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王一直昏迷不醒,在第三日的晚上还发起了烧。
军医有限,还有好多士兵受伤需要他们救治,而且其他的士兵还要跟着李素前去侦查敌情,所以只能由张清然时时刻刻来照顾毓秀王。
当然,这是张清然求之不得的,所以张清然是万分欣喜,上心。
张清然在毓秀王发烧的那个晚上一开始是睡着了的,因为临睡前她是仔仔细细地衡量过毓秀王的体温的,也听过毓秀王的心跳的。
张清然睡得迷迷糊糊的不知怎的给做起了梦。梦中毓秀王对她说,让她不要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让她不要再为难她自己,让她放下执念,好好生活。
张清然哭得稀里哗啦的问毓秀王,为什么要不爱她,为什么要对她如此残酷,为什么她做出了这么多他还是不给她机会?
毓秀王很坦诚告诉她,说他已经有心爱的人了,还说他爱的人她也认识,叫裴二。还说他会一辈子照顾裴二,一辈子都会深爱裴二。
张清然不明白,反问毓秀王,说裴二是个没什么用的人,是个懦夫,对他一点儿帮助都没有。
但毓秀王却说,喜欢一个人或许是一瞬间的事,但爱一个人绝对不是一瞬间的事。说他跟裴二已经相处很久了,说他清楚他是深爱裴二的,还说无论裴二是什么样的人,无论裴二在旁人的眼里是什么样的人,他都喜欢裴二,至死不改。
张清然想不明白什么叫“至死不改”?遂一个心痛难耐惊醒了过来。
醒来的张清然已留下了眼泪,但眼泪是冰凉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滑下去的时候她感到很明显,很怅然。
张清然在炉火旁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就去了毓秀王的床边。她想要趁着毓秀王昏睡的时候好好问问毓秀王,看他为什么会不喜欢她呢?她到底那里不好了?明明是她先跟他认识的啊?
张清然怀揣着一个千疮百孔的心走到毓秀王的床边一看,就发现毓秀王在发烧了,因为一靠近毓秀王就很明显感觉到了从毓秀王身边散发的一股热气。
张清然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心,她连忙就弯腰去探毓秀王的额头,没错,确实发烧了,烧烫得她的手都微微泛起了疼。
张清然想这绝对不可能,她明明在睡前探查过毓秀王的额头,没有这么高的温度啊?
张清然不死心地又弯腰用自己的额头去碰了碰毓秀王的额头,这般一碰,她当下就心口一窒,当真是在发烧,发高烧。
“王爷?王爷您怎么了?王爷您快醒醒啊?”情不自禁之下张清然就开始轻声呼唤毓秀王,还禁不住轻轻摇晃了起来。
但此刻的毓秀王根本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沉沉地昏迷着。
张清然便不敢懈怠,忙就往木盆里倒温水,开始给毓秀王擦身体,降温,但是遗憾的是,那怕张清然不停歇地一直在给毓秀王擦身体,毓秀王的体温还是居高不下,张清然便害怕了,非常地害怕,于是就冒着寒风去找军医了。
张清然几乎跑遍了所有的帐篷,最后才在一名士兵那里得知,李素被敌军刺中了大腿,军医们正在全力帮李素止血,消毒。
张清然问清李素的帐篷后就不要命得跑了过去,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
李素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皮肤黝黑,龟裂,但却是一脸刚毅,勇猛。他紧锁着眉头,嘴里咬着黑布条,满脸都流着冷汗,瞧见张清然冒失地冲进去,吓了一大跳。
六名军医也不禁吓了一大跳。
一军医道:“姑娘有事一会儿说。。。。。。”
张清然也顾不得尴尬与否,忙道:“王爷发高烧了。”
“什么时候的事?”李素已经把他嘴里的布条取了出来,担忧道。
“睡前还好好的,半夜就发高烧了。怎么办?”张清然急得团团转。
“我的腿没事,血已经止住了,赶紧去看王爷。”李素命令道。
军医们面面相觑良久,最终决定留下来三名军医,另外的三名军医去看毓秀王的病情。
张清然一听,就忙向回跑去。
三名军医紧紧地跟了上去。
毓秀王烧得糊里糊涂的,都开始呓语。
一名军医看见了放在地上的木盆,以及木盆里的水,道:“想来怕是伤口感染了,擦洗已不能降温,要喝药。”
“喝什么药?那里有药?”张清然紧张地不行,四下张望着。
“姑娘跟我来取药。”军医说完,张清然就跟着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抱了一大包草药走了进来。
军医把草药胡乱地往烧水的瓦罐里一塞,倒了些凉水,就匆忙加火烧了起来。
张清然站在一边不知道该干什么,只是见军医们各个表情凝重,像是天要塌下来一样。
“伤口真的感染了!”给毓秀王处理伤口的一名年龄稍大的军医不安道。
煮药的军医就道:“水马上就开了,多洗几次应该就能化掉腐肉。”说着,又往火堆里加了些草料。
张清然觉得她的身体已经有些飘飘乎,像是刮来一阵微风就能把她刮走一样。
她不敢再移动一下身体,她感觉到她只要稍微动一下,怕是就要跌坐到地上。现在大家已经很凌乱,繁忙了,她不能不帮忙还添乱。
草药煮开以后军医就倒掉放在地上的木盆里的水,将草药倒进去,端着跑到床边,开始为毓秀王冲洗起了伤口。
张清然想过去跟着帮忙,可她一看他们手忙脚乱的样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是摇摇晃晃走到军医刚才坐的位置上,开始照看起火堆来。
夜深了,那怕处在牛皮帐篷里,还是觉得凉风阵阵。
毓秀王不能再着凉了,她要把帐篷里烧的热热的,这样毓秀王就能好受一些。
张清然这般想着,就匆忙给火堆上又加了些干枯的草料,火苗一下子就窜了起来,照得帐篷内一下子就亮如白昼。
三名军医历经一个晚上,直到次日午间,才让毓秀王彻底退了烧。他们憔悴,疲倦,虚弱地叹了口气,才各自找了位置坐下休息了起来。
张清然熬了一夜也是一脸菜色,满眼血丝,但最主要的是她的精神已紧绷成一条线,似乎是再也承受不住一点儿重量了。
她摇摇晃晃跑到床前望了眼毓秀王,声如蚊子:“王爷好了吗?”
年龄稍大的军医道:“退烧了,终于是退烧了。”
张清然一下子就如释重负,悲喜交加了起来。
三位军医目睹了她的这一番情绪变化,无不都为之动容。
一名军医道:“王爷能得姑娘深情,是王爷的福气。”
张清然还沉浸在喜悦中,并未听到。
最后,三位军医要去查看李素的伤势就离开了,在离开之前还是年龄稍大的军医嘱咐:“每天三次,熬草药给毓秀王冲洗伤口。伤口要涂抹的药在榻边放着。”
张清然一脸激动地望着毓秀王的脸,满口答应。
毓秀王又一次活了过来。
张清然的心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经过这一遭,张清然更是确定了她对毓秀王的感情,更是做不到将毓秀王拱手让人。她告诉自己,要么她活,为了毓秀王,要么她死,亦为了毓秀王。
漠北的秋天来的似乎太早了,青黄的草不几日就变得土黄,而那萧瑟,凌冽的寒风更是一日胜过一日。
张清然甘之如饴地为毓秀王洗着衣服,擦洗着身体,换着药,这样日夜重复的活让张清然难得松开了眉宇间的惆怅。
张清然有时候在想,倘若毓秀王一直昏睡不醒,她就这样一直照顾着毓秀王,似乎也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事。
但这样的念头往往只是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逝。
因为她深深地知道,对于毓秀王来说,他的自由就是他的天空,他的野心,他的抱负就是他活着的力量。她宁愿让毓秀王活蹦乱跳残忍,无情地对待她,她也不想,不希望毓秀王一辈子活在她的羽翼下。
因为她认识的毓秀王是战场上的英雄,是黎民百姓的英雄,是胜利的宠儿。他就该是英勇魁梧,骁勇善战,豪迈无羁。