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一直在骗他,她或许以为自己装的很乖巧温顺,可眼角眉梢的淡漠他太熟悉了。
他方才提及自己的母妃,又主动给了她一次陈情的机会,她却还是没说实话。
沈湛知道她对他说的那些好听的话有讨好他的意味在。
对他做的事也是为了在王府中能活下去。
可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想在她谎话连篇的话语中寻找一丝丝真挚的可能。
宋婉在他近乎冷酷的逼问下,轻笑了一声,抱紧了他,“喜欢。”
“真的?”他问的认真。
宋婉目光扫过他紧绷的下颌,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淡然点了点头。
而后她故意试探道:“今日在坟上,我跟姨娘说了有了喜欢的人了,夫君待我很好,姨娘若是在,一定也会很喜欢珩澜你。可是姨娘走的太急了,我实在是难以安心,想查查姨娘过往的药方。”
沈湛道:“可以。”
宋婉在他胸膛蹭了蹭,脸上漾起一个温柔的笑,“我还想多陪母亲几日,云州惜春园,要不珩澜你先去,我后脚跟上。可是我自己在府里行事不太方便,要不珩澜你留几个人给我?”
“不行。”沈湛直接回绝道,“晚几日再去云州即可。”
怎么不好哄了呢,是真的担心她,还是要看着她?
宋婉丝毫看不出不情愿,温声细语道:“好。”
她的手还在他背部的伤痕处摩挲,“当时,疼吗?凶险么?”
沈湛的身体依然紧绷着,被她触碰的地方犹如火在燃烧,烫的惊人,他气息不稳,一字一句道:“我疼,你可会心疼?”
她在他怀中重重点头,认真道:“当然,你不吃饭我都心疼呢。我饿了,要不你陪我一起吃点?那个梨,我削的可仔细了……”
他的声音辩不出喜怒,“再削一个完整的,我吃。”
宋婉心下霎时明了,唇边漾起笑意,“好,你先松开我嘛。”
沈湛松了手,垂眸看向她,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手指抚过她红肿的眼眸,“以后别再哭了。”
宋婉仰起脸,这才看到昏暗的帐子里,沈湛的耳根、脖颈,乃至胸膛的肌肤都泛着红,乌黑的长发掩映着,整个人原本近乎禁欲的洁净被打破,有种被亵渎的癫悖。
“珩澜。”她低低唤道,大着胆子攀上他的脖颈,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有你对我好,我就不会哭。”
沈湛身体一颤,迅速推开她,并且避开她含情的注视,原本压抑起伏的胸口被激烈的呼吸替代。
这回他并未用力推她,甚至还在她坐稳后才松开手。
宋婉不退反进,往前一倾身,捧起他的脸,眼神中满是不解,“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她看着他害羞又难以自控的模样,恶劣的想法涌上心头,故意道:“姨娘待我不薄,我想为她守半孝,等姨娘孝期过了,我们圆房吧,好不好?”
沈湛猛地回过头看向她。
他的耳根脖颈早已红透,起伏的胸膛更是无处遁形,甚至连苍白的脸颊都浮上醉人又禁欲的红晕。
他觉得她真是胆大极了,撒起谎来甚至要赌上自己的清白?有这个必要么?
沈湛脑海中忽然如醍醐灌顶般浮起惊人的想法,她与沈行,究竟到哪一步了?!
骇人的恼怒和妒意裹挟了他的神经,他仿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整个人变得冷漠疏离。
他冷冷地睨着她,手指压在她丰艳的红唇上,“好啊,在此之前,你先吻我一下。”
她对沈行做过什么,她也会这样对沈行么?他要知道。
宋婉不知沈湛为何忽然受了刺激似的,只是在母亲尸骨未寒的时候与他这样,她实在做不来。
沈湛看着她的无动于衷,冷笑了一声,“不愿意?”
宋婉闭了闭眼,知道此刻若是不付诸行动,先前说的那些话都将漏洞百出,沈湛他,没有她想的那般好糊弄啊……
焚香缠绕,帐子里都是宋婉的气息,她前一刻还勾人地诱惑他,骗他,需要他时便说那些好听的话,可他仅这样一试探,她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沈湛的心跳振聋发聩,他被难以抑制的妒怒和愤懑驱使,忽视心中的耻意,忽然伸手扣住她的后颈,重重吻上了她的唇。
她既然敢撒谎骗他,就要承担这后果。
宋婉被动的、笨拙地接受着沈湛同样笨拙地吻。
他的吻急促而汹涌,充满了难以名状的侵略感,似要抽空她胸腔中的空气,几欲窒息。
他近乎掠夺地吻着她,她甜香的气息和抵触的姿态让他快要发狂,他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倏地,有冰凉的液体掠过他的面颊。
在吻的间隙,沈湛睁开眼。
她在哭。
他猛地松开了她,气息凌乱又粗重,冷冷盯着她道:“还喜欢我么?”
“……喜欢。”宋婉眼中泪意未尽看着他,被吻得发肿的红唇翕合,咬牙道,“很喜欢珩澜。”
沈湛对她亲吻他时的笨拙似乎很满意,俊美的脸上有诡异的笑意,“可我不喜欢你。”
“我不会喜欢你。”他又重复道。
像是在说服自己。
宋婉点点头,对他喜欢与否懒得深究,只求他能好应付一些。
他虽不喜欢她,可他却喜欢亲她,那就亲吧,只是他脸红的要滴出血来似的,也太敏感了?
宋婉抬眸看沈湛,与他的视线相接。
他似乎又变得不太高兴,看她的眼神冰冷而锋利,极力控制着她看不透的尖锐情绪。
宋婉福至心灵,知他如此这般就是不满,不够。
她眨眨眼,伸手拽过他的手环在自己腰间,闭上眼睛鼓起勇气又吻了上去。
是如蜻蜓点水般的吻,生涩却坚决。
刚碰上,就立即离开。
沈湛整个人愣住,她刚亲上来的时候,他明明想要推开她,却忍不住要的更多,被她亲的半个身子都麻了。
一向畏寒的他,竟然觉得浑身滚烫,有种陌生的冲动,心头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干渴,灼热,想要的更多,想要……对她做些更恶劣的事。
她的红唇丰润柔软,脖颈细白,绣着姚黄牡丹的领口下蜿蜒隐去的是更撩人的春光。
沈湛暗暗深吸了口气,移开了目光,喉头发涩,可脑海中的想象还在继续。
从未有过的悸动,就这样盖过了方才发觉他说不喜欢她她却浑然不在意的不悦。
烛火昏暗,一方青纱帐又太小,两个人气息相闻,沈湛身量高大,挤占了大部分空间,耳鬓厮磨间难免暧昧。
宋婉不动声色地躲了躲,似乎对骤然变快的心跳很不适应,目光落在桌上的梨上,鬼使神差道:“我饿了。”
沈湛脸色发红,咳嗽了两声,很不自然接道:“想吃什么?我叫厨房去做。”
不一会儿,婢女便送来了备好的菜肴,沈湛接过,便让婢女们退去了外间。
宋婉还在床榻上抱着引枕趴着,刚想起身就看见沈湛俯身忙碌着什么。
他不会是在给她布菜吧?
宋婉连忙从床榻上起来。
果然,沈湛将一道道菜肴摆好,主菜配菜,都偏向一边。
装菜肴的器具明显不是宋府所有。
像是王府的规制,却并未镶金带银,六角盘边沿压着翠绿湛蓝的波纹,如同山水画般。
而沈湛的手清瘦修长,每一寸指节的弧度精致流畅,比骨瓷的盘子还白上几分,因使了力,显露出淡青色的筋骨来。
宋婉竟忘了伸手去接,呆呆站在一边看着他布菜,当真是……赏心悦目。
他布好最后一道菜,拂袖坐在一旁,将装了米饭的甜白瓷小碗放在空着的位置前,对宋婉道:“坐。”
宋婉讷讷地坐下了。
即使心存对母亲之死的不甘,她也尽量多吃了些,心想目的不是达到了么,回了青州,沈湛也同意多留些时日,还愿意派些人手给她,甚至她还可以为母亲守孝。
珩舟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的死又有何蹊跷,她一定要搞清楚。
沈湛看着面前的人专注地吃着那些菜肴,吃完了又浅啜了几口热汤,眼里笑意渐浓。
有这么好吃么?
宋婉吃完后,瞥见沈湛好像早已停了筷,正浅笑着看着自己。
沈湛很少笑,忽而绽放在清冷面容上的笑意,好看的令人晃神。
宋婉拿起筷子挑选了自己觉得好吃的,递道沈湛唇边,“珩澜,你尝尝?”
沈湛垂眸看了看,脸侧过去道:“油腻。”
宋婉也不强求,将食物送回自己嘴里,边吃边道:“不油腻的,都是素的,看着像肉,其实是果子。”
沈湛这才想起自己先前念及她丧母,吩咐过下人这几日的饭菜都准备素食。
“世子平时都吃这么好吃的?”宋婉忍不住又夹了一片,真心感叹道,“这么好吃都不爱吃吗?”
沈湛道:“还好。”
原来这是她与他第一次一同用饭。
宋婉道:“那世子平时喜欢吃什么?”
沈湛道:“都可以。”
宋婉腹诽,这么好吃的菜肴都不怎么吃,还说都可以,你哪是这么好伺候的呀……
沈湛看着她要吃又为难的模样,明白是他不用饭,她才不敢多吃。她今日都在坟上,怕是就没用什么饭,现在有了食欲,总不能因为他而吃不饱。
念及此,沈湛重新拾起了筷子,随意夹了一块宋婉刚吃的果片送进嘴里,道:“是不错。”
一旁伺候的婢女们垂着头,暗暗互相对视,明显松了口气。
世子对食物并没什么多的**,这还是第一次夸赞某样东西好吃。
宋婉吃得差不多了,顺带着给沈湛盛了碗汤,而后拿起果盘上的梨削了起来。
沈湛看着她,忽然伸出手去擦她唇边残留的汤渍。
她的唇柔软丰润,让他恍然想起方才的触感,霎时间红了脸。
宋婉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沈湛目光躲闪,道:“吃饱了就走吧,我要沐浴了。”
待宋婉走后,沈湛望着削好的雪梨怔愣了许久,清冷矜贵的面容上不复过往的空洞淡漠。
宋婉回到房中,洗漱后躺下来,手中的卷帛是沈湛的病案,她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皮子发沉,几乎握不住,便随手将卷帛往枕边一搁,盖上被子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很沉,宋婉什么乱七八糟的梦都没做,再醒来时,日光透过层层纱帐照射进来,她抬起手,挡了挡眼睛。
想起昨夜与沈湛,想起母亲,想起珩舟,再看看自己还是置身于宋娴的闺房中,她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晰。
鸦青见她醒了,便掀开珠帘走了进来,托盘里端着素色的衣裙。
宋婉伸着手臂,鸦青将垂坠的裙摆抚平,道:“姑娘不便为姨娘服丧,衣裙只能素淡些。”
宋婉看了眼手臂处的银丝锦绣,如梦似幻,虽是素服,却不是简单的白衣,而是料子极好,刺绣极为精致的云锦。
她道:“这衣裙是王府的吧?”
宋府不曾有过这样精致的衣物。
鸦青也不隐瞒,为她正了正腰间的璎珞,扶她坐下梳妆,“是世子挑选的,差人给姑娘送来。”
而后又压低声音道:“世子说姑娘要为姨娘守孝……”
替名义上的姨娘守半孝,也不可服丧,可若是沈湛赐的素净衣裙,穿着就没什么了。
宋婉意外的不是沈湛送衣裙给她,而是这衣裙竟然很合身,胸、腰腹、肩膀,像是按照她的尺寸定制的。
若是鸦青告诉沈湛她的尺寸,也不会这么快就做好……沈湛是什么时候备下这衣裙的呢?他又怎么知道她的尺寸?
宋府的婢女鱼贯进来行礼,托举的银盘中是各色早点。
宋婉并不拿世子妃的派头,让她们免了礼,随口道:“用过早饭我便给父亲和母亲问安去。”
“回世子妃,老爷说不必如此,世子妃尊贵,一路舟车劳顿,暂且歇息两天,且陪伴世子要紧。”婢女欠身道。
宋婉和善笑道:“怎能如此,父母为大,我一会儿就过去请安。”
一旁伺候的王府过来的婢女躬身垂首,表情收敛自律,看不出什么情绪,犹如一个个假人。
宋府的婢女战战兢兢道:“不必不必,老爷和夫人上庙里进香为世子祈福去了。”
沈湛:嗯,只要我不承认,我就没动心!(握拳,且重重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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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我们圆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