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
卢梓棠的目光在沈曼琳与张浔间流转很多个来回,
“姐姐,你手酸不酸?”
卢梓棠不认识沈曼琳,只知道她是张浔带来的人,那么按理说这话应该是张浔来问,可是眼看着电梯间都快要到了,早已没必要再把六六抱在怀里,她看张浔也没询问的意思,而沈曼琳今日又算是她卢梓棠的救命恩人,于是她忍不住开了口。
此话一出,周围人也都跟着附和,有的夸沈曼琳力气大,有的关心她累不累,有的干脆替她回答说对啊,要么赶紧放下吧。
沈曼琳歪了歪脑袋,看向张浔,用询问的眼神。
张浔垂着眼皮避开她的视线,把轮椅向着她推了下,刚想说放下吧,电梯叮的一声到了十二层,里面冲出两名保安,手里拿着电筒和钢叉,气势汹汹。
沈曼琳只觉得怀里前一秒还温顺得像只小猫的赵六六突然紧张起来,抱紧了她的脖颈,沈曼琳退了两步,张浔不露声色地皱了皱眉,上前去跟保安说事情解决罢了,以调查天台的栏杆为由支开了他们。
保安甫一离开,六六的情绪就稳定了许多,沈曼琳轻手轻脚把她放在轮椅上,拽了拽张浔的衣角与她咬耳朵:
“她怕那俩保安?”
张浔嗯了一声,又摇摇头:“她怕男人。”
*
安顿好了赵六六,沈曼琳坐上了张浔的车。
发动了汽车,张浔问她饿不饿。沈曼琳还没说话呢,她的胃先咕咕叫着回应了。
莫名其妙有些沉重的气氛被胃部的这几声哀鸣冲淡了不少,张浔笑笑,问了她有没有想吃的,沈曼琳说都行,于是她便导航去一家东北菜:
“请你吃锅包肉。”
*
或许是真的累了,短短十几分钟的车程沈曼琳居然歪着头睡着了。
张浔停下车的时候沈曼琳皱了皱眉,在醒来与继续睡之间选择了张开嘴继续睡。
张浔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捏了捏她的侧脸:
“沈曼琳,起来了。”
沈曼琳迷迷瞪瞪睁开一只眼:“怎么突然叫我全名?”
张浔下车:“患者昏迷时,叫什么都没叫名字管用。”
沈曼琳赶紧也开了车门追下去:“……昏迷??我这顶多叫昏睡!!!”
*
从停车场开始走了没几步,两人就到了名为固升饭店的东北餐馆,餐馆不是很大,但客流量可真不小,装修的有南方风格,挺小资的,桌子又一台台离得很近,不太符合沈曼琳对于东北餐厅的主观概念,倒是有点像是广东的茶楼。
馆子里就一个服务生,忙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见她们来说了声随便坐就风风火火冲进了后厨,张浔找个桌沿坐下,点了点桌边贴的二维码:
“我点个锅包肉,你再看看想吃什么其他的。”
沈曼琳扫了二维码进去点了一通,然后偷摸把帐结了。张浔发现被截胡,看她的眼神透了点不爽,沈曼琳得意地笑,不看她也不解释,与她吃过这些顿饭,她发现张浔和她都爱结账,久而久之有点算不清,于是就各凭本事。
可是张浔这次不认栽:
“说好我请你的。”
“是么?我可不知道。”
*
菜很快上来了,沈曼琳饿得不行,吃得狼吞虎咽,可就算鼓着腮帮子她却也不忘问张浔赵六六的事,她问出口的时候,张浔心里莫名地有点烦躁,却又被她本人迅速地压下去,耐着性子知无不言地回答她。
“难不成……她那腿就是她丈夫打残的?”沈曼琳有些听不得此类悲惨到极致了的人间疾苦,嘴里的锅包肉都不香了,“就跟前些阵子新闻里报道的什么买卖妇女一样,为了让她不逃跑、乖乖生孩子?”
张浔抿了口茶水:“未知全貌。”
沈曼琳看了眼张浔,比起自己满脸的悲戚与怜悯,她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张医生,你是不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有么……我也不想,”不如说她要当妇科医生,本就是为了做铁屋中那个最不习以为常的人,张浔把眼镜抬起一些,捏了捏鼻梁,“但有时……是会有些麻木的。”
沈曼琳其实点的菜量挺合适的,可也不知是东北菜量大,还是因为话题到了后半截过分沉重,还是剩了一半的量。张浔说医院有食堂,沈曼琳就自己打包了,放在张浔后备箱。
张浔把沈曼琳送到家楼下,沈曼琳借口开后备箱拿东西把她从车里喊出来,低头揪着她的衣角不放手。
张浔问:“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没得到回答,张浔靠近些:“怎么了……”
她这次问的很温和,沈曼琳一下子没绷住,鼻头酸涩,带出来一点儿哭腔:
“张医生,如果我是六六,我……”
张浔握住她颤抖的手:“我们没办法决定别人的命运。”
沈曼琳抬头,红着眼看她,执着地把话说完:“如果我是六六,我宁愿不活……!”
张浔身形一颤,感受到从双手交握之处传来的温度与力量,也接受到自视线接触之处蔓延开的悲伤与绝望,她只好伸出另一只手,缓缓敷上,随后叹道:
“我也是。”
我也是。
张浔把这三个字说得轻飘飘的,但不是敷衍的那种,而是很正常的轻巧,好像她把生死看得很轻,让沈曼琳觉得若是遇上了这种事,她真的会去死。
但她又很快地接话,强调道:
“但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力,我们没办法决定别人的命运……”
在她回应之前,沈曼琳的眼泪还勉强忍得住,这下却是一发不可收拾,她呜咽一声:
“可是我们去救她,真的不是在插手别人的命运吗?”
泪水争相夺眶而出,张浔看在眼里,却感到无力,她想对她说,这世界上有很多人想死却死不了,我们没办法知道所有人的隐情;她又想对她说,医生的职责从来都是能救一个是一个,人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她有太多的话想说,有血淋淋的事实,也有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但最终都没有说出口,她知道沈曼琳不是消极的人,她现在问出这种问题,也只是暂时的情绪所致,于是张浔将手中的剩菜放回后备箱,上前去,拥抱了她。
沈曼琳毫无保留地跌入她的怀抱,压抑的哭声自喉咙深处挤出来:“张医生,我好难过——”
悲伤爆发出来一会儿,黑夜又重归寂静,在凌乱的喘//息//、抽噎声中,沈曼琳感到张浔在替她顺背,很有耐心地一下,又一下。
长久的沉默后,沈曼琳总算是冷静下来一些,她开始思考面前人身着的风衣值多少钱,肩膀这块儿抹上很多鼻涕眼泪的话,需不需要送去干洗,就在她稍微放松下来一些后,沈曼琳突然感到有温热的眼泪流入她的脖颈。
张浔的声音还是轻飘飘的:
“我也是。”
她也是。
她也很难过。
拼死赶出来一篇(但有点短)。
各位读者新年快乐~许愿2025年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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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