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红樱近段日子过得可谓是十分舒心,自打魏如霜回门给的两大根金钗后,她娘俩的日子竟奇迹般好了起来。
先是魏道元允了小虎进家学一事,再是莫名其妙得了一个出门的腰牌,还没等她溜出去卖了两根金钗,院子里又出现两个大宝贝。
月黑风高团圆夜,魏红樱跟小虎吃的早,小孩子又熬不住,早早便要睡下,刚躺床上只听见院子里沉闷的一声“咚”,震得人心头发颤。
魏红樱披着外衣打算去看看,推门前叫醒了小虎,牵着他给自己壮胆。
“你你你你……你是……”小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支吾了半天没个所以然,魏红樱向前一步挡住小虎的视线,挥手将其赶去看门,小虎不死心,伸长了脖子从她身后探出头来。
待小孩子出门后,魏红樱扶额垂头,偷笑了一阵才正色道:“你们谁先说?”
被当稀罕物看的两个大宝贝面面相觑,邢樾酒也醒的差不多了,关于他为什么会带着魏如霜半夜翻墙出现在魏府,还要从一个时辰前说起。
……
邢樾踏进正屋的时候,魏如霜已经吃上了,她向来不跟他假客套,让她先吃,她绝不会饿着自己。
魏如霜今日一身应景的正红,戴的也是上次买的新首饰,珍珠耳坠跟圆润的耳垂比起来还是差了几分。看着她绯红脸颊上餍足的神色,邢樾心头又浮起三分醉意。
见他进来,魏如霜正吃在兴头上,懒得动弹,仅仅起身迎了迎,连步子都没迈开,“将军快坐下,今日的几样菜滋味地道的很。”
往日只听她提过几句身世,如今有了耐心,邢樾随意找个由头,装作不经意提起,“府中厨子做的青州菜系与你以前吃过的比起来,能有几分相似?”
魏如霜歪着头思索片刻,答道:“府里厨子做的仅味道能有个七分像,但做菜跟种橘子一样,生于汴京一个味,生于青州一个味,各地有各地的优劣,算下来能有个五分像就不错了。”
“更何况人口味也会变,以往觉得青州吃食豪迈粗放,吃得过瘾,可府里厨子结合汴京菜改进后做出来的味道更香,自然是选更好吃的。”说完,魏如霜眨眨眼瞧着邢樾,纳闷为何邢樾要问她这些。
邢樾夹了一筷子水晶脍,“你姑母如今还在魏府?”
魏如霜未做过多考虑,径直说道:“是啊,小虎,就是我那个弟弟,五岁就启蒙了。别看他只上了两年学,整天跟个皮猴一样,先生夸了他多次进步神速。
姑母想着魏家的家学天下闻名,虽然自己只是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可往上数三辈还是亲兄弟呢。姑父去的早,一辈子只得了个秀才,姑母也想小虎能继承他的衣钵,考个功名出来,这才带着我们来了汴京。”
想起在青州的自在日子,与来汴京后的诸多麻烦事,魏如霜叹道:“如今这般境况,若是姑母带着小虎回了老家,那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赔了夫人又折兵?想明白魏如霜指的是什么,邢樾面显尴尬,但仍硬着头皮问下去:“你为何跟姑母来汴京,你爹娘呢?”
见魏如霜又长叹一声,又撇了撇嘴,邢樾以为问到了她的伤心事,刚想开口却被魏如霜堵了回来。
“别提了,”魏如霜摆摆手放下筷子,“这世上最不孝顺的女儿就是我了。”
“为何这样说?”看似平静的一句反问,邢樾手颤得已经不能放在桌面上,在桌下也紧紧攥着衣袍,犹如滋滋作响的信子马上要烧到尽头,鞭炮随时可能炸开。
忖度少顷,魏如霜道:“说起我爹娘,我是半点印象都没有,连他们叫什么、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姑母说我七岁多那年摔伤了头,后来便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说的半点不掺假,因为魏红樱就是这么跟她说的,至于魏红樱嘴里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她也不想细究。
若说先前有三成的把握,白若亭一番话便有了五成,现今听她自己承认,至少能有七成。即便如此,邢樾依然追问了下去,语气轻松的调笑道:“你不怕你姑母是拐子,全是编出来骗你的?”
“绝不会的,”魏如霜干脆利落否定,“虽然大部分想不起来了,可还能记着一点以往的事情。像是喜欢吃的、喜欢玩的,乳名,生辰,最主要的就是姑母对我真的很好,怎么可能是拐子呢?我十岁那年她才有了小虎,寻常人家买孩子也是买男孩,她买个姑娘回去养着,锦衣玉食伺候着,不符常理。”
邢樾必须多饮两杯,才能按耐住心口即将要冲出来的话,魏如霜见他用杯子喝不过瘾,直接倒在了碗里喝,酒壶里装不了什么酒,堪堪铺满碗底。
村里的闲汉都是拿碗喝自家酿的米酒,配上邢樾的出身,她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可她明明记得邢樾酒量一般啊……
“你乳名叫什么?”夫妻之间极具调、情意味的一句话,放到别的时候说可能有些过分,如今酒正过半,问出口最是恰好不过。
魏如霜颔首垂眼、红唇微动,女子娇脆的嗓音回荡在耳边,邢樾耳边只能听到巨大的嗡鸣声,酒意带着血气上涌到脑海。
自己怎么会如此愚笨!如此固执!他真是最傻最活该的痴人!
先入为主的判断之下,总觉得魏如霜与魏道元密谋勾结,觉得怀疑偏偏绕那么大圈子求证真相,明明最真的证据就在自己身边。
屋门微动,传来一阵脚步声,是上酒的青荷。
钻进屋内的冷风让他的思绪平稳少许,有了这些证据也不够,落空太多次了,他必须要十成十的把握。
“你十分惦念你姑母?”
“当然了!”魏如霜答完忽然又泄了气,“自打进了魏府,她们俩再也没能出来过,还以为魏道元能在我们成婚后……”
“我带你去呢?”邢樾打断她。
“什么?” 魏如霜歪过头,脸上写满疑惑,“带我去?现在?”
邢樾点点头,“现在,我带你过去。”
魏如霜接着问,“虽然是小年夜,但如今天色已晚,突然上门拜访会不会太唐突了些?”
“谁说我们要去拜访了?”夏懿给的汴京城防图已经牢牢刻在他的脑海里,魏府的大致格局他有把握,“你还记得你姑母在哪个院子?”
魏如霜思忖片刻道:“应该在西边,因为白天总是晒不着太阳,而且在最西边,旁边什么都没有,住的都是下人。”
“还能记起别的吗?”
魏如霜虽仍在想,语调却高了起来, “别的记不起来了,院子前头有棵柳树算吗?对了!水,门前的小河是引的活水!”
“你去换身方便活动的衣服,稍等我片刻。”邢樾说完便转身跑出去,动作姿态像极了一个为了心上人鞍前马后的毛头小子。
魏如霜待他走后收起脸上的笑,捂着怦怦作响的心口,明亮清澈的眼神渐渐隐去了光。
猜对了!
不仅赵嬷嬷发现了,她也发现了,作为一个替嫁的新娘,邢樾对她好的过了头,她自认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哪来的这么大的魅力,而且她时常觉得邢樾看自己的眼神里,总像是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
若他要找的是自己,那自己的身世真像姑母说的那样吗?可惜她如今什么也想不起来,若邢樾所说是真,那邢樾又是谁?她又是谁?他们是何时认识的?
想不出头绪便不再想,此刻最要紧的是去看姑母。
魏府虎狼之窝,魏道元口蜜腹剑,若是邢樾能助自己救出姑母,陪他演场戏又有何妨?
魏如霜换了一身宝蓝色骑装,上身穿窄袖长衫,下着裤装、兽皮革靴,这套不伦不类的骑装实属是胡服禁令颁布后的无可奈何之作。
邢樾很快从前院回来,一身黑色短打劲装,腰后还别了把短刀,怎么看都像是夜访魏府打家劫舍的绿林好汉。
魏如霜讪讪道:“将军,我们只是去魏府,不是去什么贼窝,您这刀还是放下吧。”
邢樾讷讷应允,换上衣服后心里莫名升起一股念头,鬼使神差的把刀带上了。
小年夜街上仍有不少出门游玩的百姓,小摊小贩、杂耍艺人也想趁着年前最后一个关头多挣点,人声鼎沸的街道灯火通明,遇上两人骑一匹马再寻常不过。
邢樾并未直接驶向魏府侧门,而是停在了一巷之隔的一处望火楼下面,翻身下马后将缰绳交予魏如霜手中,转身走上望火楼。
魏如霜试图叫住他,不是要去魏府?怎么还登上了望火楼。
自打本朝取消宵禁后,夜夜笙歌处多了不少,酒后闹事、失火打砸事件也多了不知几倍,汴京城每坊建一座三十尺高的望火楼,每日有士兵瞭望,一旦发现火灾、险情,立即用旗语指挥救火。
楼上士兵见一黑衣劲装男子忽然出现,蜂腰猿臂、身量高大,以为是贼人来犯,立刻端起手中弩箭,呵斥道:“来者何人!竟敢私闯望火楼禁地。”
邢樾左手一抬,手中握着一块阴刻云纹兽首的黑底金字腰牌,。
士兵见之大惊,“参见大人!”,连忙让出道路来。
自望火楼上看去,魏府零零散散总共有七处门,南面三处门居中,寻常时候只开一处侧门,北边的来个后门藏在巷子深处,一供仆妇日常出行,二则供送货上门的菜贩、卖炭翁、樵夫往来。
东边的门开在后花园,此刻正是一片漆黑,西边的门同样隐在巷子深处,因人丁不多,只有寥寥几点灯火。
“多谢。”邢樾大致一扫,魏府地形便了然于胸。
士兵见其虽一身黑衣,但相貌堂堂眼神坚毅,并非宵小之辈,身上煞气骇人,心中止不住嘀咕,不愧是禁军中人,又不知是哪位大人要遭殃了。
而后邢樾带魏如霜来到魏府西侧的巷子里,安置好马匹后,后退两步,急冲向前一跃而起,手掌扣住墙沿,气沉丹田腰腹发力一扭,稳稳落在魏府墙头,脚下瓦片未发出丝毫动静。
动作行云流水,能看出此人武艺深厚、功底扎实,只是……好似忘了些什么?
“还有我呢!”魏如霜在墙角下踱着步子,低声喊道。
邢樾不吱声的翻身下来,借着夜色掩饰自己赧然羞红的脸色,“来,我背着你。”
“那你背好了,莫要摔了……”魏如霜颤颤巍巍答道,心里已有准备,仍在在邢樾飞身上墙时闭紧了双眼。
……
“我听懂了,”魏红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呢?看我?什么时候不能看我,非要今天?”
魏红樱顿住,点了点邢樾一身贼人装扮,“穿成这样,还带刀,你们要是被魏府侍卫家丁发现了该怎么办?”
邢樾静了一瞬,笃定地说:“姑母放心,不会被发现的。”
魏红樱斜了他一眼,又对着魏如霜愠怒道:“你看看你,才嫁过去几天,就把人带坏了!”
天天轮空,甚至想着一口气放出存稿,然后赶快开下一本呜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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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飞檐走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