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小的土墙,黄沙路面,破旧的木灯桩、木板车,尾巴扫起灰尘的马匹,穿着暴露的梅岩男女。
梅岩人的头发天生弯曲蓬松,圈圈绕绕一些垂散在脸旁,再配上那一身古铜色的皮肤,衬得余渺这个直发白肤的异族人格外显眼。
所有人都下意识回眸看了她一眼,或许是长年累月的掠夺与厮杀让梅岩人的眼眸都十分具有攻击性,她被看得有些慌,又紧了紧衣裳,往后退了两步。
她本想去套套近乎——在毓旒时她便是这样在市井中存活下来的。可是现下,她居然有些害怕了,尤其是看着那个梅岩女人手中正在剁着动物骨头的砍刀。
挞纱刚巧走来,上前给她行礼:“王后,您是在寻找王上吗?”
她稍稍侧身:“没有,我出来看看。”
“那我带您四处走走吧。”
挞纱走在前,她裹着个羊绒披肩走在后,不过一个时辰便差不多将梅岩的土城走完了。
这里不大,人也不如毓旒多,商业几乎没有,还保留着最原始的习俗,强者出去打猎掠夺,弱者们看家。
但这里的人不论男女,不种植也不养殖,只负责煮饭照养孩子等。他们也没有世俗的束缚,男人可以和任意一个女人发生关系,女人也可以和任意一个男人发生关系,只要他们彼此愿意。
余渺亲眼看见一个女人抱着脱下的衣裳、从一个屋里又走到另一个屋里时,惊了好一下。毓旒即使民风开放,也没到这一种地步。
走过一圈,她整个人被震碎了一遍,又重建好一遍,脑子还是有些混乱。
第一,她一个人必定跑不了,这不必多说;第二,她无法笼络人心,别说笼络人心,只是和谐相处恐怕都难,语言不通,思想不通,交流起来都费劲。
唯一一个能听懂她说话的挞纱也不一定愿意帮她,即便愿意帮,也只是有心无力。
如此这般看来,唯一能帮得上她的就只有那个野男人了。
只是要看野男人愿不愿意,不过,她都让他睡了这么多回了,帮帮她又怎么了?
她扬了扬修长的脖颈,看着土丘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酒的梅岩人,朝身旁的人问:“王上叫什么?”
挞纱答:“阿敖厮瓦荻浮。”
余渺脸皱到一块儿:“什么玩意儿?”
“阿敖厮瓦荻浮。”挞纱重复一遍,又解释,“在梅岩语言里,有强壮的野草的含义。”
“噢。”余渺皱了皱眉,那直接叫小草得了,这么长的名字谁能记得住?“你、你再说一遍?”
“王后若是记不住,称阿敖厮也是一样的。”
噢,她懂了,阿敖厮就是小草的意思嘛。
“行,我记住了。”她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终于顺嘴了,“阿敖厮,阿敖厮。”
“太阳要落了,王后得回去了,这周围有野兽。”挞纱提醒。
余渺皱了皱眉,急急忙忙往山丘下走。
迎着夕阳和晚风,燥热的空气终于凉爽一些,梅岩人终于穿上了外衫,不再是一片赤膊的海洋。
余渺在无数让人不太舒服的打量中,快步回到主城堡。
门一开,她迎面撞上**着上身的男人。
她一惊,往后退了一步,被人搂着腰带了回去。
“还没吃晚饭。”她急忙伸出双手挡,慌里慌张,没有看出男人眸中多了一点儿笑意。
“挞纱,送些吃的来。”阿敖厮朝外吩咐一句,单臂抱起她往里走。
她稍稍放心一些,坐在地毯上小口小口抿着食物,脑中一遍又一遍模拟着一会儿的场景。
想她在外混迹多年,倒卖过玉器首饰,贩过牛马猪羊,常和王都里的三教九流打交道,胆子是一等一的大,可勾引男人,还是第一回。
碗里的食物见了底,一道阴影罩下,男人站在了她跟前。
她缓缓站起身,双足扣着地毯,大着胆子抬起直勾勾的眸子看着眼前的人,然后刻意拢了拢身后的长发,脱去裹在身上的披肩。
男人呼吸一窒,眼眸当即暗下来,异常凸出的喉头重重攒动一下。
明明一点儿也不冷,屋里的火盆中还燃着柴火,可余渺还是莫名感觉到一股冷气朝她侵蚀而来,钻进她的每一个毛孔中,冻得她有些微微发颤。
她悄悄吸一口气,抬起双臂,反手去解脖颈后的系带。
突然,男人扑过来,将她按倒在软榻上,一把推起她腿间的裙子。
“你别!”她急忙按住那只几乎有她两只手那样大的手掌。
男人抬眸和她对视,握住她腿的手紧了紧,几乎要陷进皮肉中。
她咽了口唾液,一手扶在男人肩上,一手轻轻握住男人的手腕,挪开那只大掌,扭着腰往后挪了挪,缓缓直起身,牵着男人朝床边走。
男人垂着头,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眼眸上。
她有些紧张,但握了握空出的那只手,还是抓住男人的肩轻轻将他按着坐在了床边。
男人的目光随着她的眼眸移动,没有反抗。
余渺又深吸一口气,食指指尖轻点男人的肩,往前推着他靠在床头,在他耳旁轻吹一口气:“阿敖厮,今夜,我们玩些不一样的。”
男人喉头又攒动一下,眼中多了些血丝,呼吸也逐渐紊乱起来。
但他没有乱动,仍旧靠坐在床头,显然是在等接下来的事。
可接下来该做什么,余渺也不知道。
但在那道炙热目光的注视下,她还是颤颤巍巍伸出手解开了那精瘦腰间的皮质腰带。
几乎是同时,鼓囊的一团挣脱束缚蹦了出来。
余渺脸颊爆红,强忍着羞耻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扶着男人的肩,缓缓坐下。
男人等不及,双手握住她的腰,狠狠往下一按。
“呃!”她仰头惊呼一声,整个身子都被男人的双臂紧紧缠绕住,原先设想的以她主导的局面瞬间调转,她又成了那个被支配的。
她气得咬牙切齿,高声大骂:“野驴!你大爷的!你就是头野驴!”
男人微顿,垂头一口咬住她的肩头。
第二日中午,余渺恍恍惚惚醒来,看向从木窗透进来的日光,缓缓叹息一声。
她到底怎么才能让这头野驴听她的话呢?要不先学学梅岩的语言,至少可以进行简单的交流吧?
要学语言只能去找挞纱,她扶着墙缓缓起身,用披肩包裹住身上的吻痕,慢慢朝外挪。
土城堡出门后的广场上聚集了许多人,正在搬东西,阿敖厮坐在首位,似乎是在指挥,又似乎是在跟身旁站着的挞纱说话。
余渺走近一些,没能听明白。
““驴”是什么?”阿敖厮问。
“斯匝么,是一种动物,有些像马,但不如马俊俏。”挞纱解释,“可以用来驮货。”
梅岩话一解释,阿敖厮便明白了,“野驴”,不是什么好词。
他勾了勾唇,没说什么,一转头刚好对上余渺的视线。
余渺有些心虚,她是来偷听的,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
“我是来找挞纱的。”她挺了挺胸,快步走近,拉起挞纱便走,也不管男人能不能听得懂。
走回主城堡里,她才开口:“挞纱,你能教我说梅岩话吗?”
挞纱微微垂眸:“王后想学自然可以,只是我的梅岩话也不是很好。”
“你不是梅岩人吗?”余渺有些好奇。
“不是。”挞纱摇头,“我是坦桑人,从前在荒芜海的南面,战败后族人四处流散,我被俘虏到这里,因会各地的语言,才没有像其他奴隶一样。”
“其他奴隶?”她忽然想起沙漠里被拖在队尾的那些人。
挞纱回答:“是,无论是哪个部落,打了败仗都会成为其它部落的奴隶,戴着镣铐无休止地劳作。”
余渺缓缓点了点头,也不知那些奴隶中有没有毓旒人,或是毓旒邻国的人也好,语言相通,至少能说得上话,也可以一起谋划离开。
“我能去看看那些奴隶吗?”
“要问过王上才可以。”
余渺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她好歹也是个王后吧?看个奴隶能是个多大的事,但似乎现下的情形和她想得不太一样。
她想起那些梅岩人的眼神,忽然明白那种让她不舒服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那些目光带着防备警惕,甚至里面还有些鄙夷和不屑一顾,显然没将她当做自己人。
虽然她没招惹过那些人,但想想也能理解,一个和他们长相不同口音不同的女人不用干活,还整日在这里闲逛,他们当然不喜欢。
算了,她现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学梅岩话再说。
“这样,你先教我几个词。”她清了清嗓子,“站住,等等,别动,坐好,休息。”
挞纱奇怪看她一眼,但还是遵照她的意思将几个词教给了她。
真到学的时候,余渺才察觉这有多难,几乎就是鸟语,她舌头都快缠到一起去,也记不住五个词,她只能先记住一个,凑合凑合用。
夜晚,男人又一次脱了衣裳朝她走来时,她立即打住,操着一口蹩脚的梅岩话:“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