太子殿下已经披着衣裳起来了,虽然回来睡了一会,却还是一脸倦容。
全福忙上前搀扶住人,伺候着坐在了椅子里。
李岏夜里失眠了几日,白日里又正是忙得脚不沾地,这两日愣是顶着一脸的倦容奔波在宫里和官署里头。
连陛下都终于问他最近是不是身体不适,不若回去歇上几日。
傍晚时候才得闲睡了这一会,却还是头晕脑胀,只是靠在椅子里按着额角。
全福见太子殿下这般情形,心中一酸,低声道:“太子殿下,太医来了。”
一旁的太医忙放下药箱行礼,跪在椅子旁道:“臣见过太子殿下。”
李岏半闭着眼睛,自觉地伸出手来,太医忙仔仔细细地搭脉,诊了半晌眉头紧锁,犹豫了会道:“臣斗胆瞧一瞧殿下的面相?”
见没有拒绝,便抬头瞧了瞧,脸色虽然依旧如玉一般,但较之平时,全是掩不住的倦容。
太医断了半天,殿下龙筋虎骨脉象好的很,没瞧出什么异常,面上除了疲惫也无不妥,心下有些没底,额上的汗不自觉地淌了出来。
沉吟一会小心翼翼问道:“臣听闻殿下近几日夜里难眠,似听到些奇怪的声响?”
李岏道:“是念经声,听不清楚。”
“念经声?是和尚。。”
“不,”李岏睁开了眼睛,向来深邃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丝迷惑,“是女子的声音。”
太医一惊,偷偷地擦了把汗,拿余光看了看旁边的全福。
这。。。这该请的不是太医吧?
全福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心中却骂道,瞧你这是什么表情!我不傻,除了你,我还偷偷请了钦天监的老大人,那岂能让你知道。
太医无法,只能背医术来救命:“太子殿下日理万机,乃万民之福,然则劳心伤神过甚,以致阴阳失衡,心火亢盛,肝火亦随之而起,内扰心神,故而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此为'心火旺盛,肝阳上亢'之症也。”
“臣会以清心泻火、平肝潜阳为主,辅以安神定志、养血柔肝之剂。臣以莲子心,酸枣仁、远志安神除烦,白芍、枸杞等养血柔肝,调和阴阳。。”
李岏挥手打断他道:“别背书了,听得脑仁疼,去开方抓药。”
“是。”太医忙不迭退了出去。
全福叫人跟着去开方抓药,转头却见殿下已捧了书歪在椅子上看,不由道:“看书劳神,殿下您安心养上一日,不然这么熬下去,便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住啊。”说着忍不住拉起袖子来抹了抹眼泪。
抹完眼泪到了外间,却见太医鬼鬼祟祟在外面还没走。
瞧见他出来,忙去整理药箱,装作忙碌的模样。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各自散了。
全福派人去请太医,自己一径悄摸摸往钦天监去:老大人不好了,太子殿下恐怕中邪了!
钦天监:什么!中的什么邪?
全福:殿下夜不能寐,恐怕是被女鬼纠缠了?
钦天监:待我去为殿下驱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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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