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停在停车场负一层,徐绰问向亦冶晚上什么安排。
向亦冶道:“去健身房待会,和教练约了晚上6点训练。然后回家啃啃专业书。”
徐绰看了眼时间,已经5点多。他道:“你的日程安排直接跳过吃饭这一项吗?”
“随便吃点,”向亦冶道,“你把我放到小区门口就行。”
“明天做什么?”
“明天上午去顾老师家,下午去公司拍宣传照。”
“周天呢?礼云路开了家法餐厅,带你去尝尝。”
“后天一整天都是公司培训。”向亦冶道。
“明白了,一周七天,我能拥有你的半天……准确来说是三个小时二十五分。”徐绰驶出车位,叹口气,“太辛苦了,我去给你当助理吧?生活助理,24小时贴身照顾的那种。”
“我可付不起你的工资。”向亦冶道。
“我不要工资,我倒贴你。”徐绰道。
“老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你一个需要助理的人,给别人当助理,合适吗。”向亦冶道。
徐绰沉默片刻,道:“听林绡说,你在星汇的培训快结束了。”
向亦冶“嗯”了一声,道:“大概这个月末,怎么问这个?”
“不是说不着边际吗,那来点实际的。”徐绰道,“下半年明华台有部电视剧要开拍,班底很不错,候选男主角的几个演员我看了,扮相气质都没有你好。”
“你说的《思晏华》吗?候选的都有谁?”向亦冶问。这个IP从备案起就饱受关注,何景明费了一番功夫,也只给他争取到男二的试镜机会,还不一定能上。
徐绰说了几个男演员的名字,问:“你有兴趣?”
“有。”向亦冶道。
他已经打算争取那部仙侠剧了,不是什么向市场妥协,是目前只有这一个选择,他没那么多资源可以挑。
这辈子他有时间停下来思考反刍,也认识到流量本身并没有对错,能为己所用、保持自身不被席卷才是真理。
“你要帮我吗?”向亦冶直言不讳。
“你要我帮吗?”徐绰不答反问。
“直接说你的条件。”向亦冶道。
徐绰侧头朝副驾驶座看了一眼,觉得向亦冶有一种能力,就是无论他处于什么位置,到最后总能拉着人进入一场博弈。
就像一个多月前,对方催他许的那个关于长期关系的约定,如果换个人提出来,徐绰一定不加考虑,只会觉得荒谬至极。
徐绰突然就想给这场博弈加个码,道:“我的条件一直都摆在明面上……你放了那教练的鸽子,今晚只陪我一个人,《思晏华》男主角的剧本5月份会递到你手里。”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徐绰靠在座椅上,侧身望向向亦冶,只等他一声回音,就放他下车,或者带他回公寓。
向亦冶张了张嘴,徐绰电话响了。
“你先接吧。”向亦冶道。
徐绰接起来,向亦冶看见他眉头一沉,随后打开车门下去接听,过了几分钟,回来道:“抱歉,小冶,今晚可能等不了你的回答了。”
“出什么事了吗?”向亦冶问。
“没事,需要我现在过去一趟。”徐绰道,“刚才逗你的,不需要条件,角色的事我会帮你想办法,不要太累了,记得吃饭。”
向亦冶莫名有种被蒙蔽的感觉,像回到小时候,追着父母问为什么,他们回答不了、或者不想回答,就搪塞搬地给他抓一把糖,哄他一边玩去。
这种不被平视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但也没办法,他总不能把徐绰的心剖开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那我回去了。”向亦冶说着解开安全带,一个电话紧接着打过来,他一面接听,一面开车门下去。
电话另一头道:“喂,是向亦冶吗……你可能涉嫌一起毒|品交易,请你马上到临山路312号的临山派出所配合调查……”
他看了眼号码来源地,正想着是不是诈骗电话,身后传来导航的声音:“目的地,临山派出所。”
向亦冶转身,和正在调试车载导航的徐绰对上视线。
本该戛然而止的约会,将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在派出所续上。
路上向亦冶得知徐绰去派出所是捞人,不用说也知道是谢磊。他把上个星期和吴一跃一起举报会所的事情说了出来,但隐瞒了去过石^3画室找谢磊的事。
徐绰听完一直沉着脸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举报的事波及到谢磊,而生了气。
到了派出所大厅,向亦冶被单独叫到一个办公室里询问。
谢磊并没有直接参与过群声会所的活动,警方那天凌晨端了会所之后,从涉案人员那里查出一串没露面的交易方,顺藤摸瓜找到石^3画室,在里面找到了少量毒|品,也注意到了向亦冶留在稿纸上的电话,正巧和会所前台记录的一个顾客电话一致,这才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向亦冶如实说明情况,警方还给吴一跃打了电话确认,记了笔录,来来去去花了快三个小时,最后基本解除了他的嫌疑。
出了办公室,徐绰正坐在大厅里,向亦冶走过去:“谢……你家里人呢?”
“半个小时前转拘留所了,他吸了毒,尿检阳性,要拘留20天。”徐绰神色有些疲倦。
大厅进来一个人,冲着这边喊:“向亦冶!”
“这里是派出所,请保持安静。”有人出声提醒。
向亦冶抬眼,看见吴一跃从大厅另一头走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向亦冶道。
“担心你啊,”吴一跃道,“没为难你吧?”
“没有,都说清楚了。”向亦冶道,“谢谢你大晚上还跑一趟。”
“哎,客气什么,接到电话都急死我了,这都什么事啊,你说你费劲巴拉提供线索,结果反倒被当成贩子了,多冤啊。”吴一跃道。
向亦冶看了徐绰一眼,把人拉到旁边,道:“改天请你吃饭,今天我还有个朋友在这。”
虽然迁怒于人这种事不像徐绰的行事风格,但以防万一,还是别让他和吴一跃打照面。至于自己,徐绰总会看一看之前的交情的吧?
送走热心肠的吴一跃,向亦冶走回徐绰身边,心里略略不安。
“快九点了,折腾到现在,晚饭也没吃。”徐绰道,“去我公寓吗,我刚才给阿姨打了电话,让她备菜。”
向亦冶说了“好”,徐绰微笑:“请你去我家一趟可真不容易。”
因为你现在看上去很需要人陪,向亦冶想说。尽管徐绰的语气和表情都看不出什么端倪,他还是能感知到对方正处于一种异常空虚的状态。
回家路上,徐绰打出一个电话,应该是给家里的司机,他让对方来公寓里拿钥匙,然后去石^3画室拿点衣物用品,最后送到拘留所去。
看来他们的关系还没开始变坏,向亦冶判断出这一点,忍不住问:“你不怪我吗?”
“为什么要怪你,”徐绰道,“他要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向亦冶心里的不安并没有减淡多少。他能感觉到谢磊对徐绰有多重要,不然前世怎么会因为比赛的事情被伤成那个样子。
到了公寓,徐绰打开冰箱问他喝什么:“我这儿有矿泉水,还有……矿泉水,呃,好像就这个,你不爱喝的话,我下去给你买别的。”
向亦冶很有作为客人的自觉,道:“矿泉水就行。”
他明眼瞧见那冰箱里矿泉水没几瓶,酒柜倒是装得很满。
还是这把酒当水喝的恶习,向亦冶想。
屋里有点乱,沙发上放了或摊开、或反盖的文件和书,还有衣服,徐绰的概念里没有叠衣服这个选项,挂和搭比较方便。
不了解的人大概无法想象,人前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徐大公子,房间总是乱七八糟遭了贼似的。
徐绰一般定期叫阿姨打扫整理,但忙的时候除外,只处理收纳之外的其他卫生,不然他会找不到东西,影响效率。
之前住一起,向亦冶还为徐绰用完东西不放回原位真心地生过几次气,虽然大多是闷气,惹到他算惹到棉花那种。
过了一会,最后一道菜上桌,徐绰让王姨先回去休息,碗他们自己会洗。
向亦冶在饭桌前坐下,看见有白灼秋葵、芙蓉虾蒸蛋、芹菜炒牛肉、玉米浓汤,已经饿意。
“你不是在控制饮食吗,我让王姨尽量做清淡的菜。”徐绰道。
“我中午没吃,现在多吃点没关系。”向亦冶道。
“为什么不吃午饭?”徐绰问。
“没时间,不是赶着看电影吗。”向亦冶夹了块秋葵到碗里。
接着不知道为什么,直到吃完饭,徐绰都没主动开口说一句话,向亦冶说话,他最多点点头、“嗯”一声,最后干脆什么也不回应,饭桌陷入一种诡异的气氛。
沉默是徐绰表达愤怒和气恼的方式,但向亦冶拿不准对方生气的点在哪里。
最后向亦冶实在受不了了,道:“徐绰,到底怎么了。怪我就说怪我,你要发火要骂人怎样都行,不理我是什么意思?”
徐绰站在洗碗机旁边,背对着他,道:“没有,我可能有点困了,打不起精神。”
“你又在粉饰太平了,”向亦冶过去把徐绰扳过来面对自己,“看着我,不要回避话题,心里怎么想的,用嘴说,别让人猜。”
向亦冶不喜欢冷战,但徐绰偏偏是个中高手,因为相较于冷战,他更讨厌争吵。
徐绰背手合上洗碗机的门,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眼睛看向一旁:“小冶,你想过吗,和我在一起其实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