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被大火映红了半边天。
风助火势,火借风威,
熊熊烈火如汹涌巨浪,一波接一波地向着别院楼阁侵袭,将这原本寂静的兰亭别院,一点点吞噬在无尽的火海之中,
浓烟滚滚直上云霄,仿佛要将这黑夜彻底撕裂。
傅轻舟领着一干人等火速赶到时。纵使她已提前知晓,但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惊愕。
火光肆虐之处,唯有唐慕岩与唐慕峥所居住的楼阁被焚烧得最为严重,
残垣断壁在大火中侵袭,滚滚浓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煳味与血腥气息,令人作呕。
但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众多尸体与火势的凄惨,有过之而无不及,
残刀断甲,身首异处,
鲜血汩汩地流淌着,汇聚成暗红色的血泊,蜿蜒到火海之中。
傅轻舟目光急切地搜寻,
只见唐慕岩手握长刀撑地,正在被守卫包扎已经裂开的伤口。
好在性命无忧。
她刚刚松了一口气,却又瞥见安康倒在唐慕峥怀里,
腹部一条尺长的血口,面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已然陷入昏迷。
*
一路疾行,傅轻舟手中长刀在月色下泛着阴寒的光。
下马入府,
凛冽的气势和汹涌的怒气,瞬间冲垮了长公子府中的安宁。
众仆从见状大惊,纷纷上前阻拦。
“滚开!”
傅轻舟怒喝,如虎入羊群般轻易挥开拦阻众人。
她径直冲向乌岚江拓寝殿,挥手一刀,伴随着刀光闷响,那朱红寝殿大门霎时间被劈成两半。
脚踏碎屑疾步入内,
她猩红双目,只见乌岚江拓刚从睡梦中惊醒,尚只着一袭月白寝衣,微卷长发随意披散。
傅轻舟怒火更盛,毫不留情,一个箭步上前,揪起面前人衣领,用力一甩,将人摔倒在冰冷的地上。
乌岚江拓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是阵痛袭来,顿时眉头紧蹙,闷哼一声。
可不等他说话,脖颈处便传来一阵刺骨的寒凉……
此时,傅轻舟已经将长刀架在他的脖颈处,那冰冷的刀刃紧贴肌肤,微微下压,一丝血痕隐隐浮现。
乌岚江拓看清情形,非但不怕,反倒笑了……
“阿舟这是想我了?”
傅轻舟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道:“今日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乌岚江拓指节弯曲,轻轻弹了弹架在脖子上的长刀,眼神炽热又带着胜利者的嘲讽,
他声音低哑又带有一丝戏谑:
“今晚的烟火秀喜欢么?我的阿舟……”
他的笑声刺耳,刺痛着傅轻舟最后一根紧绷的弦。
傅轻舟紧握着刀柄的手因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手臂上青筋暴起,
那最后一丝理智在汹涌的怒火中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杀了他!
这是傅轻舟此刻的念想,但乌岚江拓要是死了,自己带兵出征何人能坐定朝堂。
难道要白白便宜了那个笑面虎王叔?
长刀依旧横在乌岚江拓脖颈上,血液隐隐渗出,
刀,只要轻轻落下,这个一直高高在上,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让自己十年为质的长公子,便会血溅当场。
“怎么,阿舟是舍不得杀我?”
刀口下,躺在地上的人,不合时宜的挑衅。
他笑眯着眼,好似笃定持刀之人绝不会下杀手一般,“那个唐…慕岩不会这么脆弱吧,一把火就烧死了?”
傅轻舟逐渐恢复的理智再次被淹没,手中长刀颤抖,直直压了下去!
此时,刑山如一阵疾风般突然出现。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死死抓住傅轻舟持刀的手腕,大声喊道:
“殿下,万万不可!”刑山的声音因为焦急而变得沙哑,额头上青筋跳动。
傅轻舟被刑山突然的阻拦带动得身形一滞,她侧头看向刑山,眼中的怒火几欲将面前人吞噬:
“放手!”
刑山双手不敢有丝毫松懈,但双膝慢慢弯曲跪地,苦苦哀求道:
“殿下,您总不想背上弑兄的罪名吧,更何况现在四面为敌,殿下当以大局为重!”
他的脸上满匆忙奔袭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膝下的地面上。
“还行。”刑山吞咽一下,缓解喉咙的干涩,继续道:
“刚刚唐将…唐先生说,放火与刺客不是一拨人,事情没查清楚前希望殿下不要妄断,而且安康姑娘已经醒了并无大碍。”
闻听此言,那把长刀在她手中仿佛有千斤重,举也不是,放也不是,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借势,刑山小心地接过傅轻舟手里的长刀放置一旁,又将乌岚江拓扶起。
“喂,阿舟,放火我认,但刺客,可不是我派去的。”乌岚江拓无所谓的抖了抖衣襟上不存在的灰尘。
“看来这个唐慕岩还真是不招人待见啊,这么多人想要他的命。”
“殿下!”刑山拱手道:
“唐先生与刺客交手数个回合,探查出刺客应该和岚山脚下的是同一批人,虽然武器有所改变,但招式和风格如出一辙。”
傅轻舟始终未发一言,倒是乌岚江拓兴致索然,“乌岚戚?不愧是二叔,不谋而合心照不宣!”
刑山额头的汗更多了,却无可奈何,只能祈祷这位长公子能少说两句。
“阿舟,不如我们合作吧。”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不仅是刑山,让傅轻舟也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没有计会二人的错愕,自顾自说:
“二王叔虽然表面是个闲散王爷,不理朝政,一心风花雪月,但你我都知道,他觊觎王位之心。”
“你在岚山脚下遇伏我事先也并不知晓,二王叔之所以这么做,一,你被杀了他可以推到我头上,刺杀王储是死罪,二,你没死,那么你最先怀疑的就是我,我们就是死敌,不论如何,最终得利的都是他二王爷乌岚戚。”
傅轻舟神情松缓,显然是认同的。
乌岚江拓继续道:“但事情没有按照乌岚戚预期的发展,他高估了你对我的仇视,所以他坐不住了,打算暗杀掉那个唐慕岩,嫁祸于我,唐慕岩一死,你必定与我鱼死网破,这样,他便可以顺理成章继承王位。”
“过几日便是高祖忌日。”傅轻舟的神经自然恢复,
“我会以祭司验算之名派王族之人去守灵,届时,还需王兄助力,让任务落在乌岚戚头上。”
“我正有此意。”乌岚江拓拍手称赞,“断绝乌岚戚与朝中联系,就算他手握举世无双的杀手,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掀不起风浪就算结束了吗?待他抵达王陵之后,想必王兄也不会再他出来了吧。”
“阿舟真乃我知音也。”
“现在乌岚戚的事情谈妥了,该谈谈王兄放火的事了。”傅轻舟从刑山手中夺回长刀,直指乌岚江拓胸口。
乌岚江拓双手微微举起,做出投降状,但面上却带着笑,还上前两步,让刀剑和自己的胸口更加紧密,直至刺破里衣。
“阿舟,你知道的,只要我把唐慕岩的身份散播出去,别说是他,连你也会死。”
傅轻舟双眸一寒,她手腕一转,刀柄化作拳风,重重打在乌岚江拓的嘴角。
乌岚江拓口腔瞬间一阵猩甜,鲜血如注般喷涌而出,顺着下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但还未等乌岚江拓缓过神来,就见自己的胳膊已经被面前的人死死抓住,
她的双手如同铁钳一般,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乌岚江拓的胳膊便被硬生生地掰断。
剧痛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乌岚江拓淹没,他短暂的发出一声惨叫。
但,也只是短暂的一声惨叫。
就在这痛苦的巅峰,傅轻舟竟听到身下人突兀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穿透四面墙壁,癫狂而扭曲,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疯狂,
仿佛身体的剧痛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刺激的游戏,而他正享受着这极致的体验,
在痛苦与疯癫的边缘肆意徘徊,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