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受伤后,乌琪担心赫连煊看到丑陋伤痕,没像从前那般跟在穆凝姝身旁,这几日都待在自己毡帐里养伤。
穆凝姝日日亲自前往,替乌琪换药。
药房拿来的药膏效果一般,她加入几味药材改良,效果甚好,乌琪脸上的伤痕逐渐好转。
雅曼生产那晚后,赫连煊再未回到寝帐中睡觉,听阿香说,他搬去了书房睡。
兴许是他政务繁忙,懒得回来,抑或是她说梦话着实扰人。
既然他不回来,她也没必要夜夜候在他帐中。乌琪需上药,她干脆搬来与小姐妹同住。
在赫连部的这两年,她们都是一起睡大通铺。这回再度同床共枕,颇有忆苦思甜的风味。
远离万恶之源后,穆凝姝心理压力骤降,睡眠质量再次重回巅峰。
跟乌琪当床搭子三晚后,清晨的第一缕晨光唤醒穆凝姝。
一睁眼,乌琪顶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幽幽盯着她。
穆凝姝被乌琪幽怨的黑脸吓一跳,裹紧小棉被,“你干嘛?起这么早盯我看?”
乌琪舔舔唇,犹疑又坚决,道:“凝姝,其实本来呢,我也不想说……可是你现在睡相太差了,接连三晚,死死搂住我,腿也压我身上,推都推不开,鬼压床似的,你以前不这样啊。三晚没睡着,我实在扛不住,快要困死了。”
“你怎么不早说。你第一晚就告诉我,也不至于这般。你我之间,没必要藏着掖着。”穆凝姝不好意思,翻身起床,将乌琪拉到床上,盖好被子,“你现在赶紧补补觉。”
过了困劲儿,现下乌琪睡不着,裹住被子坐起来,好奇问道:“你平时跟单于睡觉,也这样?他没骂你吗?”
穆凝姝道:“没有啊。别说骂了,说都没说过……大概他睡得沉。”
说来,她这毛病还是赫连煊惯的。她好不容易练出来的睡姿,十八年精品典范,他摧毁掉,仅仅花了一个月。
乌琪笑出月牙眼,将穆凝姝拉进被窝里,道:“我现在没瞌睡,你也进来煨煨暖,咱们聊天。照你这么说,单于睡觉沉,那他打呼噜吗?我听人说,男人睡觉都打呼噜,吵得要命。”
穆凝姝回想,道:“不打。他挺安静的。”
乌琪越发好奇,又问了许多。
赫连煊睡觉时安静,比起她现在乱七八糟的睡姿,他的睡姿比她强得多。他每日都要沐浴,身上带着股极淡的松枝清香,只有离得极近才能闻到。茶褐长发浓密,自然微卷,他嫌碍事,因此两侧头发以珠链编起,绕到后面固定。
诸如此类,此刻乌琪问起,她才发觉,自己竟悉知有关他的许多细节。
乌琪听后,道:“这么说来,单于倒是同粗莽汉子们不一样。脾气竟也挺好的。任由你闹腾都没说句重话。你是不知道,昨儿半夜,但凡咱们感情差点,我都能动手揍你。人睡不好时,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可万万不能!我有罪。”穆凝姝丝滑认错,转而又笑道,“不过,连赫连煊都没说我什么,你也不准说。乌琪,你睡眠质量有待改进,回头我给你弄点安神茶。”
乌琪笑道:“你强词夺理。哎呀,罢了罢了,跟你计较什么。”她脸色微红,“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挺期待见见单于。我从前还以为,他很可怕。”
穆凝姝只道:“等你脸恢复了,自然可以。我们趁这段时间,好好计划下。你安心养伤,其他交给我。”
赫连煊的脾气,如四月的天,变化无常。雅曼之事后,穆凝姝对此感触越发深刻。
有些人,坏归坏,却容易看透,雷声大雨点小,像玛茹。而赫连煊,前一秒对你笑意温和,后一秒霹雳手段。哪怕杀着人,都能云淡风轻。
性格乖僻,极其难测。
赫连煊自从那日赏赐过乌琪,话语里再未提过她,也没有传召她侍寝。
态度令人疑惑。
因此在乌琪出场一事上,除了惊艳独特这种必须的要素外,穆凝姝还想留一手,防备下赫连煊。千万别惹出他的煞气,弄巧成拙。
经过玛茹一役,穆凝姝对制定作战计划颇有信心,乌琪之事,假以时日,待她细细思量,争取制定个万全之策。
侍女们送来早膳,两人起床洗漱,坐在桌边用膳。乌琪帐中的菜肴,滋味远不如王帐中的规格,新鲜蔬果没几道。
穆凝姝命阿香跑趟御膳房,从她的份例中支取些蔬果和酥酪蝉来。她库房中有许多燕窝、蕈菇等干货食材,亦是命人取来。
饭后,乌琪将尚未完工的红裙拿来,穆凝姝看过后,挑出好几处不足,一一说道如何改进。
乌琪静默看着她,嘴角翘起。
穆凝姝抬手摸自己脸,疑惑道:“你盯着我看做什么?还笑得莫名其妙。我脸上沾了脏东西?”
乌琪摇头,笑道:“不是。我是在笑,才短短一个月,你跟从前大不相同。面色红润,通身贵气,这才是公主该有的模样。吃穿用度,你也都能点评个一二三四来。玛茹说你没见识,不过是欺负你来自异邦,从前又清贫,没见过草原上的好东西。”
她握住穆凝姝的手腕,道:“看,你手上的冻疮,之前肿得像萝卜,如今也快好了。你的手其实很漂亮。大单于当真把你养得很好啊。”
闻言,穆凝姝抬起双手细看,指如白玉,指尖微微透着淡粉。
冻疮未好全,尚有痕迹,是这双手唯一的瑕疵。
从小到大,冬天里,她的手从没这般精致过,她都看惯了红紫肿胀。姜国虽然比草原暖和,她在宫里当差时,要做粗活儿,好不到哪里去。
穆凝姝道:“单于是待我挺大方的。论起养人,吃饱穿暖后,人自然而然强得多。这些都靠钱来堆,不如说是富贵养人。”
乌琪笑道:“他予你富贵就挺好了啊。单于是一国之君,妃嫔们终其一生争来斗去,也不过是求君恩带来的荣华富贵。我们能分到他一点点眷顾,已是难得。依我看,你赶紧回去找他才是正经。这么好的大饭碗,阏氏们个个都想要。”
不知乌琪是出于对饭碗的担忧,还是借饭碗之忧解自己失眠之愁。这般催促下,穆凝姝不好意思再继续蹭小姐妹的床。
作为对乌琪失眠三晚的补偿,穆凝姝带走红裙,打算帮忙改改。赫连煊不在,她无需侍奉,闲着也是闲着。
回自己毡帐时,她途经赫连煊住处,目光被个肉乎乎的小团子吸引住。
一只小狗崽在王帐门口窜来跑去,憨笨可爱。
她瞧上一眼,继续往自己住处走去,没走几步,调转方向。
双腿生出自己的想法。她回到赫连煊处。
让小狗崽一狗待在这里,赫连煊太没责任心,她是在帮他。给狗崽稍微检查下身体,立刻走。
穆凝姝将小狗抱进王帐中,桌上糖罐里还剩有半罐奶贝,她拿来喂狗,越逗越开心,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撸狗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等回过神来,天色已晚,侍女们端来晚膳。
那就,顺便吃个饭再走吧。赫连煊不在,饭菜凉掉也是浪费。
她抱着小狗,吃得不亦乐乎。
果然还是单于帐中的饭最好吃。哪怕食材相同,御用厨子水准也不同于其他。
赫连煊回来时,床上瘫着一人一狗。
见他回来,穆凝姝坐起来,眼神带笑。不知怎的,看到他,竟莫名开心。
一定是饭碗的魅力。
她清下嗓子,道貌岸然,“你的狗在门口冻着,我帮你看看。不用谢。”
赫连煊对她的出现毫不惊讶。她用他钓玛茹,他用狗崽子钓她,该上钩的,逃不掉。
他径直走过去,拎起小狗命运的后颈肉,放到地上,“狗不准上床。”
“洗过了。我拿皂角给它洗得特别干净!”穆凝姝直心疼,跳下床,抱起怂头耷耳的小崽子,翻出两只小爪子给赫连煊展示,粉粉嫩嫩,“连爪子都没一丝泥。”
见他表情毫无松动,她开始谆谆善诱,天南海北胡扯。
敕加族靠游牧起家,狗狗是敕加人忠实的伴侣。敕加战士们和战马同吃同住,大单于应适当克制洁癖,以身作则,亲近小动物。
她握起小狗爪爪朝赫连煊招手,“单于,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锻炼的绝佳机会。香香软软的小奶狗,不要拒绝它。”
她说得摇头晃脑,试图劝服他,语气中带上不自觉的绵软。
平日里,她其实是个极清冷的美人,言语不多,礼貌疏离。
唯独想达成特殊目的时,她才舍得费唇舌,下本钱。
就像那晚,她忽然约他骑马,意在玛茹。
心机有一点,远远说不上深沉,还自以为精妙。
跟这只笨笨的狗崽是一家。
赫连煊伸手随意捏下小狗爪,想起她刚到赫连部之时,问道:“孤记得,你从前养过一只狗。养大后放去牧场了?”
“没。”穆凝姝笑意消失,闷闷道,“它病死了。”
她不想多提此事,又将注意力放到怀中毛团上,道:“这么点大的小崽子还没断奶,单于从哪里抱来的?”
赫连煊:“路上捡的野狗。落单一只,没看到大狗。”
说罢,没再管她,兀自去洗漱。
不管,等同于默许。
穆凝姝近来在得寸进尺上,颇有心得。她开开心心抱着小崽子进被窝。一人一床被子,碍不着他。
看赫连煊那副冷淡面孔,那晚她的应激反应,落在他眼中,恐怕他只觉得她自作多情。
天潢贵胄,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单于心怀天下,只想好好睡觉,没兴致跟她造小人。
短暂尴尬后,她心情大好。
说句对不住乌琪的话,她这几天居然挺想念前任床搭子。赫连煊暖呼呼,睡得比乌琪沉,任她怎么折腾都没反应。
她并不习惯同男人在一起,但赫连煊是个例外,只要不惹到他,他的漠然无视,换个角度,便是极度的宽宥与纵容,让她非常自在。
卧室里充斥有熟悉的松枝清香,她逗弄软乎乎的小狗崽,不亦乐乎。
待赫连煊回来,床榻上,一人一狗,蜷在被窝里睡着。
夜深人静,小狗嘤嘤嘤叫唤不停,热得乱爬,小肉垫呼到赫连煊脸上,将他呼醒。
他拎住闹事狗崽,放回她被窝里,指尖触碰到她脖颈,烫得不正常。
* * * * * *
这场高热早有端倪。
看护雅曼那晚,穆凝姝跑来跑去,出了一身汗又吹凉风,风寒入体。
旧寒未退,今夜她玩心重,洗狗崽子时溅水受凉,过后又仅着里衣,坐地毯上逗狗。当时不觉雪上加霜,入睡后烧得迷迷糊糊,人事不知,怪梦一个接一个。
继酷暑收割麦子被晒得皮开肉绽后,她又梦到冰天雪地里,独行荒原上,冻得瑟瑟发抖。
忽然,一只巨狗从天而降,一爪子将她按倒。定睛一看,竟是王帐里那只狗崽子。一夜之间,小崽子竟长得比毡帐还大。
向来只有她撸狗,现在崽子却恃大行凶,将她从上到下撸了个遍。
她挣扎不开,干脆认命躺平,任由巨狗摆布。但这狗坏得很,故意将爪子在雪里冰过再撸她,冻得她直打寒颤。原本粉嫩嫩的大肉爪变得骨感十足,划过她肌肤,坚硬冰凉。
“实乃恩将仇报!我对你那么好,你不能——”
她忍无可忍,跟这巨狗讲道理,没说上几句话,口却被它堵住。
一股热烫苦涩灌入她口腔,强行令她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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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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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