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穆王来容和院吃了一次晚饭,白郦就开始严肃思考——
穆王眼看着是死不了了,那替嫁这事儿还能瞒多久?
她开始有了危机感和紧迫感。
威胁顾璋的时候好说,可她现在不想死,尤其是她还有那么多钱!
她愁得晚上都没睡好。
很快,白郦发现还有一件比身份败露更紧急的事情。
这天半上午,她正皱着脸喝补药,突然咏荷匆匆进来:“宫中来人带了皇上和皇后的口谕,请王妃快些到前面去!”
又来人?白郦皱眉。
穆王已经好了,她也好了,宫中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换好衣服出门,到了前院,果然见一位红衣太监并一位青衣女官,还有几个小太监小宫女捧着礼盒。
“穆王妃安好。陛下口谕,王妃嫁进王府后温柔照顾王爷好转,自己却累倒了,这份功劳宫中记下了,现赐下燕窝、阿胶等让王妃好好补身体。
“娘娘口谕,如今王爷王妃双双康复,该早日完礼,夫妻恩爱,早生贵子。”
白郦听完口谕,谢了恩,领了赏。等人走了才反应过来,意思是穆王身体好了,该圆房,生孩子了??
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而且催得比她想象中还要急。
她皱紧了眉头。
抬头看一眼,只有陆余在旁,没看到穆王,她知道他早上被宣进宫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宫里就突然催生了。
陆余开口:“天气严寒,王妃请回吧。这些补品奴才稍后让人送去。”
白郦说了句“有劳”,闷着头回去了。
几乎是她前脚回到容和院,陆余后脚就带着几个内侍送补品过来,并且带来了一个消息——穆王晚上又来吃饭。
白郦本就焦虑的心情火上浇油。
总不会,他今晚就要圆房吧??
“怎么办,怎么办……”
白郦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觉得自己被架在了火上烤。
闲杂人等早就被打发出去,只有春葵和秋桃在屋里,她们也只能小声劝慰:“事已至此,王妃只能跟王爷好好过日子了……”
话没说完,就被白郦暴躁打断:“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我怎么可能跟他好好过日子!”
春葵和秋桃一时沉默,又担忧起来。
不好好过日子,还能怎么办啊!
早死晚死非要选一个,那当然是死得越晚越好。
春葵小心翼翼,继续劝说:“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倘若日后事情败露,王爷看在夫妻情分和王妃事出苦衷的份上,应该不至于绝情……”
秋桃也大着胆子开口:“依奴婢看,王爷是把王妃看在眼里的,不如趁现在圆房,早日怀上孩子,也多少算是一份筹码……”
白郦听得更加恼怒:“馊主意!我才不想生孩子!”
生什么生,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这里医疗水平那么低,到时候不幸难产,直接一尸两命!
两个丫鬟立刻闭嘴,不敢再说了。
白郦又在屋子里焦躁地来回走了几圈,突然脑子灵光一闪。
为什么她要自己在这急?这事儿是她自己弄出来的吗??
不行,她得找顾家!
事情是顾家搞出来的,就该让他们烦!!
“事不宜迟,明天就去找他们……”
下定决心之后,白郦心中的焦虑好像转移了一半,总算可以坐下来冷静一下了。
晚饭仍然丰盛,气氛仍然带着淡淡的尴尬。
白郦本想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但是一抬眼看到穆王冷峻的眉眼,心想也许他就是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只好等吃完再说。
饭后,穆王抬眼看过来:“王妃有话要说?”
白郦没想到他注意到了,原本打算的主动出击就变成了乖巧答话:“王爷,我明天想回侯府看看。”
“回侯府?”穆王似乎有些意外。
“是。”白郦低着头,尽可能措辞合理,“之前我病重,父母来看过,十分担忧。如今好了,也该回去告诉一声,免得他们继续为我操心。”
穆王一时没说话。
白郦心情忐忑。
忐忑中,春葵端了热茶进来,放下茶后并没有退出去,而是低着头站到了她身后。这是之前白郦要求的。
因为有丫鬟在,白郦稍稍松口气。
同时,她观察到,穆王眉间似乎微微皱了一下。
果然,他讨厌丫鬟在旁边……
片刻后,穆王的声音才响起来,倒是跟之前一样平缓,不辨喜怒:“说起来,安定侯府到底是岳家,之前本王既没有陪王妃归宁,倒是失礼,索性明天陪王妃回侯府一趟。”
白郦呆了下,连忙拒绝:“不不不!不用的!”
见穆王看过来,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反应过大了,连忙补救:“王爷千金之躯,哪有失礼之说。王爷要见人,我明日捎个消息,让他们来拜见就是了。何况天气严寒,王爷刚好了没多久,还是在府里好好休养……”
话没说完,穆王道:“王妃大病初愈,尚不畏严寒出门,难道本王连王妃都不如?”
他一锤定音:“就这么办,不必再议。”
说完,起身走了。
白郦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被人簇拥着走远,才回神问春葵:“王爷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春葵迟疑着,往好的方面想:“王爷神色如常,不辨喜怒,可能在军中说一不二惯了……又或是担忧王妃像上次一样出门受了冻,不放心,才陪着的。”
白郦很不满:“心意个鬼!他跟去了我还怎么说?他是不是闲着没事干??”
春葵默默低头,王妃性子真是越来越暴躁了。
白郦又一晚没睡好。
梦到事情败露,还没被砍头,银子先被没收了。半夜惊醒后,她擦擦冷汗,摸黑把小匣子拿出来,数了数银票一张没少,才安心下来。
“我太难了……”
后半夜就抱着匣子睡了。
因为睡不好,早上被丫鬟叫醒的时候,脑壳隐隐作痛,天气又冷,她根本不想起来。
丫鬟急道:“王妃快起吧!前院来消息了,说王爷等会要过来与王妃一起用早膳的!”
白郦猛地就清醒了,“怎么还要一起吃早饭??”
他是不是来这吃饭吃上瘾了?
明明每次看他吃得也不是很高兴啊!
就很迷惑。
她不得不爬起来,看着镜中自己糟糕的气色,说了声:“给我上点妆。”
即便丫鬟们手脚伶俐,等她梳洗、上妆、换衣一套流程下来,还是花了不少时间,穆王已经提前到了,在外间等着她。
白郦自从穿越后第一次有了上班的紧迫感,穿戴完毕后就急急忙忙地过去请安请罪:“臣妾该死,让王爷久等。”啊啊啊他来这么早干嘛!!
穆王坐在太师椅上垂眼沉思着什么,见她出来,抬眼看去,目光落在她的脸庞。
白郦心里咯噔一下,他不至于听到自己心里的吐槽吧?连忙露出笑容。
其实穆王只是没有见过她上妆的样子。她之前一直素面朝天,天生丽质已是动人,如今上了淡妆,更显娇艳。
他站起身来,面色和缓:“王妃不必着急,本王并未久等。”
白郦松了口气,又觉得他个子真高,就算脸色和缓也有种压迫感扑面而来。
早饭就简单多了,清淡为主。
白郦还有一盅燕窝,是昨天宫中赐下的血燕,专门给她补气血的,早晚都要吃一次。白郦觉得不是很好吃,但知道这东西珍贵,也想早点养好身体,就乖乖吃了。
吃完之后,就要出门了。
这个时候其实已经不早了,别人家的主母早就在料理后宅事宜,上朝的官员早已经回来,也只有穆王府才这样闲散。
这是个艳阳天,没有风,也没下雪,天空一片湛蓝,太阳照在雪地里白花花的,是出门的好日子。
穆王往门口走去,白郦低着头走在后面。
到现在她都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她就要跟这个传说中会很快死掉的亲王“回娘家”,也不知道顾家那些人会怎么想?会不会后悔?
穆王不管从身份还是样貌来说,都比秦湛好太多,他们属于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了……
不过想想顾明月早就怀孕,就算知道穆王会好起来,她也不敢嫁过去的吧。
唉,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找到机会私底下说说这事,烦人。
白郦皱着眉头胡思乱想着,已经走到了门外。
陆余早已备好车马礼品在大门等候,见了他们恭恭敬敬地行礼,随后要请穆王先上车。
穆王却站住了,转头看向白郦:“王妃,上马车吧。”
白郦闷头应一声,走过去。
冬天穿得厚,出门前还被丫鬟系了一件厚厚的白狐毛披风,手里揣着一个暖炉,冷是不冷了,就是有些笨重,她腾出一只手拎着自己厚重的裙摆,小心翼翼踩上矮凳。
春葵担心王妃站不稳,本想上前搀扶,不过穆王先伸出了手,她便默默地没有上前。
白郦果然有些踩不稳,穆王伸手在她腰间扶了一下,因为衣服厚,她的注意力又在马车上,没有注意到,弯腰钻进了马车。
陆余看着这一幕,便知道王爷是将这位王妃放在了心里的。春葵秋桃则又是忐忑又是欣喜,神色复杂。
随后穆王也上了马车。
白郦见此不禁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也会坐马车,本以为他会骑马的。
但是转念一想,天气这么冷,他又身份尊贵,平日出行肯定也不会风吹日晒的,好像坐马车才是正常的……可是为什么要和她一辆车啊,王府没有第二辆马车了吗?他坐了,春葵和秋桃坐哪里?
心中虽然如此嘀咕着,白郦却只能赶紧往角落坐过去一点,理好自己的披风,给他让出空间来。
他虽然看着身形清瘦,但是个子高,坐下来后也给人一种挺拔的感觉,一双长腿好像特别占空间,因为天冷马车上还有一个炭盆。于是本来还算宽敞的马车,一下子就显得狭窄了似的。
丫鬟们自然是不能进来伺候了,只能坐在车前。
马车一晃,开动起来,往安定侯府而去。
白郦抱着暖炉缩在角落,有种自己的领地被人入侵的不适感,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病中他突然来自己房间看望的时候。
她低着头,默默地有些不高兴。
“王妃出阁前,都做些什么?”
车轱辘转动声中,穆王突然开口,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白郦又愣了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这是要和她话日常?
回想她穿越来的头一个月,几乎就是躺床上喝药养伤,说起来跟这个月生病情形差不多,不过在王府舒心些……当然这些是不能说的。
她斟酌了下,谨慎地回答:“也没有做什么,就是看看书,打发时间。”
穆王淡淡地道:“听说王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白郦心中一跳,立刻警惕起来。
之前以为他活不了多久,顾明月的才女名头不必在意,现在这情况,是不是意味着以后都要用上那些才艺?
这么一想,白郦冷汗都要出来了。
她只能努力模糊才女的名头,“王爷说笑了,我哪是什么才女。幼时家中确实请过老师来教,只是我天资愚钝,性子又懒,学不进去。不知怎么传出这个名头来,实在汗颜。王爷可千万不要当真,也不要取笑我才好。”
穆王听了,道:“王妃谦虚了。”倒也不再多说。
白郦暗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